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回：春天還會遠麼

  蘇棠檸和秦愛佳已強行拉著桂芝母女進到書局裡面，其餘人等也都迅速跟進來，靳茂辰最後一個進門，回手就把書局的玻璃門給鎖上。

  卡爾見餘姚驚詫地望向自己，忙走到她的身邊，向她微微一笑，一雙深邃的綠眼睛裡充滿了神秘。

  他轉過身面向眾人，嚴肅道：「我是這隔壁西藥店的老闆，與密斯單是多年的老相識。昨晚我們在一起敘舊聊至很晚，這有什麼問題嗎？」

  那老太太往後縮了縮身子，「你個洋鬼子休要唬我們！」

  少女氣得瑟瑟發抖，「你們……你們一個個！」

  這時候玻璃門被人敲響，來人正是蔣俊。靳茂辰立刻去為他開門，蔣俊還未邁進書局，靳茂辰已重重地打了他一記耳光，打的他又羞又憋氣。

  少女見到蔣俊挨打，瞬間護夫心切挺身於蔣俊身前，「舅老爺你打他做什麼，做錯事的又不是他，是那個女人呀！」她指著餘姚氣急敗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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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俊見到桂芝母女，厭惡之情溢於言表，他的妻不應是桂芝這樣，也不是餘姚那樣，他想要的妻從來都是冬冬的母親、崔嫣兒那樣的。他一直都在尋覓這樣的女子，卻遲遲未果。

  他對單餘姚的感情是得到與占用有，這與他結不結婚沒有關係。他耿耿於懷的就是單餘姚能與雷立在一起卻始終不接受自己！

  他想跟餘姚談戀愛做對戀人，而桂芝實在不是他想要的。可恨那晚他喝多了酒……被自己的母親和桂芝母女所脅迫。

  「桂芝你不要鬧，我和單小姐之間什麼事情也沒有。快跟我回去！」蔣俊不敢與眾人對視，他的頭只想鑽進地縫裡。

  老太太又淚眼婆娑起來，「姑爺呀，你不能欺負我們桂芝呀！她可是你的正頭太太！昨天晚上這狐媚子難道沒留你在這裡過夜？我們不會血口噴人，我們親戚親眼所見！」

  蔣俊同餘姚一樣被鎮住，桂芝母女怎麼能知道這種內情？他不斷回想自己來往書局前後的情形，他想不到自己在哪裡沒有謹慎？

  卡爾再一次發了怒，用一連串的英文表示抗議，反覆強調餘姚昨晚是同他在一起，末了又用回中文，「我再強調一遍，密斯單昨晚一直與我在一起。你們如果再胡攪蠻纏，我們就去巡捕房講講理！」

  蔣俊被卡爾這個陌生的洋人臉孔震懾住，這洋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他怎麼會如此拼命的保護餘姚的聲譽？單餘姚到底認得多少人物？他和舅舅、雷立不肖說，還有潘五爺那種道上的人，這……這個洋人又是誰？

  「桂芝媽，昨晚蔣俊一直都待在我家裡，並沒有離開。到底是誰在你面前胡言亂語，攪和桂芝和蔣俊他們小兩口的感情？」靳茂辰昨晚明明是在棠檸家過夜，他哪裡知道蔣俊未有回家。可眼下這種形式，他也只能如此。

  「不可能的！這絕對不可能！曉霞是絕對不會騙我的！趙曉霞是這狐媚子的親嫂子，她是我大表姊的孩子！這個單餘姚狼心狗肺，不念兄長養育之恩，竟把他們夫妻倆攆出家門不聞不問……」

  那趙曉霞和單余橋寄居在娘家，說盡餘姚的壞話，以博得母家的同情憐憫。趙曉霞的母親和桂芝的母親是表姊妹，前段時間桂芝和蔣俊在鄉下辦酒席，趙曉霞陪著母親趕過去觀禮。

  趙曉霞一眼就把蔣俊給認出來，她見蔣俊娶了桂芝，馬上聯想起他和單餘姚的關係。趙曉霞回到上海以後，又向余橋求證，蔣俊在上海果然還與餘姚拉拉扯扯糾纏不清。前幾日趙曉霞母親身體不適，桂芝母女來上海探她，趙曉霞這才有機會把內情告訴給她們母女。

  她們本還在想辦法看怎樣才能捉姦捉雙，昨晚單余橋從書局回來卻告訴她們蔣俊在餘姚那裡留宿。她們本想當場就奔過來，把他們二人通通拿下。可單余橋膽子小不敢來，趙曉霞也不敢出面。桂芝母女只好自己來找，卻又不大認得租界裡的路，這才磨蹭到翌日晌午才趕來……

  果真是單余橋在背後給餘姚捅刀子！餘姚到底是栽在自家親人的手裡。

  卡爾瞪著眼睛要證人來到現場與他對質。蔣俊摸清了底放下心來，「你們相信單余橋和趙曉霞的話？那兩個無賴的話你們也信？你們的腦子被狗吃了？」

  桂芝母女聽被蔣俊唬住，頓時慫了下來，一副怪錯了人的尷尬表情。

  「姑爺，姑爺呀，我們也是一時著急才錯怪單小姐的！」桂芝母親作揖搓手，「舅老爺，舅老爺你幫我們說說話呀，我們可是一家人呀！」

  靳茂辰冷笑道：「你現在承認我們是一家人了？」

  蔣俊已走到餘姚面前，「單小姐，真是對不起，是我沒有管理好內人，害你受了委屈。」

  少女緊跟在蔣俊身後，「單小姐，真是對不起呀。」

  餘姚看著蔣俊的嘴臉只覺又陌生又虛偽，於是冷冷道：「既然誤會已經解釋清楚，請你們快些離開我的書局。」

  蔣俊攜桂芝母女先一步離開書局，他已無顏再在這裡待下去。棠檸要靳茂辰幫忙善後，她留下來安撫餘姚。

  各司其職紛紛離開，書局裡終於安靜了下來。蔣家人不在，棠檸愛佳包括卡爾在內都想問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餘姚痛惡道：「蔣俊昨晚向我表白，我拒絕了他，我們倆不歡而散。昨晚單余橋半夜三更來敲書局後門，向我索要錢財。蔣俊想回來看看我，返回書局恰巧看見余橋，他們二人就廝打起來。蔣俊替我給了余橋一點錢把他打發走，我一時心軟就放了蔣俊進書局，幫他擦藥止血。他在書局裡繼續向我示愛，直至今早天亮才離開。」

  「這也算不得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只是那蔣俊看起來人模狗樣，怎麼能一邊隱瞞已婚的事實，一邊又若無其事的追求你呢？這簡直是太卑鄙了！愛佳替餘姚鳴不平。

  棠檸點著一支煙，「餘姚，你放心！靳茂辰不把他們家的家務事料理明白，我就不和他結婚！」

  「那怎麼能行！蔣俊是蔣俊，靳先生是靳先生。靳先生對你是真情實意，你們該如期結婚，你有了歸宿我也能放心！」

  愛佳又是一愣，「哎呀，蘇小姐和靳先生喜結連理啦！」

  棠檸不好意思笑了笑，三人才注意到坐在角落裡的卡爾。卡爾坐在角落裡安靜地聽著她們講話，時而感到驚訝，時而疑惑不解。

  餘姚笑著看向卡爾，「卡爾，每一次見到你，都是有求於你。」

  卡爾搖搖頭，「單小姐，你不要這樣客氣。」

  「卡爾，你怎麼來上海了？咱們這一別可有好幾載未見了。」棠檸問向他。

  「說來話長，以後慢慢講給你們聽。不過我們真的是有緣，直到今日之前，我還不知道隔壁的書局是你們所開。」

  愛佳看了看手錶，略帶歉意的向餘姚道：「喲，餘姚，這時間差不多了，我得回去碼頭與他們匯合……」

  餘姚點了點頭，「你去吧。書局我來收拾，這一上午也是辛苦你替我挨打受氣了。」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們之間還用得著說這些？我趕時間就先走了，明早回來再跟你細說。」愛佳匆匆離開了書局。

  棠檸急迫問道：「秦愛佳去碼頭接誰？」

  「葉家二房那一家子來上海投奔葉裔勛了。」餘姚窘迫道。

  棠檸不由得生氣起來，「合著兜兜轉轉他們葉家大團圓了，單把你給撇了出來？這個葉裔勛真是狠心！」

  西藥店那邊有人來喊卡爾回去看店，卡爾心中雖有太多疑惑想問餘姚，但也知現在不是時機，況且自己就在隔壁，日後有的是機會詳談。卡爾遂與棠檸和餘姚告了辭回到西藥店那邊去。

  棠檸幫著餘姚在書局裡整理殘局，把散落一地的書籍報刊重新整理妥當，只是這一下午都沒有幾個客人光顧。

  「你不要再住在書局裡了。還是搬到我那裡去，日後就算我和靳茂辰結了婚，那裡你也可以一直住。單余橋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說句狠話，你還是趁早與他斷絕往來，不然你早晚要死到他的手裡。」

  「等你……等你與靳先生結了婚我就搬，絕對不再推辭。現在我還是暫先住在這裡，好不好？」

  待書局打烊棠檸才離開，棠檸本想帶著餘姚去吃飯給她壓壓驚，餘姚卻說什麼也不肯，她知道現在正是棠檸與靳先生的甜蜜期，自己不好去打擾他們。

  但棠檸一再堅持，餘姚只好藉口道：「間壁的卡爾先生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我想過去好好謝謝他一下！」

  棠檸睨了她一眼，「卡爾先生倒是……」

  「棠檸，你可不要亂點鴛鴦譜！」

  靳茂辰的車子在外面按了幾次喇叭，棠檸才慢吞吞的離去。餘姚把書局門窗鎖好，靜悄悄地走進了間壁的西藥店裡。

  西藥店的營業時間比書局要長一些，這裡的友客也已散去，只剩下卡爾一人。

  卡爾見餘姚進來，忙請她坐下又給她沖了杯咖啡，「書局那邊打烊了？」

  「是，所以特意趕過來看看你。今日你這邊開張，我理應早些過來拜祝的。而且今日我的事多虧了你，我也應該過來謝謝你。」

  卡爾見無人在側，急沖沖問道：「單小姐，你和葉老爺……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