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真人不露相
2024-05-11 13:02:09
作者: 雨雪霏霏
雖說顧宅原只是清遠縣裡的一處老宅,但近半年來承琰君頻頻親臨,眼下他又才剛走,縣丞實在是不敢做出來立刻就讓人住進去這般舉動。
初見這位李公子的時候他就覺得有些眼熟,說了會兒話到現在,縣丞才想起來:這李公子正是從前跟在承琰君身邊的那位楊涵清楊大人,只不過人家已經搖身一變成為了李家的嫡公子。
稍加一琢磨,他便明白了:是這兩尊大神在較勁兒呢。
額,這話可就不是那麼準確了,顧流年可從來沒想過要和李涵青爭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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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漸合,縣丞先是將人請到了縣衙里坐著,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給李涵青推薦了好幾處地方,奈何人家毅然不動,就是要住顧宅。
可是沒給縣丞逼出來滿頭的大汗,突地,他急中生智遣人去請示了蘇翎顏:若是蘇翎顏點了頭,回頭承琰君怪罪他就推脫到她的身上;若是她不同意,那他也有了擋住李家的藉口。
嘖嘖,當真是甩得一手好鍋。
不過比較不巧的是,蘇翎顏不在昌和居里。
她前些日子心緒不寧也不寧夠了,在顧流年那裡哭鼻子也哭過了,該是收心做正事了。成日裡讀書讀得她頭疼,所以便去了南巷裡同二爺說事。
衙衛撲了空,只得垂頭喪腦地再回去了衙門。
可是沒給縣丞當場氣懵了:「拿腦袋當擺設的蠢東西,人不在昌和居就去學堂看看,學堂也沒有就去酒樓、玉人坊看看,再不濟就去南巷找,實在沒有法子就把清遠縣給我翻過來找!」
他這次是實在沒辦法,那兩尊大神他是一個都惹不起,他幾乎是把這輩子的前程都給壓在蘇翎顏身上了。
所以一急之下,便口不擇言了--他這個縣丞不是白當的,清遠縣怎麼說是他的地盤兒,蘇翎顏都做了些什麼,他知道!
衙衛聽得一愣一愣,還沒反應過來縣丞就朝著他的耳朵又吼了一句:「還不快去!」
「哦哦哦。」
蘇翎顏是在出了南巷的時候被衙衛撞見的,如今南巷已經握住了清遠縣裡八成的命脈,延伸出去的「觸角」除了東河郡城、白珍江三郡,竟然還有一些是到了江南四郡的。
說起來,蘇翎顏接手這個南巷算是舊底接新瓷,底子還是東殿早些年留下來的。
這便說明,東殿的「觸角」也是到了江南四郡的。
這些二爺也留心到了,他已經讓人盯著了。實際上他的心也早已跑到了江南四郡里去。
蘇翎顏才換回了自己平素的穿著,兩個衙衛就一臉「得救了」的表情一左一右圍住了她。
南枯離正跟在蘇翎顏的身後,見狀立刻就欲出手。
「蘇姑娘,您一定要給拿個主意。」虧得那兩個衙衛開口夠快。額,態度也夠慫。
前因後果蘇翎顏聽了一耳朵,她還以為是多大的事兒,李家的德行她在豐泰郡就領教過了,犯不著為了這麼點兒事和他們胡攪蠻纏,那顧宅誰愛住誰住去,被人占了正好,顧流年要是回來了就能和她一起住在昌和居了。
「你的意思是,可以住進去?」衙衛沒聽到明話,追問著。
「住唄。」蘇翎顏笑笑。
衙衛得令,終於解脫了,轉身就往縣衙里跑去。
「等等。」但是蘇翎顏又叫住了他們。
兩人以為是又有什麼變故:「顏姑娘?」
「倒是沒什麼要緊的事。」蘇翎顏眯了眯眼,從衣袖裡摸出來兩小塊碎銀子,「只是勞煩兩位幫我轉達縣丞大人一聲,就說蘇翎顏過兩日會親自登門拜訪。」
「是。」兩人得了銀子很是高興,又實在是看不透現在是什麼情況,一頭霧水地走了。
「姑娘,您?」南枯離也有些詫異。
「他知道。」蘇翎顏低頭擺弄著自己的手腕上的鐲子,道:「先前低估縣丞了。」
不過既然已經知道了,也省得她再遮遮掩掩,正好便拉著縣丞一起做些事吧。
李涵青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底很不是滋味兒的進了顧宅--就是和顧宅毗鄰的清風苑仍在重建階段,動靜成日裡鬧騰地人頭疼。
但也沒辦法,這些縣丞都是同他說過的,李涵青只能打碎了牙往自己的肚子裡咽。更鬱悶的是,他本想找一找蘇翎顏的茬兒,再不濟在清遠縣裡耍耍官威也罷。
可他是李家公子,不需做任何事就能錦衣玉食榮寵一聲,跟隨他來的人除了將他照顧妥當外,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找船。
畢竟李家不養閒人。於是乎,李涵青就在無比鬱悶中被忽略了。
好在是他還保存著最後一絲自視甚高的架子,才沒做出來三天兩頭就去縣丞那裡耍威風的事兒來。
在王都里憋悶,出來了更是憋悶!
蘇翎顏兩日後一大清早就上了門,縣丞只穿著一身便裝,在院子裡舞太極劍鍛鍊身體,整個人看上去比平日裡多了幾分沉穩,少了些功利。
從日前衙衛傳話說蘇翎顏會來之後,他就一直在等著她。
蘇翎顏見狀笑笑,越過旁邊服侍的小童,從空間裡找出來了把木劍跟上了縣丞的動作,這太極劍她以前也練過,一行一舉動之間剛柔並濟,沉穩有餘而不失靈巧,乍一看上去也不比縣丞差在哪兒。
「我先前還有些不解,您是如何在這魚龍混雜的清遠縣裡一直坐穩縣丞之位的。」蘇翎顏邊舞劍邊道:「原來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
「你高看了。」縣丞說話的語氣也是慢慢的:「這句話應該是用在你身上才對。」
他對蘇翎顏一直不冷不熱的,不是沒有道理的。
蘇翎顏也不惱,步伐一絲不亂,直接切入正題:「如今南巷裡的一切都步入了正軌,和外界的聯繫也漸漸趨於穩定,我有意散南巷於整縣。」
「哦?」縣丞反倒是停了動作。
在他的認知里,蘇翎顏雖然有諸方護著他惹不得,但他一直覺得她做得那些事都是為了替自己斂財。
現在她卻說要散了南巷,縣丞是真的不能理解。
「但是直接散開容易被有心之人操控據為己用,尤其是清遠縣裡的那些自詡貴門的人。」蘇翎顏倒是沒停下,接著舞劍,不疾不徐接著道:「所以還得仰仗您因勢利導,付出鼓動著讓許多縣民參與進來,一旦模式帶動了起來,清遠縣必定富庶。」
「誰與你說的這些?」縣丞頓了頓,實在是不肯相信蘇翎顏自己會有這樣的想法和心思,「是李爺?」
「重要麼?」蘇翎顏認真收著舞劍的尾兒。
縣丞不傻,按照蘇翎顏說得,清遠縣的確很快就會富庶起來,屆時論功行賞,他這個縣丞必是頭等。
可憑什麼這等功勞要讓他平白的領了?難不成蘇翎顏先前布了那麼大的棋局,都是為了給他做嫁衣?
「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些什麼?」縣丞蹙了眉。
蘇翎顏一套劍法舞完,平復了會兒呼吸後認真看著縣丞,道:「兩點。」
「一是允許一部分佃農融入經商,二是幫我找個人。」
佃農都是簽了契約的,身不由己。但蘇翎顏想讓她造出來的這股東風能讓更多的人搭乘,她想要改變得更加徹底。
或者說她是在進行一場豪賭,賭這樣的命令一下,有多少勞動自由體能從佃農村里脫離出來。這期間有可能會出現佃農大量出走而「廢農」的現象,這放在哪朝哪代,都是要掉腦袋的大事。
縣丞這一次思量了更久的時間:其實通過一些合理的手段,不是不能降低風險。縱然萬一真的出了什麼岔子蘇翎顏或許會憑著和承琰君的交情求得幾分垂憐。
但畢竟直接關乎的就是他頭頂的烏紗帽和身家性命。他不可能立刻就做出決定。
「我不明白。」話幾次蹦躂到了嘴邊又幾次被壓了回去,最後他還是決定問出來:「若是劃定範圍只是縣城內,便是萬無一失的功勞,為何要拉上那些佃農?」
春日裡的威風輕拂,吹得蘇翎顏淡黃色的裙擺飄動。
她置之一笑:「你從前對我那般不好,我怎麼能讓你輕輕鬆鬆就拿大功勞?太虧了。」
縣丞的一腔熱枕瞬間四散,嘴角抽了抽半晌沒憋出來一句話,要多不是滋味兒有多不是滋味兒。
半晌後,他才勉強回神兒:「那你要我找的人是誰?」
「顧泊岸。」蘇翎顏的眸沉了幾分:「我知道的,他一定在清遠縣裡,幫我找找他。」
縣丞:「……」這是讓他插手承琰君的家事啊!
這姑奶奶怎麼這麼有本事,提出的條件不是可能會要了他的腦袋就是一定會讓他丟了腦袋!
「顧流年確實也在找。」關於這一點蘇翎顏沒打算瞞著,「我是要你在他之前幫我找到顧泊岸,我有一些話要單獨與他說,不方便讓顧流年聽。」
縣丞聞言,一度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什麼問題,他十分的想將自己剛才舞耍的劍交給蘇翎顏:您要是看中了我的腦袋,自己這便砍了拿去吧。
但他還是答應了下來。
因為舞完了劍之後的縣丞完全又回到了那個愣頭滑稽的二百五頭腦:幫著未來王妃瞞著王爺做事,想想就刺激。
額,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蘇翎顏霎時間透過現象看到了本質:縣丞那些個「運籌帷幄」的高明本事,十有八九都是在舞劍的時候短暫靜心想出來的。
估計他也知道自己平日裡不是什麼好德行,所以才想出來以舞劍來靜心思己這招兒……
另一廂,南枯離這幾日越發的沉默了。
在南巷的時候二爺與他說了一番話:大男人想做什麼就去做,瞻前顧後的成什麼體統?該遇見的關卡躲根本躲不掉,你自認為不配做楊曦月的良人,那徐箴言就一定是了?明明年輕氣盛偏偏想要老謀深算,搞得好像這樣就能保證將來一定不會後悔似的。
南枯離想了好幾日,最後決定跟隨自己的心意走一回。他做出來了一個極其大膽的決定:飛檐走壁私會楊曦月。
只要楊曦月還願意要他,他就混蛋一次,帶著她做走!
這一日午後,他才進了楊家的後院,楊老爺就出了楊家去往縣衙了。他同徐夫子再約的時間是今日去縣衙里給徐箴言和楊曦月登記造冊。
可惜的是,這一次仍未成功:因為徐家有人匆匆趕來了縣衙,說光天化日之下,徐箴言被人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