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九尾仙狐

  「你做這些，你那天河師父知道嗎？你這般做卻也殺不死我的。」

  話聲中，火光中伸出一隻芊白的玉手，雙手並做蘭指，只此輕輕一彈，梁逸辰便再也動盪不得。他的前半句是對死去的清悟真人說的，後半句自是對怒火攻心的梁逸辰說的。

  火光漸漸散去。

  顏姬毫髮無傷，但是卻完全換了一副氣質。

  此時她一身如火的絲裳加身，露出半截蓮臂，額頭之上更是多了一指黑紋，形若一隻火黑色的小狐狸，腳下有薄薄雲霧飄渺，好似隨時都可能踏雲而去，雙眼碧藍如水，輕輕一看便帶著萬千嫵媚，傾國傾城四個字都無法形容她那令人窒息的美。

  莫非這就是千年狐妖顏姬真正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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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任她多漂亮，任她多嫵媚，卻再難撼動鑄劍台上任何一個天元派弟子的心。驚愕之後在他們心中有的只是憤怒，為清悟真人的死憤怒，為這隻妖物的所作所為而憤怒。

  就連一向性格溫和的楊子凡心頭都燃起了熊熊怒火，清悟真人身上的火焰是那樣的熟悉，他不知道在哪裡見過，腦中沒有一點印象。但是令他憤怒的不是這裡，而是千年狐妖顏姬此時身上冉冉漂浮的那股淡白色氣流，那是仙氣，他再熟悉不過，在蓬萊仙島的幾日裡他每天都能接觸到，這樣子，這氣味，這氣息都已經深深印在了他的腦中。

  「為什麼？一個仙人要來殺凡人，就有那麼多仇恨嗎？羽化登仙的時候還不能解決嗎，得證大道的時候不是應該大徹大悟脫離塵世了嗎？」一個個的問題塞滿了他的腦袋，憤怒的火焰已經遮蓋了他平日的理智，他抬起手指，指尖微微顫抖，指著顏姬怒道：「你是仙人為什麼還要殺了他，你明知道凡間的法術對你沒用你為什麼還要看著他死？」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鑄劍台上所有的人都看著一直躲在一旁的楊子凡不明白他到底說什麼？

  天寶真人道：「子凡，你說什麼？」

  顏姬聽到楊子凡憤怒的聲音，心頭一顫，她完全沒有想到這個不起眼的辟穀期小修士竟能看出自己的身份，但是恰恰是這個身份說到了她內心的痛處，她妙目看向楊子凡輕笑一聲，銀鈴般的聲音迴蕩在山頭。

  如此笑容那一定是承認了，眾人瞭然又是一陣驚愕，剛剛他們在憤怒，可是如今知曉顏姬竟已成仙，那便得審視她的修為了，以凡間修士又怎麼打得過仙人。

  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做。

  三位真人卻是馬上從驚愕中恢復了神態，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那一份肯定，淡然一笑，蓋住了顏姬奪魄奪魂的笑聲。只聞一聲道號齊呼：「渺渺天道，吾欲求知，渺渺天道，吾欲知之。縱是萬年輪迴，只存一念，天元不滅。」

  三位真人凜然而立，轉頭盯著眼前這名嫵媚女子，氣勢竟是一點也不弱，想必是做好了拼死一搏的準備。

  身後眾弟子齊聲應得：「喏！」隨後盤腿而坐，皆是視死如歸。

  顏姬突然間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淒涼、哀怨，一雙妙目盯著不遠處的楊子凡，悽然道：「小子，你懂什麼？」隨後又巡視著一干天元派弟子，道：「你們又懂什麼？仙人，哈哈！我確實是羽化登仙了，成了天狐。」她又盯著面前的梁逸辰：「我得到了什麼？我孩子得到了什麼？我丈夫得到了什麼？我又做錯了什麼？」

  她的問話一句接一句，語氣一句比一句冰冷，最後就連臉色都寒若冰霜，她環視著整個天元派道：「這一切都是你們天元派造成的，今天若是天河老鬼不出來，我就讓天元派血流成河，怨念遮蓋蒼天白月，縱是殺孽讓我化身為魔我又何懼！」

  說罷，她輕輕一指點出，梁逸辰悶哼一聲，身上的金色真元一閃而現，卻又如同紙片一般被撕碎，整個人被無形的勁力打飛了出去，朝清明真人撞去。

  清明真人面色一沉，以手化圓，一團如水的真元出現在他手上，他揚臂，伸手，一把攬過梁逸辰。

  但就在伸手接過梁逸辰的時候，一股強大無比的力量透過梁逸辰的身子狠狠的擊在他身上，猛然間撕碎了他身上自生的真元防護，壓得他跪倒在鑄劍台上，他奮力想站起身子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樣的不濟，但是在仙人修為的天狐顏姬面前，他空冥期的修為又能算得了什麼。

  「噗！」他胸口一熱仰頭噴出一口鮮血，半跪在地上，手中抱著梁逸辰就此暈厥了過去。

  僅僅一指，便打得一名元嬰期、一名空冥期再無一戰之力，這力量相差實在太大了。

  「師兄！」清慧真人大聲的叫著，想回身去探查清明真人怎麼了。

  但是顏姬不搭理兩人，雙手又一揚，一壓，一股毀天滅地的力量化作一隻手掌從天空之中落了下來。

  天寶真人神色大變，喝道：「萬劍齊御。」

  說罷，萬劍陣上的巨劍光華大盛，化成一個五彩的結界將眾人護住，幾乎在同時鑄劍台上所有的天元派弟子都動用了自己畢生的修為。

  但是奈何對手是仙級高手又怎麼是凡間修士能夠抵擋的。

  只聽聞「刺啦」一聲，巨劍化成的防禦結界便被壓得支離破碎。受結界牽連，一時間鑄劍台上的二十多名弟子倒下了大半。

  剩下一半也多半是強行睜著眼睛再無力氣在戰，但是他們眼中卻沒有一絲畏懼，反而依舊手捏法印使勁全身最後一點真元維持著天空之上僅剩的一寸餘光。

  顏姬眼角一顫，手徹底的壓了下來。

  巨大的力量將巨劍徹底打成原形，二十多把飛劍或斷，或損，四下叮叮噹噹掉落，但是手掌並沒有就此消失，毅然落到鑄劍台上。

  「轟隆。」

  不光是鑄劍台，整個後山都劇烈的搖晃起來，漫天的灰塵遮住了天地，一片混亂。在這一片混亂之中卻有一雙眼睛在焦急的四下尋找著，他便是楊子凡，或許是因為他一眼看出了顏姬的真身，讓顏姬對他手下留情，就在臨空的巨掌落下來的時候他突然被一股力量包裹住，直至巨掌肆虐的力量消失。但是這樣的尋找卻是盲目的，也是無用的，他將一位位還有氣息的同門師兄弟都拖到了鑄劍台邊上，此時的他多希望自己有無數的玉蟾丸，那樣的話或許能救活他們，但是一切都是徒勞的。

  天狐的力量是多麼強大，只此一招天元派鑄劍台上便血流成河。楊子凡徒然的坐在那一方還算平整的地上，雙目失神。

  第一次，他第一次恨自己，明明練就了仙界最上乘的修煉法訣卻幫不了他們，明明是萬中無一的冥火之體卻救不了一個人，忽然之間他發現自己其實什麼也不是，最多只能算一個可憐的人。

  「啊！」他大聲的叫喊著，淒涼的聲音似乎搏得了風的憐憫，夜風呼的吹舞起來，吹去漫天的灰塵，露出明晰的世界。

  鑄劍台上一片狼籍，青色石板地早已不在，平地里硬生生被那力量削去了百尺有餘。此時看來，好似一個乾枯的水潭，潭底還被新翻過。

  顏姬站在「岸上」，居高臨下看著低處。

  那裡有一人單手持劍，如同一尊雕像，就這樣微曲著身子蹲在那，身上青色的道袍早已經片片破碎，被風一吹便化作了一堆飛灰，露出一身已經充血的肌肉，他微微抬起頭，眼中布滿了血絲，蒼白的臉上青筋暴露，此時他看向不遠處正看著他的楊子凡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