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貴妃齊舒
2024-05-11 11:06:11
作者: 楚非歡
弦歌是被爭吵聲吵醒的,朦朧中,那聲音格外熟悉。
「麒麟。」弦歌小聲的呢喃,清醒過來才發現渾身的骨頭都像是被人敲碎了重新拼裝起來的,沒有一個地方不在叫囂,尤其是頭,疼的像是要炸開。
「無歡,你醒了。」蕭湛將她扶起來在她身後放了個靠枕。
「我頭疼。」弦歌用力敲了敲頭,但被蕭湛抓住手腕,「你先忍忍,一會便好。」
「哦。」對蕭湛的話,弦歌向來深信不疑。
「外面是誰在吵?」弦歌朝門口的地方看了看,偏過頭問蕭湛,由於才醒過來,漆黑的眸子泛著水漾的朦朧。
蕭湛沉吟片刻,還是據實以告:「齊貴妃。」
「齊貴妃?」弦歌腦子沒轉過來。
「齊舒。」蕭湛補充了一句,弦歌這才恍然大悟,隨即驚道,「她怎麼會來!她來做什麼?她是不是認出我了!」
見弦歌驚慌失措的樣子,蕭湛握住她的手安撫道:「不用怕,有我在,沒人會傷害你。」
「可是齊舒若是」
「你落水,是齊商救的你,當時齊恆也在。」
「!!!!!」弦歌徹底驚呆了,過了許久才結結巴巴的問道,「就是說,就是說……」
「嗯。」蕭湛點頭,「你的身份,他們都知道了。」
弦歌像是泄了氣的皮球,攤在繡床床架上,心亂如麻。
蕭湛也不說話,安靜的坐在一旁。
外面齊舒的聲音越來越大:「放肆,連本宮都敢攔,瞎了你的狗眼嗎!再不讓開,本宮砍了你的狗頭!」
「讓她進來吧。」弦歌深吸一口氣,復又睜開眼,眸子亮的驚人。
「好。」蕭湛起身開門,「齊貴妃請。」
齊舒盯著門口的蕭湛,眉頭微蹙,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冷笑著踏進了弦歌的房間。
一眼便看見了靠坐在繡床上的弦歌,後者微微一笑,道:「見過貴妃娘娘,民女有病在身不便起身,請貴妃娘娘見諒。」
齊舒臉色不大好,冷笑:「哼,還是這般裝腔作勢。」
弦歌笑而不語。
見齊舒是這樣的態度,不知為何,方才的心慌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竟是莫名的親切。
齊舒坐在方才蕭湛坐的位置,張了張嘴剛想說話,隨即想到屋子裡另外一個人,扭過頭去狠狠的瞪了一眼坐在大門對著的太師椅上,且並沒有要走的意思的蕭湛,頤指氣使開口道:「本宮有話和她講,閒雜人等速速滾開!」
怎料蕭湛也並非好想與之人,不但對齊舒的話充耳不聞,甚至還慢條斯理的倒了杯茶細細的品著。
就這樣被無視了,齊舒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指著蕭湛怒道:「麒麟,說你呢!」
這句話,像是一枚石子投進了湖裡,在弦歌心中漾起了一絲漣漪。
「蕭湛,要不你先出去?」弦歌終於開口了,但心裡卻沒什麼底氣,因為莫名的她覺得蕭湛仿佛在生氣,這種感覺甚至她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齊舒的性子蕭湛當然知道,不至於為這點子事和她置氣不是?
許是弦歌的話起了作用,蕭湛終於慢悠悠的放下手中的茶杯,略帶深意的朝弦歌望了一眼,竟真的起身離開了。
看著被蕭湛帶上的房門,齊舒磨牙:「哼,這麼多年不見,還是隨時一副棺材臉,活像誰欠他銀子似的。」說著,便轉過頭瞪著弦歌,「能耐啊你,齊商哥哥找了你這麼多年都沒能找到,都道你是死了,想不到竟還活著。」齊舒語氣僵硬,可是細聽之下,竟讓弦歌聽出了一絲歡喜的意味在裡面。
「還真是讓你失望,我還活著,真是抱歉得很。」弦歌笑道。
「你!」齊舒氣結,「信不信我讓皇兄立馬砍了你!」
「要砍便砍吧,所幸我已經多活了這麼多年,已經是賺到的了,死了也無憾了。」弦歌笑道,可是語氣卻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齊舒頓時覺得心裡堵得慌,分明自己要說的不是這個,怎麼一說出口味道就變了呢。
當年,她和顧弦歌雖然總是吵架拌嘴,可是她知道自己是真的把她當朋友的。
可是他們卻告訴她,顧相此人罪大惡極,彈劾他的朝臣上奏的摺子寫了十幾本,將顧相的罪行一一舉證可謂罄竹難書,父皇直接將顧相五馬分屍,頭顱懸於城門口三日。顧家上下被滿門抄斬,顧夫人曝屍荒野,三日後才被人發現,唯獨顧家獨女顧弦歌杳無音信。
後來又有人說,顧弦歌死了,屍體被扔在野外被野狗撕的四分五裂。
當她聽說這些時,哭了好幾日。
顧弦歌是唯一一個不懼她長公主身份不阿諛奉承處處討好甚至還總是與她作對的人,和她一起玩時雖然不時被她氣的暴跳如雷,可是她卻覺得很輕鬆,不用隨時顧及長公主的身份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小口吃飯小聲說話……
可是,顧弦歌死了。
以後便再沒人和她拌嘴和她置氣了……
而且,她最好的朋友的一家滿門,是被她的父皇殺的……
每每思及此事,齊舒都是一陣後怕,若是顧弦歌還活著,那她一定恨死自己了……所以剛開始的那段時間,她總是惶惶不可終日,經常做夢夢見顧弦歌流著血淚站在她面前,掐著她的脖子問:「為什麼你爹要殺了我全家!為什麼!!我殺了你!!!」
然後她便會在一身冷汗中驚醒。
後來她悄悄的問過齊商哥哥:「顧弦歌真的死了嗎?」
她永遠記得那時齊商哥哥的表情,似悲似怒,似恨似痛,那樣的表情她從未在齊商哥哥的臉上見過。
後來齊商哥哥好像變了一個人,不再總與人嬉鬧玩耍,說話也總是拿腔作勢的假正經模樣,還當真是侯門世子的做派。雖然父皇總是夸齊商哥哥有了乃父之風,沉穩大氣,可是看著他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她卻是突然懷念起那個放聲大笑,眼睛微眯,露出一排漂亮整齊的白牙的那個齊商哥哥。
至少那樣的他,要生動鮮活許多,不像現在這樣,規行矩步處處透著一股教條的死氣。
一晃八年過去,雖然顧弦歌在她的記憶中慢慢變淡,可是那支她纏著顧弦歌要了許久的鐲子一直戴在她的腕上,不曾取下過。
可是今日卻無意間撞見宮女閒磕牙,其中一個說:「宋尚書的公子調戲的那位姑娘是大梁世子的舊識,所以找皇上吵著要說法,所以皇上為了兩國邦交,雖然沒有砍了那宋公子的頭,但還是將他打了一百大板,幾乎去了半條命呢。」
當時她愣住了,到底是什么女子值得讓齊商哥哥如此大動干戈?要知道,這些年齊商哥哥流連花叢,他招惹過的女子恰如過江之鯽,從來只聽說有女子為她尋死覓活卻從未聽說過他為了哪個女子喊打喊殺的。
原本只是當笑話聽了,可她出於好奇,還是跑去找齊商哥哥,怎料一問竟才知道,那人竟然是死而復生的顧弦歌!
她再三確認,得到的還是同一個答案。
慌亂中,她腦子裡浮現的全是夢裡血淚滿面的顧弦歌的臉。
本想自欺欺人的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可是大半天過去,她終於還是忍不住跑到了瑤光殿的門口。
顧弦歌和她記憶中的不大一樣了,她記憶中的顧弦歌總是一襲男裝,雌雄莫辨的臉上英氣逼人,恰如出鞘的劍鋒芒畢露,讓人不敢直視她的臉,當真好看得一塌糊塗。可現在的她,卻沒了當年那種張狂放肆目空無人的銳氣,唯獨那張臉,便是她一個女人看了也忍不住驚嘆。
「我這張臉就這麼好看?」弦歌的聲音傳來,齊舒這才回過神來,呆呆的「啊?」了一聲。
弦歌好笑,「貴妃娘娘大老遠的跑來,不會就是為了盯著我的臉看吧?」
齊舒嘴角抽了抽,啐道:「死丫頭,還是這麼得理不饒人。」果然骨子裡的東西是改不掉的,虧得她還以為這些年過去了這丫頭的嘴沒那麼厲了,想不到還是一如當初。
「好了不逗你了,說罷,什麼事?」弦歌直接開門見山,反倒是把齊舒問住了。
對啊,有什麼事呢?
質問她為何沒死?這些年去了哪兒?還是問她,我父皇殺了你全家,你可會恨我?
這些話,教她如何問的出口?
「沒什麼,聽齊商哥哥說你就在這皇宮中,便來看看你。」齊舒笑道。
「哦。」
「我聽說,那個什麼該死的宋公子對你圖謀不軌?」話音落,齊舒便知說錯話了,慌忙補了一句,「你放心,這口氣我一定替你出!」
弦歌低了頭,看不大清楚表情,見她不說話,齊舒悔得恨不得扇自己一個嘴巴子。
長久的沉默後,弦歌終於開口道:「齊舒,我頭疼得厲害,你幫我把蕭湛叫進來可好?」
聽到她喊的不再是「貴妃娘娘」而是「齊舒」後,齊舒微怔,再看弦歌臉色蒼白,額上隱隱冒著細汗,頓時慌了手腳,問道:「怎麼頭疼?要不要傳太醫?」
弦歌搖頭,「蕭湛懂醫,叫他就行。」
齊舒點頭,慌忙跑去開門:「蕭湛,她頭疼,你快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