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節奏錯亂的曲子
2025-03-24 22:50:21
作者: 槿末寒
偽裝,其實我比誰都會。
尤其,是在你的面前,你和餘莫淺的面前。------顧謹謹
周圍忽然又熱起來,空氣變得很乾燥,沒有一點點的水分。
顧謹謹一直笑著望著餘莫淺,笑到自己的笑容僵在嘴邊,笑到面部都痙攣了,還是保持著笑容,像是賭氣般在期待著餘莫淺下一刻的舉動。
可是,餘莫淺仍舊沒說話,她一邊挽著蘇憶年,一邊望著她。
過了將近一分鐘,顧謹謹實在撐不住了,笑容瞬間敗落下來。
這時,餘莫淺才有了舉動,水汪汪的眼裡儘是幸福的韻味,朝蘇憶年親密地低語道,「憶年,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說好什麼?」蘇憶年不解地問。
餘莫淺示意蘇憶年微微低頭,似乎是要對他耳語。
蘇憶年照實微微低了頭,餘莫淺便湊到他耳邊,用一種第三個人也可以聽到音量對蘇憶年說,「我們不是說好,見到謹謹,要請她吃頓飯嗎?」
餘莫淺並不矮,卻硬要蘇憶年低下頭對他耳語的樣子讓顧謹謹不禁嘲諷了一下,這樣不必要的舉動隻是在做給她看。
餘莫淺說完,還撒嬌地蹭了蹭蘇憶年的胸膛,而蘇憶年則是輕笑,推開了餘莫淺,小小地斥責了下餘莫淺,「謹謹兄還在這裡呢!」
顧謹謹沒有反應,隻是朝蘇憶年笑了笑,仿佛很不在乎。
偽裝,其實她比誰都會。
蘇憶年淡淡地回了她一笑,那笑容不鹹不淡,似乎什麼意味都沒有,又似乎什麼意味都有。
顧謹謹看不懂,也不想懂。
「謹謹,這附近有家很不錯的甜點店,我們一起去吃吧?」餘莫淺說完便很是親昵地走過來想要挽著顧謹謹的手,顧謹謹卻向後退了一步,留下餘莫淺懸在空中的手。
蘇憶年見狀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拉起顧謹謹的手走到一邊,臉上仍舊笑著,隻是語氣裡帶了一點斥責,「謹謹兄,你是不是不喜歡淺淺?」
顧謹謹搖頭,老實回答,「沒有,我隻是不太習慣不熟的人一下子很親近我。」
蘇憶年聽了,若有所思很久,才緩緩問道,「那你覺得她和我配嗎?」
他眼睛裡有東西在閃躲,一片片樹葉的影子落在他的臉上,讓顧謹謹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沉默了很久,糾結了很久,內心一直揪著。
但顧謹謹還是把手伸進了包裏,將鰱魚拿出來,嘴角微微開啟,就要打算遞給蘇憶年對他表明心跡時,餘莫淺忽然走了過來。
她看了看蘇憶年,又看了看一點點走近的餘莫淺,心裡那塊揪著的感覺此時更加膨脹起來,脹地讓她很難受。
顧謹謹看了眼鰱魚,像是下了什麼決定,在餘莫淺到來前慌忙地把鰱魚藏好。
她的鰱魚決不能,不能在這樣的地點,這樣的情況下給他!不能!
「謹謹?」蘇憶年不解地看著她從包裏掏出一個型似巫毒娃娃的淡粉色草編娃娃,又看著她慌忙地把那個草編娃娃塞了回去。
顧謹謹搖搖頭,朝蘇憶年苦笑著,臉上儘是對他欲言又止的表情,而那笑容苦到讓蘇憶年覺得她喝了杯沒有加糖的黑咖啡。
「你怎麼了?」蘇憶年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顧謹謹那樣苦的笑容竟為她擔憂起來。
蘇憶年說完後,餘莫淺走到了蘇憶年身後,笑著站在了蘇憶年的旁邊。然而從顧謹謹的角度看去,竟那麼和諧。
和諧到讓顧謹謹想到一個詞:才子佳人。
顧謹謹不禁苦笑起來,望著蘇憶年說了一句話,說了一句她覺得她把畢生的演技都貢獻在裡面的話,一句違心到極緻的話。
「你們,很配!」
她說完,蘇憶年臉上的表情頓時複雜起來,也不知道是開心還是傷心。
餘莫淺卻笑吟吟地將腦袋輕輕搭在蘇憶年的肩上,一副小鳥依人地說,「憶年,謹謹說我們很配呢!」
顧謹謹伸進包裏的手緊緊握住鰱魚,臉上還是在笑,可心裡卻被傷地直滴血。
蘇憶年,哪怕隻有一點點,你真的沒有沒有喜歡過我嗎?顧謹謹望著蘇憶年,用眼睛默默地問。
而她眼裡的訊息,蘇憶年卻沒有看到,他一直望著地上斑駁的影子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顧謹謹絕望了,心在那一剎那間化為灰燼。
她忍著奪眶而出的眼淚趁蘇憶年還沒有醒神的時候,匆匆跟餘莫淺道了聲別,然後快步離開,步子快得讓她覺得自己是在落荒而逃。
顧謹謹忍著眼淚走了好久,直到看不到蘇憶年和餘莫淺時才停下來放肆哭泣。
豆大般的眼淚一顆顆落下,心裡是一片黑暗,無窮無盡的黑暗。
「蘇憶年,你知不知道,一個人的失望太多就會到達絕望,一旦絕望了,我就不知道該怎麼喜歡你了」她望著空中仍舊明亮的太陽自語道。
那天,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整個人恍恍惚惚,爸爸媽媽問她什麼,她都隻是支支吾吾地回答,而她的回答也不是爸爸媽媽問的問題。
那些天,她都精神恍惚著,她隻感覺自己像是大海上迷航的船隻找不到燈塔發出的光線,在茫茫的黑夜中找不到方向。
一種迷失在錯位的時空般的無助感像空氣般緊緊圍繞著她,任她如何掙脫也掙脫不掉。
從那之後,顧謹謹都像是個丟失靈魂的木偶,每天隻重複著吃喝睡等幾件事。
唯一不變的是,她總會把鰱魚帶著,無論是去哪。
似乎是一種執念,一種深到刻在骨裏的執念。
也是從她跑走的那天後,她再也沒有聽到任何關於蘇憶年和餘莫淺的事情。為了避免那巧到不能巧的緣分,她也再沒有出去過。
時間就這麼一晃而過,朝匆匆來,夕匆匆去,一日復一日,就這樣到了開學的日子。
這天,顧謹謹起得很晚,就連去學校的路上也走得很慢,似乎是害怕見到某個人。
可能是因為正處於開學的時節,路上的行人很多,有一群一起走的,有結伴同行的,有情侶相親相愛地走的,卻很少像她一樣獨自走的。
或許是因為到了秋天,還算是蒼綠的樹上竟落下了一片片綠中摻黃的樹葉,掉落在地上,堆成一叢叢。
這樣的場景裏獨自行走的顧謹謹顯地更加孤獨。
她原先是極喜歡這樣的景色的,可如今,卻像是失去了多年的興趣,隻能暗自惋惜。
「謹謹!」許久未見的單珍看見了她,興奮地招起手。
可顧謹謹卻是面無表情地停下來,等到單珍走近時才勉強咧咧嘴,「珍珍,早!」
單珍仔細打量著她,依舊是淨白小巧的臉蛋,一直常紮著烏黑長髮此時正散著,額頭前的小碎發依舊很輕薄,整個人看上去並無多大改變,隻是臉上沒了從前清澈爽朗的笑容。
單珍擔憂地看著她,「你到底怎麼了?」
顧謹謹沒有說話,眼睛很空洞地看著前方,自顧自地走起來。
單珍這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她默默地跟在顧謹謹身後,腦海裏一直想著怎麼才能讓顧謹謹開心起來。
可直到走到教學樓了,單珍也沒能想出什麼法子逗顧謹謹開心,況且她都不知道顧謹謹是因為什麼變成這樣,但她隱隱覺得這事一定跟蘇憶年有關。
快到教室時,顧謹謹忽然轉身對單珍淡淡地說了一句,「珍珍,我先走了。」
語氣淡地仿佛在是對她自己說話。
單珍點點頭,「你去吧!」
顧謹謹轉身回去,步子邁得很小,可是無論她邁得有多小,還是會回到這個班級,回到她的座位,回到他旁邊空著的位置。
那個唯一一個能堂堂正正坐在他旁邊的位置。
顧謹謹仰著頭,努力不讓別人看出她一點點悲傷,可當她踏進班裡,看到那抹如白紙般身影的那一刻,她的心又開始波濤洶湧起來,仿佛經歷了一場又一場的海嘯,久久未能平靜。
她的腳步頓了頓,深呼了一口氣,將自己的心情收拾好,才緩緩走去,臉上又露出笑容,猶如當年天真無知的顧謹謹。
蘇憶年擡起頭,便看到顧謹謹朝他笑著走過來,默默坐下。
她嘴角的弧度很大,笑得很歡,可卻莫名地讓蘇憶年感到不舒服,就像是就像是缺失了某種元素,很不完整的笑容。
「你」蘇憶年開口,想要說什麼的時候卻又收了回去,硬生生改成了另一句,「你的杯子呢?我給你接熱水。」
顧謹謹心顫了一下,一瞬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她想拒絕,她已經不想再和蘇憶年有任何聯繫。
可她的手卻已經不知覺地把杯子從包裏拿出來,遞給了他。
事後,她不禁懊惱起來。
也也許隻是本能反應吧?
她還是討厭蘇憶年的,她還是對蘇憶年失望的,她還是不願意和蘇憶年有任何交集的。
顧謹謹低著頭,暗自安慰道。
外頭天空開始放晴,吹來一陣陣風捲起一片片落葉飄向遠方,是種淡淡南方秋季的味道。
蘇憶年將接滿水的玻璃杯子走了回來,從杯子裡不斷散出熱氣飄向他淨白的臉上。
他溫柔地看著顧謹謹,將杯子放到她面前,輕聲說道,「小心燙。」
「別又像上次那樣灑了!」他又補充道。
顧謹謹愣了愣,清澈如水的眼睛直直望著她面前不斷冒著熱氣的杯子,又直直地望著蘇憶年,隻見他古井般深邃的眼裡隻映著顧謹謹一人的身影。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