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鬥雞
2025-03-23 23:08:59
作者: 柃杉
說干就干!
江寒在門檻後灑了些水,用腳試了試。
完全無用。
眼珠子一轉,就匆匆跑去櫃檯。
可櫃檯上除了筆架上掛著的三隻毛筆,再沒有任何可用的東西。
她索性將掃帚扔在門檻後,又覺得目標太大,低頭時,就看見了桶里的抹布。
靈光一閃,她風一般地跑到後院水井邊,拿起剛用過的胰子又跑回大堂,就著那灘水漬將進門常踩的區域全塗上胰子。
又試了試,差點把自己摔倒。
大功告成!
把已踩壞的地方匆匆補好,她便躲在門框後探頭探腦,見宋耀祖正在不遠處與熟人打招呼。
她立刻又往後院跑,邊跑邊大喊:「掌柜的,掌柜的,辰時二刻到了,要開張了,接下來還要做什麼啊?」
王掌柜手持帳冊從倉房走出來,低著頭翻帳本,看也不沒看她:「地板,桌椅都擦乾淨,樓梯雅室柜上都清掃一遍,先前你我已將門板卸下,你此時去門前迎客就好。」
「就這樣?」
「否則,還要作甚?門打開,客人來了,就是開張。」王掌柜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朝她擺了擺手,吩咐道,「你到前頭去吧。」說罷便逕自去了廚房。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連串「嘭咚噼啪」「啊!」的聲音。
王掌柜一驚,急忙往大堂奔去,江寒則暗自得意地跟在後面。
一撫開通往大堂的門帘,就見宋耀祖狼狽地跌坐在地,手邊倒著水桶,肩上架著掃帚,屁股下的一大灘水漬里還漂浮著抹布和胰子。
「可摔著哪了?」
「哎呀,宋哥,你沒事吧?」
王掌柜與江寒的聲音同時響起,宋耀祖卻半天發不出聲音。
江寒瞅瞅王掌柜,主動上前去扶,卻被宋耀祖一把推開。
「這是怎麼回事?為何水桶和掃帚都放在門口?」王掌柜面色嚴厲地看向江寒。
「剛才擦櫃檯的時候,我見沙漏顯示辰時二刻了,記得掌柜的你說辰時二刻要開張,我就急匆匆地去了後院,一時忘記掃帚和水桶還放在門口了。」江寒訥訥答道,手裡揪著抹布,一副忐忑不安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樣。
剛才她確實也是一時情急,將水桶和掃帚給忘了。
不過,這歪打正著的神助攻,她喜歡!
「快扶他去千草堂看看。」王掌柜的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江寒又去扶,宋耀祖依然躲開,側身拔著門檻慢慢站起來,小心翼翼地走了兩步。
他深吸了兩口氣,揉揉屁股,抖了抖身上的水漬,這才啞著嗓子搖頭道:「我沒事,不過是被嚇著了。」
「還是讓大夫看看吧,我也放心些。」
「多謝您,我真的沒事。休息一下,換身衣服即可,別耽誤了開張。」
「那好,你快去清洗,我去家裡給你找身衣裳,正好也把散瘀的傷藥一併拿來,你自己好好搽搽。」
這番關懷備至的話剛完,他轉頭就沉下臉對江寒道:「趕緊把此地收拾乾淨,下次絕不能再犯,方才若是害得客人跌倒又如何是好?」
江寒立即乖順地抱歉:「今天就我一個人打掃嘛,活多時間又緊,光記得必須趕在開張前幹完,沒考慮太多,還請掌柜原諒。」
「哦?」王掌柜審視她,見她並無異色又丟開她,嚴肅地對宋耀祖道:「宋家小哥,下次家中有事,開張前來不了,記得提前知會我一聲。」
不等宋耀祖回答,他又吩咐道:「好了,都忙去吧。耀祖休整好之後,幫著江家小哥仔細檢查檢查是否還有哪裡清掃得不妥當,有,就趕緊清理好,免得傷著了客人。我今日還有事,待會就要出門,茶館就拜託你了。」
「……」
王掌柜回了後院,宋耀祖馬上拉下老實聽話的面具,眯起豆豆眼牙關緊咬,抬手虛點著江寒,道:「別以為我不知道,這都是你小子搞的鬼!」
「你怎麼知道不是你做了壞事的報應呢?水桶掃帚又不是我故意放在門口的。」江寒聳聳肩毫不心虛地反駁。
「你!」宋耀祖氣急敗壞,賭氣地將地上的水漬踢得到處都是,揉著屁股一瘸一拐地去了後院,一路還隨手還將桌椅推得亂七八糟,以發泄心頭之火。
這個早上兩人的梁子結大了。
直至辰中時分,帳房徐先生慢悠悠地進店,店裡還沒完全收拾齊整。
他皺著眉站在櫃檯邊盯著兩人來回看了好一會,才讓鬥雞般的兩人稍稍收斂。
跟著,門口進來了四位長袍黑履頭扎四方巾的客人。
宋耀祖一見客人進屋,登時嘴唇一咧小眼一彎跟變戲法一樣,黑臉秒變狗腿,躬腰伸手諂笑著就將客人迎上了二樓。
等江寒眨眨眼從震撼中醒過神來時,幾人已上了樓梯。
「呸!」
江寒啐了一口,把抹布往肩上一甩,快速地整理了一下爭鬥的殘局,也站到大門口迎客去了。
今天,她的小目標就是,拿出昨天暗暗學到的東西試水招待客人。
第一波客人上了門,第二波來得也很快。
她只站了一小會,就見兩位客人邊走邊笑往茶館這邊來,兩人身後還跟著一位小廝。
她微笑著上前,躬身伸手將客人迎進門,詢問幾人是坐大廳還是上二樓雅間。
還沒等解釋完大廳和雅間各自的好處,就聽宋耀祖那高亢的聲音在旁邊響起:「二位客官,您二位往上走,二樓靠窗雅間正空著,您幾位正好邊喝茶邊看看風景,您覺得可好?」
那二人聞言,用眼神交流了下,就隨著宋耀祖往樓上去了。
這,這是赤果果的搶客啊!
江寒惱怒地盯著宋耀祖輕快的背影,心裡開始問候他家祖宗八輩。
宋耀祖好像感應到了,猛地停住腳側轉身,居高臨下地擠兌她:「江老弟,在大堂干站著做甚呢?你又不知道如何招待客人,趕緊回去後院吧。順便,勞你備上一些古丈毛尖,撿一碟紅豆糕,一碟五香瓜子,再燒壺開水,愚兄等會要用,在此先謝過了。」
那陰陽怪氣的腔調搞得江寒很想撲上去咬死他丫的!
「我會不會招待客人,你說了可不算,客人說了才算!」江寒不甘示弱地回嗆。
如果她身邊有根棒槌,她一定要將這豆豆眼的腦袋錘成炒豆子!
她強按下怒氣,猶疑著回不回後院。
想到今天早上的事,很顯然這小子在王掌柜心目中的地位比她高多了……
算了,好漢不吃眼前虧。
再說給他打個下手,也不是全無用處,至少可以趁機了解一下這茶館到底在賣些什麼茶葉。
她來了三天了還只認識古丈毛尖一種茶呢,這都是宋耀祖第一天罵她白瓜之後才認識的。
宋耀祖以為這樣是打壓她——大錯特錯,這可比昨天自己一個人瞎看有用多了。
很有些阿Q精神的江寒,直接走進庫房,但望著那長相相似的一包包茶葉,她有一瞬間的茫然。
幸好她已經認識了古丈毛尖,因此也不怕拿錯。
她其實很奇怪,王掌柜為什麼不在茶包上貼上字條,這樣的話,只要認識字誰都不會拿錯茶啦。
難道是因為茶葉在這時代處處可見,因此沒人考慮如她一般的門外漢的心情?
不過山人自有妙招。
沒人教,她就亂拿,巧用錯誤排除法——拿錯肯定會被糾正,記住了,下次就不會錯了。
犯錯也是學習的捷徑嘛。
想到這裡,她頗有些自得地捧著茶葉罐,去了茶房。
午飯時分,客人漸漸少了。
她收拾完茶具,擦完桌子,望著門外愣起了神。
一上午,她雖然又認識了兩三種茶葉,但大部分時間還是在擦桌抹凳,小目標還沒點影呢!
難道今天又要做一天雜役?
吃完飯,江寒若有所思地坐在灶邊燒水,劉小妹掀簾進來了。
「月姐,夥計做得還順利嗎?」往江寒面前一站,她面無表情地問道。
「噓!都說了,在外面別叫我姐!」江寒朝她身後瞄了瞄,沒發現有人跟來,拍了拍胸脯,皺眉道,「你怎麼隨隨便便就進來我們茶館的後院?沒規矩,沒人攔你嗎?你這樣直楞楞地闖進來,小心被人當賊打。」江寒噼里啪啦一頓說,對面的小姑娘臉上卻是波瀾不驚。
這小丫頭小小年紀喜歡裝深沉,常常擺出一張面癱便秘臉,裝得自己很高冷。
唉,難道是因為小時候有過心靈衝擊才會有這種怪癖?
「沒有。」
「不會吧,大堂里沒人?——好吧,說說,你來幹嘛?」江寒站起身,準備去大廳看看。
「我娘讓我來的。我娘說,讓我常來茶館看看,別讓你又闖出什麼禍。」
「……」她忘了,這姑娘還有些一根筋。
「不說話,那就是闖禍了!不願說,我去外面問問。」
「我好得很!」江寒趕忙扯住她,「先管好你自己吧!不在藥鋪里撿藥,跑到我們茶館來躲懶,小心你們莫掌柜把你除名,到時候你娘就會打斷你的腿!」
「我又不是你,我跟師父告了一刻鐘假,師父也說你是個不省心的。」小丫頭撂下這句話,趁江寒驚愕的瞬間掙脫開去,掀簾走了。
「誒誒誒,你果然是你娘的親生女兒啊,嘴巴怎麼那麼大,到處亂說我的事!」
江寒追著劉小妹往大堂去,卻從劉小妹摔下的簾縫中,撞見宋耀祖鬼鬼祟祟地往腰裡塞什麼東西。
她眼中亮光乍現,大步上前撈住布簾,就對上了宋耀祖鬼祟的眼睛。
宋耀祖臉色微凝,復又若無其事地朝櫃檯走去,將一大把銅錢交給徐先生。
江寒楞在門帘處若有所思地盯著他,已把正在櫃檯處與徐先生說話的劉小妹拋到了腦後。
宋耀祖端著茶具從她面前穿過,徑直進了茶房。
江寒見狀,抬腳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