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自我麻痹
2025-03-24 22:49:31
作者: 槿末寒
一場自導自演的歡喜,到頭來,一場空。----顧謹謹
陽光忽然暗下來,太陽被一朵碩大的雲遮蓋了,暖和的溫度透不過厚厚的雲層,隻能散出淡淡的光芒和熱度,這時的風也大起來了。
顧謹謹忽然覺得身上有些冷,她把攏起被子的一角,費力地扯到自己身上,「風琴曄?」
單珍好一會的心虛,「嗯!也許是我看錯了!」
顧謹謹知道,風琴曄是B市男女戀愛的聖地,好多剛成對的或已經如膠似漆的情侶都會去這個地方,會特意在風琴曄入門處的愛情宣言處寫下自己的心得,以紀念他們的愛情。
可她沒去過,這些也隻是聽旁人提起。
「是蘇憶年嗎?」說這話時,顧謹謹覺得心裡不疼了,似乎是麻木了。
單珍不確定地搖著頭,「我不確定,我隻看到一個背影。」
單珍停頓了一下,又自顧自地笑起來,眼底卻劃過一絲閃躲,「或許不是呢!」
可不幸的是,顧謹謹恰好捕抓到單珍眼裡的那一絲閃躲。
她苦笑,想要轉移話題,「這幾天學校有發生什麼嗎?」
聽顧謹謹這麼一問,單珍開始費勁地回想,忽然一拍大腿,「噢,對了,你們班那個,就是校草,他要我問候你,我看他挺緊張的,當時還想著一看到你就跟你說呢,一下子給忘記了。」
「校草?」
「對呀,倪宏斌啊!你忘了?」
「噢,是他啊?」
「我看他長得不錯,也很在乎你,為什麼不考慮他呢?」單珍很好奇地問。
顧謹謹把頭轉向窗外,看向外頭正慢慢移動的白雲,而倪宏斌像那朵雲後的太陽,緩緩現出模樣。
許久,她才說一句話。
毫無迴旋的一句話。
「我們,不適合。」
嘩啦啦~
熱水爭先恐後地從水箱裡往下沖,不到幾秒,便接了一大罐,盛在玻璃杯裏,不斷冒出熱氣,波光粼粼的水影倒映在教室的天花闆上,一晃一晃的波紋。
蘇憶年把杯子蓋上,放到顧謹謹桌上,看那空著的座位,才想起來,她已經好幾天沒來學校了。
他坐下來,從書桌兜裏拿出一本書,攤在桌面上,不一會兒,又把書蓋上。
深邃般的眼睛不知覺地往旁邊空著座位看去,空落落的感覺忽然湧上心頭。
蘇憶年輕笑,類似嘆息,「她不在,還真是不太習慣。」
說完,又把書打開。
一天復一天,顧謹謹整整休息了一周才打算重回學校。
顧謹謹剛一走進教室,就像一個磁鐵一樣吸引了絕大多數的目光。好奇、關切、泠漠、戲謔,像一根根遊動的觸手,將她包裹了起來。
平時關係不錯的同學都簇擁過來,關切的詢問著她的近況。
顧謹謹清澈如水的眼睛從他們的臉上一一掠過,楊靜妍、倪宏斌、曲冉、寧海、任昀
可這些人裏沒有蘇憶年。
顧謹謹默默地坐回座位,教室裏那塊老舊的鐘表一圈一圈的轉著,時間在等待中變得粘稠而又漫長,直到她目光逐漸暗淡。
顧謹謹看了一眼旁邊空著的座椅。
心臟的某個部位像是缺失了一小塊,淡淡的空洞與乏味,整個人都變得百無聊賴起來。
或許也就這樣了。
這樣也挺好,至少少了見面的尷尬,不是嗎?
天空暗暗的,像是要下起雨的前奏,又似乎僅僅隻是陰天。
顧謹謹默默地坐回座位,等了好久好久,仿若一個世紀。
還是沒有看到蘇憶年。
她來了,他卻不來了。
直到好久之後,才從任昀口中知道,原來蘇憶年的奶奶生病了,請了兩天假。
這理由,還算情有可原吧?
她想著想著,忽然覺得自己已經看破紅塵。
「謹謹,你好些了嗎?」一個溫潤的男聲從旁邊傳來,溫和的像一汪三十七度的溫水。
顧謹謹心頭微動,驚喜的轉過身來。
原來是倪宏斌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到了蘇憶年的位子上,深陷在眉弓中的雙眼透露著濃濃的關切。
她的眼神再次黯淡了下來,不過還是笑著對他說:「我好多了,謝謝你。」
倪宏斌不知從哪拿到她的杯子,還特意給盛滿熱水遞給她,「多喝些,不夠了我再去盛。」
顧謹謹笑了笑,正想回絕時,卻看見劉橙也走過來,「謹謹,你這幾天不在,我們都很擔心呢!」
「是嗎?」顧謹謹笑著淡淡地回答。
倪宏斌在一邊沒有說話,目光一直停留在顧謹謹的身上。
劉橙正在微笑的臉瞬間僵硬,眼神暗淡下來,向後退了幾步,又向後退了幾步。
可倪宏斌還是沒有反應,劉橙忽然失望了,朝教室外匆匆跑出去。
顧謹謹沒有說話,她安靜地從書桌兜裏抽出一本語文書,默默看起來。
倪宏斌也沒說話,隻坐在她旁邊默默陪伴。
蘇憶年不在的這兩天裡,顧謹謹都一言不發,整個人都漸漸消沉下去。
陽光破繭而出,B市在顧謹謹回學校的第三天恢復了原有的熱度。
顧謹謹在教室裏安靜地等,她在等那個兩天沒來學校的人。
像是心有靈犀,顧謹謹在最後一次望向教室外的樓梯處時,終於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如雪般淨白的白襯衫,一張普度眾生的臉,迷人緻死的笑容,白楊樹般挺直的身闆,還有一抹永遠都跟隨著的陽光。
顧謹謹知道,當她再次見到蘇憶年時,那麼多天建立好的那堵名為兄弟的厚圍牆,在一瞬間土崩瓦解。
她又無可救藥地陷進去了。
「病好了?」
這是他的第一句話,依舊那麼好聽。
顧謹謹點頭,拼命壓制心裡再次見到他的喜悅。
蘇憶年走進她,一雙冰涼的手隨即覆在顧謹謹的額頭上,她擡起頭,下巴微微抵在他的胸膛上,臉瞬間紅了起來,隱隱發燙。
「還是有點熱。」他說。
顧謹謹望著他,一動也不動。
他把包裏的外套拿出來,輕柔披在她的身上,「穿上去,出了汗就好了。」
她還是沒說話,仍舊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蘇憶年無奈,隻好幫她把衣服穿好,而顧謹謹就呆呆地在那裡,任他擺布。
顧謹謹就這樣看著蘇憶年一點點幫她把外套穿好。
她想,她隻是在眷戀,眷戀蘇憶年深邃的眼裡隻有她一個人的樣子。
晚自習裏,教室裏安安靜靜的,隻有筆尖摩擦紙張發出沙沙的聲音。
顧謹謹心不在焉地在寫數學試卷,頭腦混亂的她在草稿紙上寫下一個公式後又用力擦掉,連續重複好幾次,才放棄地丟掉手裡的筆,趴在桌上看著蘇憶年發呆。
蘇憶年正全心投入一張文言文的試卷裏,不時皺起眉頭,不時又喜上眉梢,淨白的臉上總歸是喜多過愁。
顧謹謹就這樣看著他,直到他把試卷做完,滿意地收起來後還是看著他。
「你最近很不對勁,病還沒好嗎?」蘇憶年微微斜著頭,向她的方向傾斜地問。
「我沒有生病。」她說了實話。
他卻不相信,「看來病的不輕。」
顧謹謹換了個姿勢,沒有說話。
「你這幾天別熬夜。」他囑咐道。
她點頭,卻突然冒出來一句話,「憶年兄,你女朋友叫什麼?」
他一怔,似乎沒想到顧謹謹會問這個問題。
隨後,他那深邃的眼裡閃出光芒,像是回憶起什麼美好的事情,「她叫餘莫淺。」
「是不是很好聽名字?」他轉頭問,卻看到面無表情的顧謹謹。
他頓了頓,目光仍舊溫柔,「莫淺,盈盈水波莫輕淺,這是她第一次告訴我名字的時候說的。」
「那你們怎麼認識的?」顧謹謹問。
蘇憶年想了想,看向教室外頭如黑的夜,但在他眼裡卻像白晝裏的太陽,亮了一片天空。
似乎是很久遠的事情,他想了很久,才在顧謹謹不安的表情下,徐徐道來。
「我爸有次在度假時救了差點溺水她爸爸,自此之後,她爸爸就經常會來我家,帶著他7歲的女兒。那時,我才8歲,正是被爸爸逼著學鋼琴的時期。」
他停了停,看下手錶,又開始說起來,「那天,我學完鋼琴,心情很煩悶,出了房間,見我爸和她爸在客廳,便去了院子。她那是第一次見我,很好奇地跟在我身後,見我回頭看她,便伸出一雙小手,緩緩展開,是一個握的皺巴巴的糖果。」
「我接過來,她就很開心地笑了。」
「那後來呢?」
「也沒有什麼後來,她從小就在我身後一口一口地叫我憶年哥哥,最後,順理成章,成了我女朋友。值得一提的是,她學習很好,比我還好。」蘇憶年很簡潔地概括。
顧謹謹聽完,驚訝了好一陣子。
居然這麼狗血。
居然真的有青梅竹馬。
居然比蘇憶年學習還要好。
那會是個怎樣的完美女生啊。
顧謹謹有些難過,因為她已經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女生產生了敬意。
這是不是有點不合情理?她默默地在想。
「那她也在B市嗎?」顧謹謹問。
蘇憶年想都沒想,直接回答:「不在。」
「但會經常回來見我。」他又補充道。
「那她長什麼樣啊?」她還是不死心。
「等等,我找給你看。」蘇憶年點亮手機屏幕,修長好看的手在手機屏幕滑來滑去,最終停在了一張照片上。
顧謹謹接過他小心翼翼遞過來的手機看了很久,那是個穿著紫色舞蹈衣服的女生,身材很好,身高似乎不矮,重點是那張白淨水靈的臉上有著和蘇憶年一樣迷人的笑容,甚至比他更多出了一對小酒窩,水汪汪的大眼睛上儘是純潔。
這是顧謹謹見過的女生中最美的笑容,不做作、很自然的笑容剛巧在相機記錄下來的那刻完美呈現出來。
從那刻起,顧謹謹知道,她輸了,輸得連渣都不剩。
輸給了餘莫淺,也輸給了蘇憶年眼裡那閃爍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