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回:毀冠裂裳
2024-05-11 11:03:32
作者: 斐什
蘇棠檸和童岐山重新回歸到大眾視野時,伍太太的生日宴也快臨近尾聲,單餘姚躲在角落裡打了個盹,這時候也醒了過來。不遠處的那位沈太太早就坐立不安四處尋覓,就算棠檸和童岐山兩個人一前一後不相搭的走進來,也難掩他們之間干下的「勾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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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沈太太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她總不好當眾承認自己和「表哥」有染。童岐山明明是她帶在身邊的男伴,本是她自己用來撐門面用的,卻不曾想竟讓蘇棠檸給引誘了去。還是在伍太太的生日宴上,在她自己眼皮子底下發生的。
從伍家離開時,沈太太和童岐山走在後頭,棠檸拉著餘姚走在前面。她們兩個是沒有汽車來接的,好在這街區不大背陰,她們倆便順著馬路往回走。
「快點跟我說說,你們倆跑哪去啦?」餘姚勾住棠檸的手臂。
「噓!等一會跟你說,這裡人多再被旁人聽了去。」棠檸故作高深姿態。
他們倆會心一笑,加快了些步伐。就在這時,一輛汽車停在她們身邊,童岐山搖下車窗探出頭,「蘇小姐可是要回到茶樓去?我們還算順路,要不要稍你們一程?」
棠檸透過車窗看見裡面的沈太太已變成鐵青色的臉,那分明就是吃醋和妒忌作祟所致。棠檸可不想得意忘形,把沈太太得罪下,為桶岐山那樣的男子撕破臉皮,那樣太不值得。
棠檸忙笑道:「咱們不順路的,我們要去麥根路那邊,你和沈太太先走走吧。」
沈太太揚揚下巴未言語。童岐山只好莞爾一笑,啟動汽車載著沈太太揚長離去。棠檸見他們已走遠,才笑嘻嘻地跟餘姚說:「這童岐山……厲害。」
「就那麼點時間就……就厲害了?」餘姚開始回想他們幾時出去的又是幾時回來的。
棠檸敲了敲她的頭,「小蹄子,你想什麼呢?我是說童岐山他會調情呀!我們哪裡會發展的那麼快?」
餘姚這才鬆了口氣,「原來你們倆沒有事情發生呀?我怕你吃虧,你瞧他剛剛還在和你曖昧不清,現在不又回到沈太太身邊當跟班了。這時候我也不好潑你涼水,你……你別把火玩大!」
這個節骨眼上,棠檸能聽進去多少諫言呢?她們倆一路聊著天走回餘姚家,這一路距離不算太近,走回去時她們倆已腿腳酸疼。餘姚掏出鑰匙準備開家門,從旁邊的草叢裡「噌」的一下躥出來兩個人影。棠檸打了個激靈差點大叫出來,餘姚情緒淡定些,她不用看也知道定是單余橋和趙曉霞那兩個討債鬼來了。她急中生智把手中的家門鑰匙偷偷往塞棠檸的皮包里一塞,厲聲道:「你們倆作什麼妖?要嚇死人呀!」
單余橋領著趙曉霞橫在餘姚面前,「妹妹,你可回來了呀!蘇老闆,你也一起過來啦?」
余橋又把趙曉霞往前面一推,「曉霞,你快跟蘇老闆問個好。」
趙曉霞別彆扭扭的向棠檸點點頭,她揪著衣服下擺,敷衍道:「蘇老闆好。」
棠檸沒拿正眼瞧趙曉霞,更不願意搭理她。她兩手抱肘,不耐煩的的從口中「嗯」了一聲。
余橋兩口子訕訕的傻笑,周圍的氣氛已經凝固不轉,只有躲在暗處的蟋蟀在不停的鳴叫。
「妹妹,你倒是趕緊開家門呀?總不好教蘇老闆一直站在門口,我們讓蘇老闆進去坐。」余橋舔著臉責怪道。
餘姚冷冷道:「你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說吧。」
余橋見餘姚沒有半點要進家門的意思,也顧不得什麼面子了。他繼續涎著臉,「妹妹,上次去書局作鬧是我的錯,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去打擾你做買賣,可是……妹妹呀,哥哥我活不下去了,我和曉霞都兩天沒有吃飯了,你就行行好施捨我們點錢吧!」
「行,我明日把蔣先生請過來,他們會帶你們去賺錢的。」餘姚拿出蔣俊嚇唬他們。
余橋聽到「蔣先生」三個字如杯弓蛇影,嚇得直往後倒退了一步,「妹妹,你咋能這麼狠心呢?你真要把你嫂子弄到堂子裡給人糟蹋?你的良心被狗給吃了呀!」
棠檸在一旁狠狠的「呸」了聲,「人要臉樹要皮,你們倆有手有腳怎麼就不能討口飯吃?餘姚給你們的錢財還少嗎?你們倆但凡有點良心也不能守在這恬不知恥!」
「你……蘇老闆,我們單家的事你一個外人少插嘴!」
趙曉霞忙跟著擠兌棠檸,「蘇老闆,你少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人家兄妹倆之間談事情用得著你來插嘴?」趙曉霞終於在這個領域裡壓了棠檸一頭,這是她第一次向棠檸揚眉吐氣的說話。
餘姚一反手就給了趙曉霞一記響亮的耳光。這個大嘴巴抽的趙曉霞立措手不及,她的臉上瞬間多了五個手印兒。
蘇棠檸為單餘姚可以去死,單餘姚為蘇棠檸也可以不顧一切。她們在這個亂世中互相扶持不離不棄,若一定要拿余橋和棠檸做比較,那麼餘姚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棠檸。
「你再說棠檸一句試試?」餘姚惡狠狠的瞪著余橋,「你把你媳婦兒管好,你們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大呼小叫?單余橋,你捫心自問我待你們如何?該不該給你的我都給了你,你們還不知滿足?我再重複一遍,你們在我這裡不會再拿到一個子兒!」
趙曉霞鬼哭狼嚎起來,「哎呀媽呀,我不活啦!姑奶奶你自己是個賠錢貨,讓夫家休掉還跟別的男的亂睡,還想把我弄進堂子裡去!我都替你臊得慌!你不要臉我還要,我可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她捂著臉一溜煙的跑走了。
余橋一邊喊她的名字一遍惡狠毒的咒罵起餘姚,「好!單餘姚你有種!你既這麼對我就別怪我六親不認,你不讓我們活命,我也讓你在上海灘混不下去,大不了咱們魚死網破!」
余橋朝趙曉霞跑走的方向追趕過去,沒一會兒的功夫他已消失在夜幕之中,就像她和餘姚之間的親情,就那麼一點一點的消散開直到看不見摸不到為止。
棠檸抱住她,「放他娘屁,你不用怕他!」
餘姚顫抖著身體,「我知道。」
餘姚對余橋徹底死了心。他們是一奶同胞,從小在一起忍受貧瘠共患難。曾經她的父兄僅有一口饅頭也會緊著她先吃,為著自己父兄倆省吃儉用,說什麼也要把她送到學堂里去……余橋更是為改變困窘的生活不惜遠赴歐洲做苦力,他九死一生歷盡那麼多磨難才撿了條命回來。他們兄妹團圓已屬天大的不易,可為何山單余橋如此不懂得珍惜?一定要把原本珍貴無比的親情弄成現在這個樣子?
在余橋眼裡,他妹妹單餘姚究竟算個什麼?趙曉霞敢用那麼骯髒的字眼侮辱她,還不是日常里他在耳邊念叨所致?他並不覺得餘姚生活的不易,也不覺得餘姚現下的處境有多難。
單余橋所受過所有苦難,不是餘姚所加害的,他不應把自己的不幸轉嫁到餘姚身上,要餘姚來為他償還「債務」。他用親情的紐帶在道德上綁架餘姚,要餘姚一次次對其妥協,直到把她壓榨得片甲不剩。即便如此他還是不肯罷休,此刻他甚至把餘姚當成搖錢樹,認定餘姚可從不同男人身上得來大筆錢財。
餘姚想起一個滬上大佬所說過的名言,大致是說他們在官家眼裡就是夜壺,需要用的時候不顧一切,不需要用的時候卻嫌棄它騷臭。她想余橋大抵就是這樣看待自己的。
單餘姚不害怕余橋對付自己,她只害怕她和秦愛佳的蓴鱸書局受到波及影響。為了不使她們的買賣遭到攪局破壞,餘姚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她難為情的向愛佳道出實情,又給愛佳再三的賠不是。
愛佳領教過余橋的醜陋嘴臉,她寬慰餘姚,「你的本錢也是從蘇小姐那裡借來的,書局是我們倆共同的事業。我知道這裡對你意味著什麼,你不要覺得抱歉,我們倆是盈負與共的。」
「我也是事先與你通通氣,若單余橋真敢打些歪主意,我也絕不會坐以待斃。」
餘姚忽然有點懷念起蔣俊,這是她第一次懷念起他來。如果蔣俊在這裡,他定會幫她想出法子來應對余橋和趙曉霞。可她的這個想法轉念即逝,她不能用得著人朝前用不到人就朝後。假如她這麼做,自己和余橋又有什麼區別?
想到蔣俊,餘姚拿起日曆算了算日子,他這一走好像時日有些長,將俊臨行前說他五六日就能回來,可是現在已經過去了半月余。或許他已經回到上海,只是他沒有聯繫自己吧?自己多次明確的拒絕人家,人家死了心也是自然的。
秦愛佳是從見到單余橋第一眼起就厭惡他。若說他只是作鬧餘姚,她不能指點人家的家務事。可單余橋已打上書局的主意,她萬萬不能容忍。愛佳第一時間就把這件事告知給老爺。
「爹,這事你說怎麼辦才好?那單余橋太不是個東西!」愛佳咬牙切齒。
葉裔勛不大驚訝,在單余橋來滬的第一日起,他已料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只不過他以為單余橋的尾巴能多夾一段時日,他露出來的速度實在太快。
愛佳又感嘆道:「我說之前找餘姚做買賣,她推三阻四的不肯吐口,扭捏多時才說出她手裡沒錢。那時我還想,老爺也不是刻薄的人,怎會一點積蓄都不留給她?今日我才知道,原來全都叫那混帳東西給卷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