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江寒

2025-03-23 23:08:47 作者: 柃杉

  話說,芸娘與小安,緊跟著這位不著調的江姑娘江寒,在山上七拐八拐才下了山入了鎮,來到一條還算清淨的小巷裡的一座比較齊整的小院前。

  

  就在江寒要推門而入時,門卻被從里被拉開了。

  她收勢不及,又被門檻一絆,直挺挺地向前撲去……

  ——哈嘍,大家好!

  我叫江寒,正是這位即將要撲倒的女子。今年十六,喜扮男裝,有些拳腳。

  在開始後面的故事之前,我覺得很有必要給大家安利一些與我有關的前情提要。

  咳,事情是這樣的。

  我有些特殊來歷,一度我也以為自己是特殊的。

  我是一縷來自未來的魂。

  一場逃難,我莫名其妙來到了這異世,變成了這位姑娘。

  這位姑娘,據說從小被當男孩養,長大後,除了小名和每個月準時光臨的大姨媽,全身上下,找不到一點女人的痕跡——包括胸。把男裝往她身上一套就能以假亂真,雌雄難辨。巧合的是,她在外行走時用的名字也叫江寒,這讓我不由得有些命中注定之類的遐想。

  來,讓我們言歸正傳,再說回穿越的那天晚上。

  那晚,我正在我舒適的大床上做著美夢,期待第二天能在健身房大展風采——必須說明一下,我不是會員,我是教練。

  那是我的第一份工作,我卻一天還沒去過。我大學畢業剛半年,上的是體育大學,專業是田徑長跑。

  地球人都知道,黃種人是跑得最慢的。但是在學校,只要跑得快比別人快,耐力比別人好,就能成為一名被特別培養專門用來贏取各種榮譽的體育生。

  很高興,我就是這樣的體育生。

  自從小學六年級參加縣裡的長跑比賽奪冠後,我就開始了各種各樣的訓練,參加了花樣百出的比賽,從初中跑到高中,再從高中跑進大學,最後悲催地越跑越慢。

  等到大學四年一畢業,我才發現我最好的出路,是去當一名體育老師。但我文化成績太差,考了三次教師證,都沒考上。於是,我就只剩下健身教練這個與專業符合的就業方向。

  當然,我也可以轉行,社會上多得是不要求多少專業素養的工種。但十一年來我安逸慣了,實在不想接受挑戰過大的工作,又不想做完全沒有挑戰的事情——高不成低不就,無業半年後,我覺得當個健身教練也是很不錯的選擇。

  當時,我正夢到自己當上了健身房老闆,就聽見「砰砰砰」的砸門聲,隱約還有呼喊聲。

  我一激靈爬起來,打開門,入目就是很多人在跑,空氣里還瀰漫著濃郁的煙味。我心裡一慌,來不及細想就匆匆跟著人群進了樓道。

  樓上不停有人往下涌,我則跟著人群胡亂往下沖。

  突然,我被人撞了個趔趄,滾了下去,接著無數的腳向我踩來,我連個聲都沒來得及出,就眼前一黑,再沒了知覺。

  當我再睜開眼時,我已躺在張矮榻上,嘴裡被灌著苦藥,榻前正坐著個身著古裝,頭扎啾啾的小男孩,手拿著調羹往我嘴裡塞。

  後來,他們告訴我,這位江寒和她爹,在往臨縣送鏢的路上被劫了,她昏迷不醒,她爹重傷在床,還有幾個一起去的,也死的死傷的傷,最後我還變成了她。

  至今我已穿來四個多月了。

  為了給我和我的爹治病,家裡的積蓄花光了,還欠了一屁股外債,可四個月了,我爹還只能拄著拐杖勉強走動。

  我還反覆被叫去衙門詢問,每次都問我可想起了什麼——我一點也不可能想的起來,他們幹嘛這麼費勁,直接派兵去剿匪就好了嘛。

  不過,你們看到了劉大康的窩囊樣吧,就這樣的兵對付山賊,也只有被K·O的份。

  說到劉大康,這也是個可憐孩子!

  據說,他家跟我家是在十多年前結的緣。

  他當時只有三歲,他大妹才剛生幾個月,小妹還沒影,他那對龍鳳胎哥哥姐姐都還在。

  他爹是青河縣衙門裡的皂隸,他家在青河縣和落霞鎮都有房產,城外也有幾十畝的良田,家庭氛圍快樂無憂。

  可惜的是,在一個八月十四的下午,一家人坐船去隔壁山陽縣的外祖家過中秋,路上遭了難,生活變了樣。

  山陽縣在青河上游,水路是逆行,有一段水域還要拉縴。

  他們帶的東西多,被人盯上了,強盜偽裝成縴夫,他爹卻在船快靠岸時,才發現危險。

  雙拳難敵四手,就在他們險些沒命時,我爹的船剛好順流而下。

  危機時分,我爹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勇往直前打敗了賊人。

  遺憾的是,他姐姐不小心掉下了河,嗆了水,當天夜裡就起了高熱,沒兩天就去了。

  自此他家就沾上了霉運,接二連三出事。

  他哥活到八歲,一場傷風沒了。

  他爹在十年前調去快班,結果在出外差時受了傷,傷了心肺。

  當時他娘正懷著他小妹,為了給他爹延醫請藥,房子和地陸續賣了,可他爹也只拖了不到兩年,就去了。

  又過了兩年,他大妹在春天,跟著小姐妹去後山采山菇,不小心從坡上滾下來,撞到石頭上,也去了。

  從那時起,他娘就徹底迷信了,一年到頭掙的錢,幾乎都進了菩薩的口袋。

  幸好,他娘掌握了家傳的接生技術——不錯,不要懷疑,他娘就是在宅斗小說中常備的某種婆子——「穩婆」!

  他哥傷風去世那年,劉大康被他爹送到我家,跟著我爹學些拳腳,強生健體,所以我得叫他師兄——雖然他慫得連我都打不過。

  前兩年,他娘劉大嬸托劉爹的老朋友捕快趙大叔幫忙打點,給他在青河縣衙謀了個門子的差事。

  剛才開門的這位,身穿藍布碎花襖裙,頭插木釵,身形略瘦,濃眉大眼,眉間紋,魚尾紋與嘴角紋已掩不住的中年大嬸,就是迷信的劉大嬸。

  劉爹死前劉家就從縣城搬來了落霞鎮,就在我家隔壁,這是他家僅剩的一處恆產。

  劉大嬸雖然命運多舛,卻很有小強精神。

  熬到現在,她已算是青河縣小有名氣的穩婆了。

  不接生的時候,她就利用出入大戶小戶人家的便利,做些牽線搭橋的中介買賣,也能掙幾個錢。

  假如她不是三天兩頭裝著錢往尼姑庵里鑽,以她和劉大康的收入,劉家的生活肯定比現在好過十倍。

  但她雖然迷信,可人卻是真好。

  自從我爹出了事,我又常常不在家,她就經常自告奮勇地帶著劉小妹,過來做個飯熬個藥——這樣的絕世好鄰居好大嬸到哪去找?!

  再來說說劉小妹。

  自從她姐在山上出事後,她娘就再也不讓她離開視線,走到哪帶到哪。直到最近一年,被她娘送進千草堂藥鋪當女學徒,她才成功擺脫了跟屁蟲的命運。

  劉大嬸說,窮人家的女孩耍不得大家閨秀那一套,能學到養家活口的真本事才最重要,萬一以後有個什麼事,也能靠她自己立起來。

  囉嗦了劉家一堆,接下來該講講我家了。

  先說我爹。

  我這個爹妥妥的英雄好漢啊!

  他有一身好武藝,是這一帶名聲很響的鏢頭。

  現在是大明宣德年間——大明好像只有正德,我搞不太懂,也不去糾結,我想說的是這個時代似乎還沒有正兒八經的鏢局,押鏢都由鏢頭說了算。

  我爹武力值高,人緣好,有擔當,很多商人喜歡找他。

  我娘很早就沒了,據說我爹怕我被虐待,拒絕再娶,平時還都聽我的——真真是位二十四孝好老爹。

  他在落霞碼頭幹了十年,買了小院,購了地,算是小有家財。

  本來準備再干兩年,多存點銀子,給我湊一份豐厚的嫁妝。可惜近年來山匪又鬧得厲害,最終他還是沒逃過一劫——嫁妝沒了,就連這江家小院,也快保不住了。

  原本我以為,穿越大神讓我來到這,是要我來解救他於水深火熱之中的。

  像我這樣的穿越人士,頭頂萬丈主角光茫,伸手無數24K金手指,掙錢還債開創事業什麼的,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偷著樂的我,還在病床上就在蠢蠢欲動了。

  想到自己作為健身教練,竟然一天都沒幹過,實在是遺憾得很啊!

  那麼就開它一個吧!

  穿越那晚做的夢看來就是老天在給我提示嘛,現在,只要我敢開,夢想肯定能成真!

  沒有啟動資金?

  賣菜譜!

  各種種田經商穿越小說都用過這創意啊,我就順手借用一下好了。

  在現代,雖然我廚藝一般,但我有創意愛嘗試,經常興頭一起就進廚房折騰一番。雖然多數是以失敗告終,但是卻因此記了一堆菜譜。

  隨便拿幾個簡單常見的現代菜式賣賣,啟動資金應該就夠了。

  我很切實際的,並不期待像小說上寫的一樣,動輒一個賣上百兩銀,咱便宜點,十幾兩一份總是可以的吧?幾個湊湊也是上百嘛。

  懷揣這種美好幻想,清醒後第三天,我就悄悄跑去了青河縣第一大酒樓——仙客來大酒樓。

  誰知,好不容易等來了掌柜,結果對方沒給我說話的機會,就讓去我做,他嘗了再說。

  結果,一個時辰後,我被趕了出來,還被警告說,想訛他們的銀子也要看看地方,看在第一次的份上,不報官已經是大發慈悲了。末了,還道,別想再去其他酒樓行騙,他會在行會裡通告大家,碰見我就扭送見官。

  嘖,我做得有那麼差嗎?

  我心中呼嘯而過一萬頭野獸,順便還問候了一下他八輩祖宗。

  TMD,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這事讓我小受打擊,不過,過了兩天,我就想通了。

  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在古代開健身房肯定是不行的。

  資金問題是小事,關鍵是那些器材沒工匠能做得來。另外,這兒也沒有那種室內鍛鍊的氛圍,有錢人要想健身,找個武師回去學點拳腳就好。

  說到武師,我不如開個武館。

  教出來的學生,既可以做私家武師,又可以當護衛,還能押鏢做鏢師,職業前景多寬廣哪!

  至於導師嘛,我自己就可以啊。

  不是我愛吹,在大學裡我可是學過跆拳道、防身術、武術套路等搏鬥技巧的,拿來教幾個學生那還不輕而易舉?!

  再說,初學者教起來簡單啊,扎馬步,跑步,先搞一輪,搞完,再隨便教別的。

  往後,等我爹好些了,也可以坐在院子裡指導一下,他可是有豐富的實戰經驗的,資歷絕對槓槓的!

  這樣的無本買賣,才是最適合我的,簡直不要太完美!

  想到就做,第二天,我就做了個架子,找了塊紅布,到西鎮瓦市街上找了個代寫信的人,寫上「武館招生」幾個字,把布往架子上一綁——鐺鐺鐺,招牌就做好了!

  我正準備舉著招牌,先到大街小巷轉轉。

  這時,不遠處傳來一聲暴喝,接著一個小孩被人踢飛。

  我扭頭一看,就見到一位穿著黃色長袍,頭戴金冠,手拿摺扇的十五六歲的霸道少爺,左右跟著四五個眼長在頭頂上的僕從,其中一個腳還僵在空中。

  再仔細一看,地上灑了一攤醬油,那少爺的長袍也染了大片深色。

  當時,不知怎麼的,我頭腦一熱,就認定這是個打響招牌的絕佳機會,拎著招牌就沖了上去。

  假如一對一或者一對二,信不信我能打得他們哭!

  但是,當時沒人想過打架也是需要講文明的——五個奴才一哄而上,齊齊往我身上招呼。

  我挨了好些拳頭,火氣一來,鑽了個空子掙脫糾纏,直奔向那公子,揪住他就是一頓胖揍。

  打著打著巡檢弓兵沒來,捕快竟然來了,把我們全都帶去了縣衙。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少爺是江陽縣縣丞家的小兒子,那天恰巧到落霞鎮來做客。

  事後,劉大康找了趙大叔,在大叔的協調下,我在牢房裡待了十天,賠了二十兩醫藥費,這事就算了了。

  唉,舊帳未去又添新債——這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

  怎麼我的主角光環這麼不好使呢?

  我心中有些疑惑。

  說好的只要做就能成的金手指呢?

  都哪去了?!

  對於我大變的個性,我爹開始也很疑惑。

  後來,他不僅接受了受傷失憶的爛藉口,還自動腦補,認為是他出了事,家裡欠了債,如今重擔全壓在我身上,逼得我變了性子。

  但自此之後,我爹覺得不能再任我沒頭沒腦地亂闖,便託了他的老朋友牛軻廉牛大叔,帶著我走鏢。

  經過兩次失敗的打擊,心有餘悸的我,安安分分地幹了兩個月,掙到了二兩銀。

  到第三個月時,我想,要是我跟牛大叔一樣,自己做鏢頭,掙的錢應該能翻好幾倍!

  這念頭一起就壓不下去。

  我獨自在碼頭上轉了三五天,終於接到了一筆買賣。

  ——運一批茶葉去隔壁的東嶽縣,報酬五兩。

  一天的路程,東西不算多,而且東嶽在小落霞山東南面,聽說山賊很少出沒。

  這買賣真不錯,做一樁勝過我跑兩月。

  但謹慎起見,我還是找了四個人一起去。

  誰知半路卻下起暴雨!

  車上雖然做了嚴密的防護,但是邊上有幾包貨,仍然受了些潮。

  可恨的是,那茶老闆是個奸商,不僅不給報酬,還要我賠償。

  算盤一扒拉,就問我要一百兩!

  契書上寫的是故意損壞賠償——天要下雨誰攔得住?如此不講理,鬧到衙門我也不怕!

  於是就真的鬧到了衙門。

  我花了一兩銀子請了個狀師,可拖了半個月東嶽縣令都沒有升堂開審。

  我為防茶老闆往衙門裡送錢,索性待在東嶽等消息,盯人。

  這樣過去了十天,劉大康突然出現,把我拖了回來。

  並告訴我他已經讓趙大叔託了人幫我盯著,我只要隔斷時間去問問就是了,在那乾耗著是浪費錢。

  我覺得也對,再加上借的錢也花光了,便妥協了,回了家,卻隔三差五地往東嶽跑。

  昨天已是第三次。

  得到的消息是,案子被壓,縣令等著我去孝敬呢。

  傳消息的人說完,很奇怪這樣的小糾紛,我怎麼會往衙門裡捅。

  他說:「這種事一般都是私了,有文書在,對方不過是想少付幾文錢,只要不過分應了就是了。」

  他娘的,一百兩還不過分?

  我在心裡又問候了一遍茶老闆的祖宗,那人卻用關愛智障青年的口氣,勸解我:「做事不要太衝動。俗話說得好,衙門大門朝南開,有理沒錢甭進來——有那些錢怎麼弄不好?」

  「如今關係鬧得這樣僵,銀子你也拿不到,要贏官司,你就得再塞錢。最後,拿回來的可能還沒花出去的多——你自己算算,值得嗎?」

  最後他還輕拍了下她的肩,道:「看在趙世雄的面子上,我幫你撤訴銷案了。」

  「你別如此看我,我都是為你好。否則,等哪天茶老闆明白過來,給縣令封上五十兩,贏得官司,你就得倒賠一百兩——算了吧,就當白跑了一趟鏢!」

  我靠,特麼鏢頭夢還沒點譜,又添了一筆爛帳!

  我的主角光環在哪?

  金手指到底有沒有?

  賊老天讓我穿越,難道不是為了改變江家,而是為了玩我?

  我憤怒得睡不著。

  一早盯著兩熊貓眼坐在床頭想了半天,然後嘆了口氣,決定看開點。

  來都來了,再死一次也不一定能回去啊!

  再說,那晚那麼多人從她身上踩過,估計她都被踩得稀巴爛了。

  還是老老實實待在這鬼地方,再找出路吧!

  先前在破廟躲雨時,我正興致勃勃地與劉大康暢想未來呢,這姐弟倆就跌了進來。

  唉,想想這姐弟倆的悲催遭遇,我忍不住要嘆上一句: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幸運的光環到底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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