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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人成各,今非昨

2024-05-11 11:06:27 作者: 楚非歡

  「呵」齊恆輕笑,「現在才來在意這些,不覺得晚了嗎?你忘了你肩上的暗器,是誰幫你取出來的了,歡兒?」齊恆刻意將音調拉長,顯得格外曖昧。

  「吶,當時是不得已,畢竟男女授受不親,你還是離我遠點。」弦歌又往後退了一步。

  齊恆盯著她看了半晌,淺褐色的眸中似是有什麼情緒在翻湧,但很快便隱匿下去,隨即齊恆淡淡的開口:「時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弦歌有些捉摸不透齊恆,或者準確點說,她越來越捉摸不透他了。若說從前他就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那麼現在他可以說是一片泥沼地,讓人根本不敢接近。他的一言一行似乎都頗含深意,弦歌覺得站在他面前自己就像是一張白紙,一眼就能被看透。

  「哦哦,你休息。」說著又要往外沖。

  「硃砂姑娘家便只有這麼兩間房,你是想與她睡麼?」齊恆的聲音悠悠然的在身後響起,弦歌手附在門框上,竟是進退不能。

  見弦歌尷尬的樣子,齊恆補充道:「既然你我是私奔出逃的,住在一起也是正常的,不是麼?歡兒。」

  那歡兒二字,讓弦歌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於是慌忙擺手道:「那個,我是誆她來著,當時」

  「這話你已經說過兩遍了。」齊恆打斷她的話。

  「……」

  

  「快兩日沒睡,都不困的?」

  「哦,不困不困的,你先睡吧,我把你的衣服補完。」說著有坐回到方才的凳子上,手忙腳亂的開始縫衣服。

  看她不安的樣子,齊恆卻是勾了勾嘴角,走到她旁邊,雙手撐住桌子的邊緣,將弦歌整個圍在手臂中間。弦歌驚了一下,身子下意識的往後仰,幾乎要貼在桌子上,牙齒打顫的問道:「你,你做什麼?」

  「哦?」齊恆似笑非笑的湊近,二人之間的距離不過兩個拳頭的距離,「究竟是我要做什麼?還是說,歡兒希望我,做點什麼?」

  「我,我才沒有!」弦歌頓時臉紅到脖子根,慌忙別過頭不看他。那人的眼神仿佛有種魔力,只要盯著看久了,便會不由自主的害怕。

  「是麼?」齊恆拉長了音調,眼中似笑非笑,像是藏著些什麼。

  兩人就保持著這怪異的姿勢,氣氛透著詭異。

  「無歡,我想著」硃砂直接推門而入,看見二人這種姿勢時,頓時嚇了一大跳,慌忙轉過身:「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想到,對不起!」

  弦歌也是被嚇了一大跳,直接從凳子上彈起來,而齊恆卻沒來得及直起身,就這麼直直的撞在那人下巴上,疼的捂著額頭倒吸一口涼氣。

  齊恆只是眉心微蹙,卻是伸手替她揉了揉額頭,笑罵:「還是這麼毛躁。」隨即直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衫,開口問道:「硃砂姑娘何事?」

  硃砂以為撞破了人家閨房之事,羞得不行,也不敢轉過身,「那個,我,我,這山中夜裡還是有些涼的,昨夜忘記了,給,給你們,又拿了一床薄被來。」說著直接把被子放在地上就逃似的沖了出去。

  齊恆看了看地上的被子,又看了看滿臉通紅的弦歌,輕笑道:「這下歡兒不用擔心了?」說罷,未待弦歌反應,便慢悠悠的走過去將門關上,拿起地上的被子走到床邊,在地上鋪好。

  見他的動作,弦歌忙上前說道:「你身上有傷,還是你睡床上,我睡地上吧。」

  齊恆滿含深意的盯著弦歌看了半晌,道:「我何時說了要睡地上?」

  「……」弦歌一肚子的氣堵在胸口吐不出來,憋得小臉更紅了。

  齊恆慢條斯理的脫去外衣,然後翻身上床,弦歌看著他矜貴優雅的動作,當真氣不打一處來。可是話已出口,木已成舟,還能怎麼辦?衝上去將他從床上扯下來不成?

  弦歌這邊磨了半天的牙,終於訥訥的坐下繼續補衣服。

  可轉念一想,自己為何要替他補衣服?她又不是他娘!

  越想越氣,手上的動作越發粗魯,那架勢,不像是在補衣服,反倒是像在拆衣服。

  弦歌的表情動作齊恆看在眼裡,眉角揚了揚,卻並未說什麼。

  齊恆睡了一日一夜,此時早已沒了困頭,於是頗有興致的看著弦歌一邊補衣服一邊在小聲嘟囔著什麼。

  他記得,這丫頭從前可是極討厭女紅的。

  沒來由的,齊恆竟突然想起那年,她紅著臉堵住自己的路,將手中那個荷包遞上來的樣子。

  那時,弦歌總是纏著齊恆,在太學裡便罷了,還總是拉著齊商讓齊商帶她入宮,所以到後來,整個東宮的奴才都跟弦歌混了個熟,甚至她能叫出每個奴才的名字。

  一日,齊恆恰好從父皇的御書房回東宮,還沒走到自己的寢殿,便被弦歌攔住。

  那時候他早已對總是不知道會從哪兒冒出來的弦歌產生了免疫,便是她站在自己面前,他也會視而不見,然後與之擦肩而過。可弦歌卻從來感覺不到齊恆的疏離,然後牛皮糖一樣的黏上去:「恆哥哥恆哥哥,我跟你說哦……」然後開始碎碎念。

  齊恆表面不動聲色,可是心裡卻極其厭煩。

  這世界上,怎生有這般臉皮厚,這般聒噪的女子?

  「恆哥哥恆哥哥,你回來啦,我等你好久了!」弦歌甩著小短腿跟在齊恆身後一路小跑。一旁坐在廊下嗑瓜子的齊商見弦歌這沒出息的樣子撅了噘嘴,啐道:「出息勁!」

  若是放在往日,齊恆當她不存在就是了,可這日,齊恆想著方才御書房裡父皇的話:「顧羨之想讓朕賜婚,將他的女兒嫁給你。哼,那隻狐狸打得好算盤,仗著現在自己在朝中隻手遮天便妄圖將女兒送入後宮了,前朝便罷,後宮也想插上一腳,當真好算計。」再聽見身後顧弦歌的聲音,越發覺得此女面目可憎。

  「恆哥哥恆哥哥,你今日沒有去朝房嗎?最近很忙嗎,總也見不到你的人影,連太學也沒怎麼去了呢?我好幾日沒見到你了,今日我還特意在朝房門口等你,結果他們說你沒在。不過還好我聰明,知道到東宮來等你。」弦歌一臉得意。

  齊恆沒理她,弦歌再接再厲,從寬袖的暗袋中掏出一枚荷包,遞到齊恆面前獻寶:「恆哥哥,這是我親手做的呢,我繡了好久才繡好的,我爹也誇我做得好呢,送給你呀!」

  齊恆一直在前面走,突然站住,弦歌見他站定,心中一喜,慌忙湊到他面前將荷包小心翼翼的遞上。

  可齊恆卻連看都沒看一眼,而是冷冷的開口喚了聲:「薛公公。」。

  「奴才在。」薛公公是東宮的管事太監,掌管東宮一切大小事宜。

  「孤說過什麼?沒有孤的允許,人和人不得入東宮,薛公公是年紀大了忘事,還是覺得這個東宮孤的話也算不得什麼?」齊恆陰測測的開口,那語氣冷得恰如數九寒冬,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顧小姐之意要闖,奴才實在是……奴才該死,求太子殿下恕罪。」薛公公慌忙跪地請罪,頭磕得「呯呯」作響。

  弦歌被怔住了,恆哥哥這是,在說自己?

  「我東宮不需要不忠的奴才,來人,拖下去杖責一百,送去掖庭局服苦役。」齊恆冷冷的開口,聲音中儘是寒意。

  隨即有人上前要將薛公公拖走。

  「等等」弦歌終於回過神來,一把拉著齊恆的衣袖驚惶的開口求道,「恆哥哥,此次是我魯莽了,我不知道你不喜歡別人來東宮,如果我知道絕對不會擅自跑來的。」

  齊恆掃了一眼抓著自己衣袖的小手,眸中寒意更盛:「那顧小姐應該也知道,孤不喜別人觸碰。」

  話音落,弦歌愣了一下,隨即像是抓著燙手山芋似的將齊恆的衣袖鬆開。那雙水漉漉的大眼睛中儘是驚惶不知所措,「我,我以後不敢了。」

  「還不拖下去。」

  「恆哥哥。」弦歌下意識的想去抓齊恆,但想到他剛才的話,手堪堪停在空中,「求你不要責罰薛公公好麼?他年紀這麼大了,一百杖會要了他的命的。」

  「求太子殿下饒命了,奴才以後再也不敢了。」薛公公慌忙掙開侍衛磕頭告饒。

  「哦?」齊恆冷哼一聲,「顧小姐倒真是喜歡管閒事,這手竟然都伸到孤的東宮來了。」

  齊恆言外之意弦歌聽得一清二楚,他竟是以為這薛公公是她安插在東宮的人!當即小臉刷白,手忙腳亂的解釋道:「我沒有,恆哥哥,我沒有要管你的事,我只是……」弦歌想要解釋,可是竟不知該如何說。

  直接挑明?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齊恆可什麼都沒說呢。

  可若是不說點什麼,那不是默認了?

  弦歌一向不是那種悶聲受委屈的人,於是開口辯解道:「我知道恆哥哥不喜歡我打聽你的事,我現在都沒有打聽了。我知道你不喜歡吃魚,是因為曾和你同桌用飯,我見你別的菜都吃了好幾口,但唯獨那盤魚你只是淺嘗了一小口,便再沒吃,所以猜的。我見你的衣衫不是紫色便是玄色,本想用明黃色的料子來縫和你的衣衫搭,可是外面都買不到明黃色,這才退而求其次用了淺黃。恆哥哥,我真的沒有找你身邊的人打聽你的事了。」

  「顧小姐說完了?」齊恆不為所動,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即便只是一眼,已經足夠讓弦歌心驚。

  就在弦歌抓耳撓腮之際,侍衛已經將那薛公公拖了下去,只留下兩人站在那裡。

  「顧小姐」齊恆突然開口,那陰測測的語氣竟讓弦歌生出了幾分懼意,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

  「你有自由進出宮廷的令牌孤管不著,可是請你以後,不要踏入我東宮半步。」齊恆此話,說得頗有咬牙切齒的意味。

  弦歌怔了一下,訥訥的開口想說話,可才說了一個「恆」便被齊恆打斷,「好了,顧小姐若無事,便請吧。」

  「喲,在說什麼呢?」齊商突然竄出來,嚇了弦歌一大跳。

  齊恆淡淡的看了齊商一眼,沒說話。後者卻是湊到弦歌面前笑得花枝亂顫:「送出去了嗎?」

  後者搖頭,極其頹喪。

  「嘖嘖嘖」齊商咂舌,「我就知道,看看你就這點出息,平時耀武揚威的勁哪兒去了?」齊商圍著弦歌轉了一圈,見她手裡攥著那個荷包,一把給她奪了過來,塞進齊恆手裡,「喏,這丫頭特意做來送給你的。看這個沒良心的,平日裡小爺對你這麼好,怎麼這事都沒想到我?」

  「去你的!」弦歌下意識的回嘴。

  齊恆見齊商與弦歌鬥嘴,齊恆愈發心煩,捏得手中的荷包有些變形。

  見齊恆一副要殺人的模樣,弦歌突然覺得格外委屈,這畢竟是自己做了一個月才做出來的,不知道扎破了多少次手指尖才熬出來,如今這般不被人待見,本想伸手奪回來,可有實在不甘心。於是心一橫,咬牙道:「這個荷包,是我做了好久做出來的,你,收著,行麼?」最後兩個字,竟是帶了些許乞求的意味。

  「呵。」齊恆終於低頭看了看忐忑不安的弦歌,突然笑了,隨後隨手一拋,那荷包便落入荷塘中。

  「太子哥哥,你做什麼!」齊商拔高了聲調,而弦歌的小臉愈發慘白。

  「顧小姐的心意,孤承受不起。」說罷,拂袖離去,

  看著他決絕的背影,弦歌咬著嘴唇,眼中一直包著的淚花終於奪眶而出。

  「欸,這人怎麼這樣!喂,你哭什麼啊!這……」齊恆手忙腳亂的伸手在懷裡掏帕子,可是還沒等他掏出來弦歌已經捂著嘴跑了出去。

  齊恆也不知為何會想起以前的事,可是時隔多年,原以為早已忘記的事情,竟然會在腦中如此清晰,清晰得就像發生在昨日。

  只是齊恆知道,今非昨,人成各,往昔不可追,來日未能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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