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執念

  我用盡全力去告訴你我的真心，可是你恰好轉移的視線總是不偏不倚打偏了我想說的話。　-----顧謹謹

  我想問的話，剛好在你低著頭越過我的那一刻，沒有意義了。------蘇憶年

  空氣里不時吹來一陣涼爽的風，很清涼還夾著淡淡的牛奶味一直不停吹向顧謹謹微紅的臉。

  顧謹謹眨眨眼，嗅著空氣里那股淡淡的牛奶味，臉色便越發紅起來。

  她剛才的姿勢算不算投懷送抱？

  她想著想著，一瞬間把頭低下，兩隻小手在不禁抖動著，做出了一個小小的愛心型，卻又在成型的時候，破壞掉。

  顧謹謹一直紅著臉低著頭，時不時偷偷側眼看了蘇憶年一下，然後又立馬將視線從他身上挪回來，來來回回間，她的眼裡儘是說不出的喜歡，在不經意間展露無遺。

  

  可是蘇憶年卻沒有注意到她的動作、她眼裡的訊息，反倒是看她一副小女生的樣子不禁落落大方地朝她做了一個微笑，似乎是想表達他並不在意。

  但他這個不經意的動作卻讓顧謹謹怔了很久，她眼裡、心裡那股慌張，那股欣喜，那股想要說出的感覺，在他朝她微笑的那刻剎那間冷卻了，仿佛被一桶冰水措不及防地把她從頭到尾都澆透了，透徹的涼意一瞬間到了心裡。

  顧謹謹的真心，在那一瞬間消失在蘇憶年那極其迷人的笑容里。

  她站在那裡，小巧的臉上通紅的紅暈早已消失，取而代之是無盡的蒼白。

  顧謹謹嘴角向下彎了一個小小的弧度，她抬起頭，眼淚在奪眶而出的那一刻硬生生被逼了回去。

  就這樣許久，在蘇憶年莫名其妙的眼神下，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只是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睛裡是數不清的悲傷。

  她嘴角帶著笑，就這麼靜靜地望著蘇憶年，仿佛從來就不認識這個人般，她又深深地凝視著，仿佛蘇憶年只是恰好站在她的視線里，而她不過是在發呆而已。

  蘇憶年不明所以，但也沒有影響什麼，索性也靜靜地站在那裡和顧謹謹對視著，可是就算兩股視線有過交集，蘇憶年還是猜不出顧謹謹眼裡的那一絲又一絲，最後匯集成一團的悲傷。

  當~當~

  空曠悠長的鈴聲突兀地響起來，破壞了這本就不合時宜的對視。

  蘇憶年深邃如井的眼睛眨了一下，忽然聽見他和顧謹謹的上空飛過一群鳥，空氣里還傳來好一陣翅膀不斷打拍的撲哧聲。

  「時間不早了！」他低語道，又看一眼顧謹謹，又露出了那迷人的笑容，「謹謹兄，走吧，你不買水了麼？」

  顧謹謹也眨了下眼，不是因為眼睛累了，而是因為蘇憶年的笑容太刺眼，刺眼到需要用眨眼才能躲過。

  她點頭，嘴角開啟了一角，微微啞著的聲音緩緩傳出來，「嗯，走吧。」

  那樣微啞的聲音卻讓蘇憶年愣了愣，那聲音似乎被抑制了很久，仿佛是將想說的話生生咽回去造成的。

  他伸出手，想開口問一句，卻見顧謹謹低著頭從他旁邊越過去，向小賣鋪走了進去。

  蘇憶年自嘲地笑了笑，眼裡是說不出的意味，帶著些許從未見過的悲傷。

  只是，這一幕，顧謹謹沒有看見。

  時間只不過過去了幾分鐘，卻讓店裡買水的顧謹謹和在店外看著顧謹謹買水的蘇憶年覺得分外難熬。

  撲哧撲哧~

  蘇憶年的上空又傳出鳥兒飛過的聲音。

  那群飛走的鳥又再次飛了回來，回到了八十一中的某個角落，仿佛方才它們從未離開過。

  蘇憶年把視線從上空飛過的那群鳥兒又重新挪回到顧謹謹卑微嬌小的身上。

  他不知道為什麼顧謹謹總是喜歡在他的面前縮著自己，就連笑容都是那么小心翼翼，仿佛是一隻受傷的小貓，一旦接觸到外界的影響，便會立即蜷縮起小小的身子。

  他想著想著，視線隨著顧謹謹買水出來的步伐一點點接近自己。

  顧謹謹一邊將手裡的另一瓶水遞給蘇憶年，一邊調皮地微笑著說，「憶年兄，你別忘記還欠我一瓶水哦！」

  她笑著笑著，眼裡難以隱藏的悲傷不小心掉了出來，擴散在空氣中，悲的讓蘇憶年覺得很不好受。

  他又伸出手，嘴角開啟了一角，就在那低沉好聽的聲音要說出來的那一刻，卻被一個甜甜的聲音給打斷了。

  「謹謹！」已經畢業的林莞在不遠處朝顧謹謹招手著。

  顧謹謹回頭，在蘇憶年最終沒有說出來的話下，朝林莞以及，她旁邊的秦衛招了招手。

  畢業後的林莞越變越漂亮，穿著也有些許不同了，而站在她旁邊的秦衛倒沒見著什麼變化，只是那看著顧謹謹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依舊未變。

  究竟，是什麼事呢？

  她還在默默想著，只見林莞和秦衛漸漸朝顧謹謹和蘇憶年走近，不一會兒，便到了顧謹謹和蘇憶年的面前。

  林莞忽然有些激動地擁抱起顧謹謹，那已經很久沒有聽到的甜膩聲音再次響起來，「謹謹，真的好久沒有見到你了！最近還好嗎？」

  顧謹謹無奈地笑了笑，「你這又不是畢業很久了~」

  她說完，看了眼秦衛，在他那又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下問了林莞一句，「你們考上同一個大學了？」

  「嗯~我和他一起在報志願的時候選了A中的，沒想到，真的上了~」林莞紅著臉答道。

  顧謹謹望著林莞和秦衛，眼裡是說不出的羨慕，「真的好羨慕你們。」

  林莞想了想，將顧謹謹拉到一旁，小聲問道，「你和蘇憶年現在不，不對，你和蘇憶年有沒有打算報同一個大學？」

  顧謹謹難過地搖搖頭，「我我還沒問過他」

  林莞那楚楚動人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爽，「謹謹，你總是一拖再拖，你要是能像我那樣，拼盡全力去試一次，若是沒有結果，也可以儘早放手！」

  「可我怕了我怕我輸不起」顧謹謹透過她和林莞頭頂上一些稀疏的樹葉縫隙間，仰望著這一片還算蔚藍的天空，緩緩說道。

  林莞被顧謹謹眼裡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悲傷給感化了，她沒想到，她當初和顧謹謹在卑微咖啡店只是隨意說的一句話，如今竟然成真了。

  『可是，顧謹謹，你天天和他在一起，恐怕要死心的話，就不是我這樣兩袖清風了吧！』

  林莞腦海里那句話竟和現在顧謹謹悲傷到不能自已的樣子不謀而合

  顧謹謹的視線終於從天空上撤了下來，淡淡地笑了一下，眼裡卻很真誠，「林莞，我希望你和秦衛能一直都走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林莞點點頭，在顧謹謹的祝福下微微紅了眼，她又抱了抱顧謹謹，然後輕聲道了句，再見。

  顧謹謹也點點頭，微笑地看著林莞，而林莞旁邊的秦衛則是一直用複雜的眼神望著她，還有蘇憶年。

  可是，秦衛看了顧謹謹和蘇憶年之後，卻沒有了下一秒舉動，帶著顧謹謹眼裡的疑惑和林莞轉身走了。

  空氣中又吹來輕輕微涼的風，傳來一陣突如其來的喧器，教學樓里忽然走出來很多人，似乎是家長會已經結束了。

  顧謹謹和蘇憶年默契地望了對方一眼。

  「開完了。」蘇憶年低語朝教學樓述說著這個事實。

  顧謹謹斜過頭看他，不語，又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只見三樓文一班的那個方向的走廊處出現了三個人，分別是傅天榮、蘇憶年的媽媽，還有她的媽媽。

  他（她）們三個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只能隱隱約約看見傅天榮一直在微笑著，那笑容特別正規，似乎害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是班主任。

  而她的媽媽是一直在禮貌地微笑著，只有蘇憶年的媽媽好像不太耐煩地站在一旁。

  顧謹謹看著看著，忽然在腦海里翻出了家長會開始前，蘇憶年媽媽對她打招呼時露出的那一絲幾乎可以稱之為厭惡的表情。

  她低頭，望著八十一中那特殊花紋的地磚，小聲說了句，「憶年兄，你的媽媽好像」

  「好像什麼？」他沒有在意地問道。

  顧謹謹咬咬牙，將想說的話咽進去最後又吐出來，反覆幾次後，終於小心翼翼地說了出來，「阿姨她好像有點不喜歡我」

  蘇憶年聽完，笑出聲來，那隻修長的手又揉了揉顧謹謹那頭烏黑的頭髮，「謹謹兄，你想什麼呢？我媽人很好的！」

  顧謹謹呆了呆，他不相信她！

  也是，她詆毀的對象是他的媽媽，他又怎麼可能會相信她呢？

  顧謹謹微微低下頭，烏黑的頭髮遮蓋住了她沒有辦法慰藉自己悲傷的神情，她沒有跟蘇憶年打聲招呼就走到一旁的石椅坐下來，兩隻鞋頭微微湊在一起，形成一個A字型，思緒越跑越遠，就這麼一直靜靜地等著自己的媽媽。

  而蘇憶年幾乎是無法置信般看著顧謹謹再一次低著頭從他的身旁經過，然後坐到一個銀白色的石椅上，又像只貓般蜷縮著身子，那樣卑微的動作，讓他眼裡不知覺間湧上無法意味的難受。

  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難不成

  蘇憶年嘆了口氣，自己是怎麼了，居然會有這樣的想法。

  他朝前走了幾步，上了樓，卻在樓梯轉角處不可察覺地看了一眼，還在石椅上坐著的顧謹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