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終要見面，躲不過緣分

  「小語回來啦！你看老爸手上提了什麼？」

  小語趕忙從凳子上起來走至大門，「老爸，叔叔好！」見父親和一個叔叔各提著一個水桶，又往水桶裏看了看，「哇，叔叔釣的魚比我老爸的魚大。」

  眼前這個活潑可愛、面黃肌瘦的小女孩正是他的陽兒，夏雄偉內心裝著五味瓶。

  他在衣著光鮮，膚色亮汪，外形上年輕父親好幾歲，從骨子裡泛出的氣質也遠勝於父親，但小語很快發現他沒有父親精神、淡定，或許是路途疲憊的緣故，亦或是不習慣鄉下的生活。

  莫大一將桶放在女兒面前：「小語，看上哪條魚？」

  看著活蹦亂跳的魚兒，小語挑來挑去：「這麼可愛的小東西就成為盤中餐，人類太殘忍了。」

  本章節來源於𝑏𝑎𝑛𝑥𝑖𝑎𝑏𝑎.𝑐𝑜𝑚

  「每一種生物或動物，都有它們的價值。」

  「它們不是家裡養的豬，吃了人家的東西，最後是為了奉還，而魚兒沒有食人們半點糧食，也沒人照顧過它，何以要付出它的生命呢？」小語盯著桶裏的魚兒說，「你恨吞食你們的人類嗎？」

  夏雄偉先是一驚，付出與回報，在她的思想裏，分得那麼清楚。

  「叔叔，您一直提著桶子多累，把它給我。」小語從對方手裡接過桶子，走進廚房，「媽，這是叔叔釣的魚。」

  「閨女在新校是否還習慣？」

  小語走出來：「還不錯，我適應能力本來就強，又加上提前學習一番，一切極好。」

  想了許久，夏雄偉擠出一句話：「小語是吧？初中的年紀上高一，真是了不起。」

  小語睜大眼一看，用力地回想：「叔叔，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接著，兩人異口同聲地說了一個「搭車！」，說完兩人激動地大笑。

  「上次真是太感謝了！」小語難掩激動，「原來您和我爸是戰友、是兄弟，這緣分真是妙不可言哦。」

  逗得所有人歡笑一片。

  他們一家人患難與共的生活，早已像一具完整的身軀，這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新老師比初中老師更厲害吧？」莫大一問。

  「那是當然。」

  三個人聊得不亦樂乎，夏雄偉根本插不進話，心裡一直搗鼓著。

  ……

  深夜在不知不覺中來臨，外出的莫大一和夏雄偉還沒有回來，譚靜困意來臨便先行回房間。

  隻剩下母女倆，姜一晴說：「今晚跟媽媽好好聊聊。」

  「好呀，已經很久沒抱著媽媽睡過覺。」小語抱著母親的手。

  躺在床上的姜一晴問：「小語現在最大的願望是什麼呀？」

  「跳出農門，讓爸媽過上好日子。」小語嘴上說著，心裡頭卻蒙上害怕到頭來一場空。路途遙遠，未來不可及。高中雖隻過了一周，但她已看到崎嶇的考取大學之路。

  「飛出農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小語覺得母親有點不對勁，平日裡母親總鼓勵自己，隻要努力就一定能實現，而母親卻在打壓她的積極性。

  「媽不是打擊你，誰都想過上好生活，不為農，像我們這種土生土長的農村人，沒有背景，又沒有好的家底，要混出個模樣來，可不單單幾句話就能完成。」

  姜一晴不是一個目光短淺的農婦，既然女兒有機會獲得優良的生活和教育條件，就不能因為自私而誤了她的前程。

  「農村雖比不上城市，但人質樸而踏實，眾多企業家不也出自農村，。」小語抱著母親的手臂，「日子雖苦了點，但一家人快快樂樂的，這不是挺好的嘛。有錢人也不一定就沒有煩惱啊！」

  姜一晴小心翼翼地試探：「假如你生活在城市，你有把握完成你的夢想嗎？」

  「媽，能別胡思亂想嗎？」小語大驚道，「不會是看了靜姐，就想讓我去城市讀書？因為她長得漂亮，一身潔白的皮膚，受著高等教育，行為舉止優雅，美麗高雅。而我呢，同樣是一個丫頭，長得烏漆麻黑，行為大大咧咧，假小子一個。」

  夜更長了。

  次日天微微亮，還在熟睡中的小語被敲門聲吵醒，她吃力地睜開眼，都怪一晚上的夢境，接連不斷。

  「小語怎麼那麼早就起來了？」還在迷糊中的譚靜問。

  「姐姐，你繼續睡吧，我等會還趕回學校上課。」說畢，小語三下兩下的把衣服穿好，拿著書包跑到樓下。

  見女兒下來，夏雄偉站起來：「小語早上好！」

  「叔叔早，昨晚睡得好嗎？」

  「還不錯，別有一番風味。」

  小語突然想起什麼來，連拍了拍腦袋，眯著眼想了一會：「我昨晚不是跟媽媽睡的，今早怎麼又在二樓？」

  小天在一旁得意：「某小豬睡著，像一頭傻豬，就怕哪天被別人偷走都不知道，你可叫人擔心哪。」

  姜一晴不想暴露女兒這些年有點輕微夢遊症的情況，便藉助藉口圓這事：「我和你爸有事商量，就把你抱上去了。」

  「什麼國家大事不能等著第二天商量，非得晚上。」

  莫大一笑著：「既然是國家大事，肯定得立馬解決。」

  對於這樣的事又不是頭一次，小語也不過多問，端著飯碗大口地喝起粥來，還不忘說一句：「好久沒吃過這麼豐盛的早餐，好喝，真好喝，超級好喝！」

  見女兒吃得津津有味，夏雄偉心疼地問：「難道學校沒有這些嗎？」

  「在學校隻能啃包子，偶爾吃一個麵條或米粉。」小語模糊地說，「每次吃飯，一排排的人排隊，吃了又急著回教室，天天跟打戰似的。初中畢業後，以為離開了地獄，誰知是離開了天堂。」

  「有這麼恐怖嗎？」夏雄偉驚訝地問。

  「還真是這麼一回事，場面十分壯觀，尤其那些女生，讀書真不是一個帶勁。」小天說。

  「男生也毫不遜色，啃著包子，眼睛上也不忘在書上。」

  莫大一笑道：「我那會兒讀書，大清早在田地裏幹一場活，匆忙回家拿個紅薯，啃著咬著趕著去教室上課，然後在課堂上又想著家裡的事情。」

  姜一晴抨擊丈夫：「所以你這輩子隻有當農民。」

  「話不能這麼說，母親身體不好，隻靠父親一人做事，誰見了都不忍心。」

  「將來讓爸媽以後坐著就有吃的，享受一下皇帝老爺老太太過的日子。」小語笑著舉起母親的手，「女兒當丫鬟，母親大人當老佛爺，動不動就叫喚我。」

  然後她移開一點，指著小天，「丫頭給哀家倒杯水。」接著她憑空接住水杯，大聲疾呼，「大膽奴才，你想燙死哀家不成，愣著幹什麼，還不給哀家吹一吹水，水涼了餵到哀家嘴裡來。」

  幾個人轟然大笑。

  小天站起來，故作憤怒：「母親是老佛爺，那我豈不是皇帝，你還敢使喚皇帝，你才是膽大包天。」

  「哈哈……」

  「好，好，媽媽當老佛爺。」

  「我這太上皇被雪覆蓋了？」莫大一委屈地道來。

  「哈哈……」

  收到丈夫的眼神，姜一晴張口又閉嘴，猶豫了好久，才道出：「小語，昨天叔叔與我們商談，說城市各方面的天空，比鄉下好，想把你帶到城市去讀書。」

  高額的學費和生活費立馬跳出來，小語連想都不想，便笑著拒絕：「謝謝叔叔的好意！其實在哪裡上學都是學習，現在的一中也是省重點中學，教育水平不差。」

  「這……」

  夏雄偉和莫大一對視一番，小天和譚靜一對視。

  「我們這裡的教育哪能跟大城市相比？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那些優秀的人，大都選擇留在大城市。」

  「媽，這需要很多錢，您跟爸已經夠辛苦了，您覺得我會這麼自私嗎？家裡還欠著別人錢，我怎麼可能去什麼城市讀書，搞什麼名堂。」小語有些氣憤。

  終於提到正點上，夏雄偉說：「叔叔和你爸爸是十幾年朋友，你的開銷由叔叔出。」

  莫大一的眉頭皺了皺，緩緩地道出：「爸媽現在的壓力大，哥哥要上高三，你外婆的病也越來越重，你叔叔人好，就想為咱們家節省一筆開銷。」

  「這，讓哥哥去城市吧，哥人聰明，適應能力強，他在城市肯定比我混得好。」小語拍著小天的肩膀，「哥，你看怎麼樣？」

  「我高三了，這一年時間特別關鍵，讓我短短時間適應新地方新學校，太難了，你莫不是想害哥哥？」

  小語在口裡吱吱了幾聲，琢磨著為父母減少壓力，則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自己長大後有了經濟收入，就把所有開銷還給叔叔。

  「偉叔叔就是簡單支助一個小孩上學，他目前還支助了好幾個呢。如果你不願意接受支助，將來你工作了，把錢還給叔叔就是。」姜一晴說。

  想到前路漫漫，想到未知的城市，小語的心思沉重而為難：「城市那麼遠，我不想離開家。」

  姜一晴從中開導：「你在一中讀書，就不離開家了？往後上大學，還得去大城市讀吧。你們總歸要學會離開家、離開父母，走上自己的道路。」

  雄偉和譚靜一直拽著「撲通撲通」的一顆心，生怕小語又提出什麼不願意來。

  「媽，這還是看小語的意思吧，雖然城市的讀書環境比小縣城的好，但畢竟那是外地，離家裡遠，讓小語小小年紀就獨自生活，這不見得是一件好事啊。」小天盯著雄偉，「偉叔，如果您肯幫忙的話，我向你貸款一筆錢，等我讀完大學，參加工作後，本息一起還您成嗎？」

  「小天，你咋比媽還短見呢，這不單單是錢的問題，是教育好不好的問題。」姜一晴又擺出道理來，「你看村裡有錢人、縣裡有錢人，誰不把自家小孩送進城市讀書的，我看有些小孩比小語還小呢。」

  「人家是有錢送，我家是沒錢送，這期學費大多都是借來的，問人家借錢，多難開口，關鍵是開口了，別人也不願意借。」小語一臉的不樂意。

  「爸媽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好。我們家是窮，是沒錢，所以爸媽一直勤勤懇懇地幹活，再苦再累，也讓你和哥哥讀書，巴不得把你們送進更好的學校。」姜一晴語又對小天說，「叔叔是可以借錢，借來的錢不是也讓你們讀書嗎？既然有更好的條件，就要好好利用呀。」

  在夏雄偉的眼裡，他們不僅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世界上最好的父母。突然之間，他對自己的行為有些憎惡，一心隻想要女兒回到自己身邊，卻沒有顧及他們是否願意割捨這一個心肝寶貝。

  譚靜不曾想到他們是如此的愛小語，哪怕小語不是自己的親生孩子，尤其佩服一晴阿姨的談吐和見識。一個農婦，一個不曾讀過書的女人，表現出來的不是短見，而是遠方。或許她知道，要想女兒有一個好的未來，必須割捨現在的霸占和自私。

  父母將話說得這麼直白，小語心裡拿不定主意，一點兒也拿不住，在農田幹活的畫面，暴風雨中拖稻草的場景，父母低聲下氣地問別人借錢的沮喪，這些行為就像狗皮膏藥似的捏著自己的大腦。

  這一早餐吃得在場的人都緊張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