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另有所圖
2024-05-11 11:06:45
作者: 楚非歡
聽得趙太醫這樣說這小丫頭竟是薛太醫的弟子,相爺夫人心中一沉,薛太醫是誰,整個汴京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的弟子,想來不會太差。心中雖然氣不過,但又不想失了面子,硬聲道:「那又如何?我怎知她不會失誤扎錯了地方?」
無歡見她臉色難看,也知她是故意要與她為難,態度愈發恭敬:「相爺夫人請放心,奴婢雖然才進太醫院不久,但是有幸得到各位太醫的指點,自信認穴之事奴婢還是不會失誤的。在者,這裡還有趙太醫從旁指點,自然夫人也是可以放心的。再退一萬步講,相爺夫人身份尊貴,便是十個奴婢也抵不上您的一根手指,相爺夫人若是有什麼差池奴婢自然是萬死莫辭,奴婢無論如何也不會以自己的小命來開玩笑的。」無歡的話雖然恭敬有禮,且言辭懇切,但卻不卑不亢,竟是讓一直在旁邊看戲的趙太醫都不禁對她另眼相看了幾分。
相爺夫人抽了抽嘴角,這才趾高氣揚的道:「好吧,你且小心著點。」然後由旁邊的丫鬟扶著躺了下去。
無歡從藥箱中拿出銀針,按照趙太醫的指點開始為相爺夫人針灸。
趙太醫一直在旁邊觀察這個小丫頭,不想她年紀不大,說話倒是很有分寸,進退得當又不卑不亢。施針手法熟稔,認穴極准,沒有半點差錯。不禁在心底讚嘆,薛老眼光果然老辣!
一套針法下來,相爺夫人的頭痛終於有所緩和,相爺夫人難受之餘,還不忘上下打量了無歡一番:「不想你這個小丫頭還不錯。」
「夫人謬讚了,都是趙太醫指點有方。」無歡有條不紊的收拾著。
「下官再替夫人開個方子,您現在頭痛越來越嚴重,原來的方子怕是沒什麼用了。」趙太醫說著,便有丫鬟呈上筆墨紙硯。
這裡沒無歡什麼事,她自是躬身退下。
無歡出了相爺夫人的房間,卻見方才被相爺夫人砸得滿頭是血的那個丫鬟還跪在外面,臉上的血已經半干,整個人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會昏死過去。
雖然此時最好不要多生事端,但是無歡看著她木然的表情,竟是突然生出了一絲悲憫,於是上前在她旁邊蹲下,從藥箱裡拿出乾淨的紗布和金瘡藥替她處理起傷口來。
那小丫鬟何時受過這般待遇,嚇得慌忙要躲開,但卻被無歡拉住:「不用怕,我只是幫你上點藥,你這傷口深,不處理好以後會留疤的。」
聽到說會留疤,那小丫鬟眼中竟是驚恐,死死的咬著嘴唇,不再多言,由著無歡替她上藥。
可是無歡卻能清楚的感受到她身子的顫抖。
簡單替她處理了傷口,無歡想了想,將那瓶金瘡藥塞進她手裡,然後起身站到一旁眼觀鼻鼻觀心,不再說話。
「你」那小丫鬟緊緊的攥著那藥瓶,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趙太醫叮囑了相爺夫人一番,這才帶著無歡離開。
回去後趙太醫自然是將無歡的表現與薛太醫講了,言語中儘是讚許之意,這讓薛太醫很是得意,仿佛他誇獎的是自己似的。倒是把無歡弄了個大紅臉。
忙過之後,無歡回到自己房間,關上門的瞬間,竟像是被抽乾了力氣一般直接栽倒在地。
一直壓抑著心中的恐懼,佯裝鎮定的她,終於卸下了所有防備,就這麼倒在地上,死死的抱著自己的肩膀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她其實見不得銀針,尤其是當銀針刺破皮膚時的觸感,都讓她毛骨悚然。
那兩年,那人拿她做藥人,總是往她身上扎針,她身上隨時都留著細密的針孔。有時候,他甚至會泄憤似的用鋼針扎她。而她總是疼的縮成一團,卻不敢吭聲。
因為一旦吭聲,惹得他不高興,便會迎來一頓毒打。
所以現在每當看見銀針,她便會覺得渾身都在痛。
天知道,今天她在給相爺夫人扎針的時候,要多努力才能讓自己看上去自信且淡然。
索性,她做到了。
無歡就這麼抱著自己,在地上縮成一團。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竟就這樣沉沉睡去。
一道黑影從窗戶跳進來,看見地上縮成一團的無歡,臉上滿是疼惜,然後小心翼翼的將她抱起來放回到床上,仔細的替她蓋上被子。
至始至終,他都很小心的沒有弄醒她。
他坐在床邊,看著她睡熟著卻仍舊緊皺的眉頭,忍不住用修長白皙的手撫了撫她的眉心,似是想將其撫平。
那人在無歡的床邊坐了一會兒,最後輕嘆一聲,替她掖了掖被角,這才縱身一躍,從窗戶跳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那人才走沒多久,房門便被打開,連翹進來:「歡歡,你晚膳都沒吃,在」見無歡睡著了,立馬噤聲,躡手躡腳的洗漱完畢,再躡手躡腳的爬上床。她知道無歡總是睡不好,很容易被吵醒,所以動作都輕輕的。
這一夜,無歡出奇的好眠,往日她總是睡得不深,一晚上要醒來好幾次,每次醒來又要折騰半天才能睡著,便是屋內點了安眠香也沒用。
次日醒來,頓覺神清氣爽,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見無歡神清氣爽的樣子,連翹討好的湊過來:「昨天去相府累壞了吧。」說著蹲在她面前替她捏腿,「我給你捏捏,昨天你晚膳都沒用,我回來時看你睡了,不敢吵醒你,現在可是餓了?」
無歡一臉高深莫測的盯著她:「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罷,什麼事要求我?」
自己的小九九被戳破,連翹倒也沒有半點尷尬的表情,一臉討好的沖無歡說道:「聽趙太醫說,相爺夫人特別說了以後也讓你去替她施針呢。」
「什麼?」無歡沒有反應過來。
「趙太醫是這樣說的,說你針灸後夫人就緩解了好多,覺得你的醫術比我和連翹的都好,所以說以後都讓你去了。」
「哦。」無歡淡淡的應了一聲,但心中卻是一喜,竟不想這就成了?
她還以為此事還要費些心思才行,不想就替相爺夫人針灸了一次就成了,好消息來的太快反倒是讓無歡有些受寵若驚。
如此一來,她今後盡可有足夠的理由出宮,還能藉此機會接近相府打探消息。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終於又回到了汴京!
其實自從無歡清醒過來,她便一直在想,父母的仇,顧家的仇,到底要不要報。
當年,顧家到底是如何覆滅,無歡始終不得而知,只是隱約知道因為父親權傾朝野隻手遮天,引得大臣聯名上奏彈劾,且父親早已功高蓋主引得皇上忌憚,於是順理成章的將父親打入大牢,然後顧家滿門獲罪。
她雖然對朝局鬥爭不甚明了,也知道功高蓋主定然會引來禍患,此事她無話可說,畢竟當年爹爹的野心,便是她一個十來歲的孩子也能清楚的看在眼裡。
可是,她娘又有什麼錯?
她又有什麼錯?
先帝暫且不說,她顧家覆滅皆是因為他而起。
但是這背後呢?
究竟有多少人在推波助瀾從中獲利?又有多少人在落井下石作壁上觀?
甚至她被綁架,母親被侮辱最後慘死荒野,又是何人所為?
這一切她若是不查個水落石出,她此生難安!
所以她才選擇進宮做了醫女,因為醫女不僅可以自由進出皇宮,還可以接觸到朝廷重臣的家眷,從而探聽消息,便是要動手殺人,也是輕而易舉。這個身份,實在是再合適不過。
當然,做這個決定,也是無歡深思熟慮後的結果。無歡完全相信,父親的死和裴肅脫不了干係。
不僅因為父親獲罪後,裴肅取而代之成為丞相。
曾經她還是無憂無慮的顧家大小姐時,雖然對朝政之事完全沒有一丁點概念,但偶爾還是能從父親和母親的對話中聽出些許端倪,當年父親還在朝時,定國大將軍穆遠、當時還是兵部尚書的裴肅就時常與父親政見不和。彼時母親曾勸過父親讓他提防裴肅,可是父親並未放在心上,不想顧家就遭此禍患。
所以她對裴肅此人印象格外深刻。
所以既然要查,當然是從此人開始下手。
母親的仇,顧家的債,她這些年經歷的痛,她都會一併向那些人一一討回來!
包括,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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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以來,太醫院上下的氣氛都格外輕鬆,因為大家都不用再為是不是有一日要讓自己去替相爺夫人針灸。自從那日無歡代替了連翹去過一趟相府後,相爺夫人便只要無歡替她施針,大家雖然對無歡究竟是如何收服這個難纏的夫人感到格外好奇,但同時又為自己終於徹底不用再踏入相府半步而感到無比欣慰。
連翹曾好奇的問過她原因,無歡茫然的表示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之後,連翹則是滿臉的不敢苟同。
「夫人,這是奴婢做的藥囊,您佩戴在身邊,有凝神靜氣的作用,頭疼時也有舒緩的作用呢。」
相爺夫人將那藥囊接過去,放在鼻下聞了聞:「嗯,味道不錯。」隨即把玩了一下,「不想你的繡工也如此好。」
無歡笑了笑:「做工粗糙,夫人不要介意才是。」
「你倒是有心了。」相爺夫人懶洋洋的倚靠在那貴妃榻上,眉尾上挑,「說罷,想要什麼。」
「嗯?」無歡愣了一下,「奴婢愚鈍,不知夫人言下之意是……」
「這些日子你替我針灸便罷了,但又是藥膳又是藥囊,難道不是有所圖?」相爺夫人冷笑道。
「夫人誤會了,醫者父母心,將夫人的身子調理好本就是奴婢的本職,又怎敢有所圖?」
「是麼?」
「奴婢自然不敢欺瞞夫人。」
相爺夫人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過了許久,這才淡淡的說了句:「我這話放在這兒,若是你想好了有什麼有求於我,再來找我吧。」說著朝她揮了揮手,「下去吧」。
「是。」無歡收拾好藥匣恭敬的行了個萬福禮,轉身出門。
待無歡離開,相爺夫人眼中儘是讀不懂的情緒,隨即將手中的藥囊扔給旁邊的丫鬟:「拿去,找程大夫瞧瞧,這裡面有沒有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