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死不足惜

  他轉而詢問：「孟涉，東陽侯所給神石，究竟有何神異之處？」

  燕丘浮左右審視，壓低聲音回應：「此石於泰山上廟沐浴千萬年日月光澤，已生靈慧，陰神顯形於冥世，受府君喜愛，拜為將軍。

  我只從東陽侯處得悉這位神將以出身為氏，鬼吏皆以『石將軍』稱呼。」

  

  「石將軍？」

  襄楷細細咀嚼、回味這個名字，只覺得甚是妥帖，隱隱蘊含大道至理。

  百家之一的名家，某些分支發展過程受陰陽家影響，就喜好鑽研文字形意、神意，各家學說又相互融合，似乎籍此能以文字溝通古今、鬼神。

  襄楷轉身去通報焦和，其他卜者、道士則圍著燕丘浮問這問那，很是積極、殷切。

  燕丘浮面容冷峻似乎攀上高枝不屑於跟這些往日廝混的同僚交流，這才抽出時間去給後面帶隊的于禁通報消息。

  于禁身邊甲士三十餘人，分作三班，每班八個人輪流抬一口沉重大箱，箱內就是一塊泰山石，即郭奕送給焦和的神物，焦和能否與石將軍交流，那就要看焦和自己的機緣。

  焦和性急，派兵接應、保護于禁等人至臨淄，甚至連休息的時間都不給，當天就要見一見神物。

  于禁也存了快刀斬亂麻的心思，以至於此刻有些抓瞎。

  衙署之中他掩飾神色，燕丘浮也是窘迫，細聲向于禁解釋說：「我也不知焦使君會如此急迫，否則我早一日入府，也能探清虛實變化。校尉，該當如何呀？」

  「還能如何？神鴉已翱翔升空，我等無有退路。」

  于禁察覺中門那裡奇裝異服等候的卜者、祝巫有異動，就知門那邊來人，給了燕丘浮一個眼色，燕丘浮施施然轉身而去，雙手負在背後，邁著外八字驕橫、得意的步伐。

  中門內，襄楷小步跟在焦和左右，添油加醋講述這位『石將軍』的來歷，甚至這位石將軍能開啟靈慧，也是因為當年府君在人世對對著石將軍身邊來了一泡。

  焦和出身鴻都門學，所學頗雜，對鬼神之事很是熱切。

  他此刻聽得心馳神往，至中門就見于禁已來到門前不遠處，雙手捧著一封帛書。

  燕丘浮趕緊攔住焦和，連連打眼色，焦和才稍稍放緩腳步，顯得不那麼猴急。

  燕丘浮見狀，才說：「使君，東陽侯未曾見使君容顏，無法斷言使君氣象。今石將軍當面，使君若能福至心靈，則與泰山有緣。」

  說罷燕丘浮轉身站到焦和身邊，對另一邊的襄楷頷首做笑，襄楷也是回以笑容，又扭頭面露嚮往之色看于禁雙手捧著的帛書。

  焦和見于禁不動，也輕咳兩聲，說：「於校尉，將東陽侯帛書拿來吧。」

  于禁雙手高捧帛書：「將軍有令，使我詢問使君，使君回答。若答中，這方神石就贈使君，使鎮門戶，可辟邪鎮煞。」

  焦和眼睛一亮，對左右笑笑：「那於校尉問吧。」

  襄楷在一側多事，低聲詢問：「可要香案、靜室？」

  焦和恍然正要布置，邊上燕丘浮回答：「石將軍好動不喜靜，以誅邪為樂，並不在意瑣碎供奉。」

  焦和聽了更是連連點頭，很是認可，這才像天地正神。

  心裡也有些理解，石將軍是泰山石所化之靈，靜了千萬年，自然不喜歡安靜。

  于禁目光審視，見燕丘浮已站在焦和身側，身後是十幾名奇裝異服的殺馬特卜者、術士，兩側是站的比較遠的青州刺史部的從事、曹掾。

  這裡是連接後院的中門，故只有中門左右各有一名持戟叉腰而立的赤袍皮甲衛士。

  待場地肅穆無有雜音，于禁才緩緩鋪開手中的帛書，乾咽一口唾沫，問：「使君，石敢當者，何人？」

  「是……是石將軍！」

  焦和呼吸急促，眼睜睜望著于禁，等候回答。

  頓時腦海里就生出親切感，似乎自己很早就認識這位石將軍一樣！

  沒錯，真的是這樣！

  每一個鴻都門學的學生，特別是研習書法的人，都熟悉『石敢當』這個名字。

  這是開創隸書章草的前漢尚書令史游代表作《急就章》里的一句話，但凡每一個學習章草的人，必然知曉《急就章》的內容。

  明明是隸書書法，怎麼叫章草？

  因為公文章表使用這種隸書為本的草書，所以叫做章草。

  在大漢做官，你要會寫隸書；而公文謄抄更是一項繁複的工作。

  因此必須掌握章草，這樣你才能快速謄抄、書寫公文；也才能一眼掃過並正確解讀出其他章草公文。

  不懂章草，弄錯一個字丟飯碗丟腦袋，死不足惜。

  按著章草對帝國的貢獻來說，可以這一表述：帝國傳統之一，章草，行政效率增加5%。

  仿佛幸福來的太過突然，焦和隱隱又窒息的感覺，面色漲紅等待下一個問題。

  于禁微微頷首，笑問：「使君，泰山石敢當以誅邪鎮煞為司職，意在懲惡，可對？」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啊！」

  焦和連連回答，只覺得此刻心裡默誦石敢當、石將軍，就能讓自己鎮定很多，似乎心裡陰邪、恐懼念頭都已被石將軍驅散。

  于禁又問：「使君，可靠近些答話。」

  焦和當即邁步，並觀察于禁臉色，他也是當過侍御史的人，很自然的站到于禁六步之外。

  襄楷想要跟著上前，被站在原地的燕丘浮拉了一把。

  見此，襄楷及其他卜者、術士目光不善，也只能站在原地，豎起耳朵想要聽明白接下來的重要詢問。

  于禁輕咳兩聲，用較低的聲音詢問：「使君，石將軍當面，可願誅左右奸邪？」

  焦和稍稍冷靜，見于禁面色莊肅，當即點頭：「願誅！」

  于禁突然大喝：「奉使君令，誅殺邪道！」

  一瞬間兩側甲兵拔刀前沖，燕丘浮見機快，展開雙臂就朝焦和後背跑去。

  他身邊的襄楷張大嘴想要呼喊什麼，一柄破空而來的飛斧正中面門，直接打塌了鼻樑、眼眶，大團血液混著熱氣噴涌而出，整個人也腦袋後仰，踉蹌退兩步，噗通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