第897章 何去何從

  山陰城城防談不上堅固，城牆不高，城樓上的軍士也談不上多。隨著大量孫策軍倉皇入城，最大的問題擺在了周瑜面前。

  糧食不足！

  糧食並非憑空而來，王朗在府庫當中存放的糧食極少，不是他不想調集更多糧食。而是他根本就沒有這個能力，也沒有預想過山陰有朝一日會被孫策攻擊。

  而孫策軍隨軍攜帶的糧食都從錢塘餘杭而來，此刻山陰被圍，糧食斷絕，只有滿城人不足一月的口糧可供消耗。

  「公瑾，府庫當中糧食不足，我信。城中世家豪族家中沒有糧食，我不信。」

  孫策焦躁不安，城外齊軍騎兵馳騁，每一日都炫耀式的在城外奔馳，將自己的身姿展露在空氣當中。雄健的戰馬，精良的甲冑器械讓城上守軍士氣不斷低迷，任由孫策周瑜不斷鼓舞士氣，都難以讓人忘記一個事實。

  山陰被圍，成了孤城。

  太史慈客客氣氣的將左近孫策任命的縣令請來，配合的就在城外慟哭一番，告訴縣城失陷一事。不配合的出現，也能讓有心人知道局勢正在一點點崩壞，不是一個人能夠改變的。

  「此刻讓他們將糧食供應大軍，增加山陰城中儲備，只會讓他們心生不滿，密謀反叛。」

  周瑜神色清冷，並未被時局所影響。齊軍來的之快，兵鋒之銳利，讓他見識到了什麼是天下第一諸侯。無論是龐大的步兵，騎兵，還是水師，僅有兩郡的孫策，都無法硬抗。

  

  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在自己手中，想要維持局勢，穩住山陰，他並無把握。

  「他們背叛王朗，今日在背叛你我，豈不是成了三姓奴家？」孫策大驚，這倒是他沒想到的。

  大漢以孝治天下，數百年來噬主之事少之又少，讓人幾乎忘卻還能背信棄義。

  先是董卓殺袁隗，再是呂布殺丁原董卓，殺掉自己引路人的下場，是自絕於天下人。

  平定江東，破廬江是袁術的命令，在吳郡丹陽清掃世家豪族，是為了穩固地方，籌措軍糧，人口。

  從陳溫到劉繇，漫長的無政府狀態，江東世家豪族不斷將土地人口變成自家的。陳溫劉繇對此無可奈何，只能進一步的壓榨百姓，從中獲得錢糧。

  等到孫策南下，老百姓沒了油水，只能拿世家豪族開刀。

  此刻的孫策並不知道，自己窮盡一生的努力，在自己死後，立馬煙消雲散。江東世家崛起的更加迅速，土地人口連帶著士兵，都成為世家豪族稱雄一方的根本。

  「誰在乎？」

  周瑜苦笑一聲，自己這位大兄武勇當世無雙，可政治智慧卻頗為不足。齊公那樣的人，連袁紹孫權都能容納，一切背叛王朗又背叛自己的豪族，頂了天也不過是棄之不用。

  戰爭只講結果，不講對策。

  「那就先下手為強。」

  孫策眼中狠辣一閃而過，下了決心。

  周瑜只是沉默：「主公是想要與天下人為敵？」

  「你說齊公與你我一樣，對世家豪族恨之入骨。現在將山陰城中的不安定因素清理，既能夠獲得錢糧，也能穩住軍心。來日還有一戰之力，不至於被困死孤城。實在不行，以他們作為投名狀，你我也能黯然退場。」

  孫策爽朗一笑，卻是做了決定。

  事不宜遲，他立馬調動城中兵馬開始抄家。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孤城當中的誰有糧食，誰便是赤子懷金，註定成為眾矢之的。

  周瑜並未阻止，許多事情正如孫策所言，做了比不做好。與其被人反制，不如先發制人，占據主動。

  這坐天下的人不管是誰，要做的事情都一樣。有的人選擇不做，有的人則要去做。

  世家出身的世家子掌控天下，比不過光武帝。只有寒素武人打破天下界限，還有一絲可能，讓大漢的天下變成另外一個天下。

  而非是換湯不換藥，從大漢變成大齊。

  孫策用毫無新意的手段輕鬆擊敗城中可能反對自己的人。世家豪族底細他頗為清楚，調遣而來的又多是從廬江南下的老卒，跟江東士卒並無瓜葛。

  這些老卒對金錢忠心耿耿，被孫策籠絡，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今夜之後，人人都能獲得十貫錢的賞錢。

  王朗被關押在北院當中，與兒子王肅，被俘虜的虞翻都在一起。當夜他們看到了最瑰麗的景象，天穹上繁星點點，城中喊殺之後，許多人被關到隔壁院落，由著甲士守護。

  婦孺的哭喊聲被可以壓制著，小孩子的抽泣聲卻是壓不住。

  「府君，大好事，孫策軍內亂不休。」

  虞翻快步走到王朗面前，現在大家都是綁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應當同舟共濟。他不在像之前一樣，靜待時局變化，而是主動參與。

  「哦？」

  王朗驚疑不定，一時間並無任何想法。自從被豪強矇騙捉拿，在這間屋子裡面他呆了足足半個月，所見所聞，也都在這一方天地。

  陡然間知曉外界消息，一時間他難免有些失神。

  「府庫存糧不足，為了糧食孫策殺豪強，奪走世家存糧。」虞翻細細將自己剛剛從他人口中知曉的消息一一道出，用餘光審視著王朗情緒變化，心中激動終究是被表面的平靜所遮掩。

  「殺得好。」

  王朗還未開口，身邊王肅便按耐不住自己的憤怒，破口大罵：「這等鼠輩昔日背叛我父，今日據城而守卻不想要付出代價，何等可笑。父親，兒想不到這孫策倒是有些可取之處，敢做兒不敢做的事情。」

  王朗掃了一眼不爭氣的兒子，沒有多說話。人人都恨世家豪族占據地方，又恨地方不是自己占據。

  「此事不要再提了。你我都是砧板上的魚肉，生死掌握在孫策小兒手中。城中如何變化，又如何？」

  良久良久，虞翻才是一笑：「府君所言甚是，當下只要靜觀其變即可。齊公不會貿然派兵攻城，來日破城，或在須臾之間。」

  王朗只是幽幽看向遠處，天下變化太快，轉瞬之間，執掌天下的人從劉家變成了李家。新崛起的一大批貴族已經蓋過舊貴族，成為大漢新的主流。

  不出意外，三五年之內，大漢就會滅亡，大齊的旗幟會不斷飄揚在這片土地上面。

  自己這樣的老臣，究竟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