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回：東窗事發

  靳茂辰和蔣俊已被單餘姚和雷立「演」的這齣雙簧戲給搞得暈頭轉向。他們一個人說是真另一個人又說是假，男女之間這檔子事翻來覆去的打磨，他們到底算是精明還是愚蠢？

  蘇棠檸也像看戲似的點著一支香菸吸起來，她把背靠在椅子上端詳著他們倆。她知道感情的事，外人沒法子干涉，單餘姚想怎麼做她攔是攔不住的。

  雷立把單餘姚強行按坐下來，「你們都不要聽她的！我們倆的確是假戲真做，茂辰、小蔣，今日我先給你們賠不是！」他端起酒杯像喝水一樣豪飲起來。

  「我們是假的！」餘姚企圖再說下去。

  雷立的雙眼已布滿血絲，他憤怒道：「你閉嘴！」

  餘下三人徹底被震驚，靳茂辰認識雷立這麼多年，但他從來沒見到過雷立發這麼大的脾氣。

  「今日本是個高興的的日子，我們倆別攪了大家的興致，我先帶餘姚去外面醒醒酒。」雷立氣憤地拉住餘姚走出去。

  

  蘇棠檸仍鎮定自若的坐在原處，靳茂辰和蔣俊也僵在那裡，三個人的屋子裡剎那間靜悄悄的。

  蔣俊明白這是舅舅和蘇棠檸二人難得獨處的好時機，便識相的站起來笑道：「那個……我去外面再買兩瓶酒回來。」

  他快速的離開那個尷尬的現場，這跟他來之前預料的狀況差別不大。公寓裡面有一對兒，公寓外面的又有一對兒，無論最後他們能不能終成眷屬，但他們至少談情說愛了一番。唯有他蔣俊兩手空空的，白白的惹人家笑話。他獨自遊蕩在福開森路上，不知不覺已走出很遠的路程。

  忽然有輛汽車停在蔣俊的跟前，從汽車裡面走出一位千金小姐，「你是蔣俊蔣先生吧？」

  蔣俊疑惑的抬起頭，他不認得這個女子，「請問你是？」

  「你好，我是崔嫣兒。」

  ……

  屋裡面只剩下靳茂辰和蘇棠檸二人。棠檸繼續吃些飯菜，「好好的一頓飯，全讓餘姚那個小蹄子給攪和了。你也莫怪她，她就是怕你和雷立之間鬧崩了。」

  「我知道的……其實我也該向你道個歉，上次在茶樓里的事都怪我太衝動，惹得你最後寧願去求雷立幫忙也不肯來找我。」

  棠檸耐人尋味的笑了笑，「我今兒瞧你順眼，給你講個故事，你可想聽聽？」

  靳茂辰拿過棠檸手邊的香菸匣子，取出一支煙來，「你說，我洗耳恭聽。」

  棠檸回憶起埋在心底的藤岡修，他們的初時、相知、相戀、熱戀、難分彼此、被迫分開、永遠訣別。

  「我從東北來時已發誓再也不碰琵琶，我這一生只想為他彈奏！可是還是為了新的曉南閣重新彈起來了。你知道……他是唯一一個把我當人看的人！你靳茂辰是嗎？」

  靳茂辰坐到她的身邊，試探地捂住她的手，「我承認之前我只想和你玩玩，但是現在我是真的想娶你回家，我尊重你我愛你。」

  「今生只怕是不能夠了。」她再一次明確的拒絕靳茂辰，「我是由衷的感謝你，若沒有你的扶持，我是不會在這偌大的上海灘站住腳。」

  靳茂辰緊緊地握了握她的手，「我懂得了，我們……還是好朋友合作夥伴吧？」

  蘇棠檸重重的點點頭，她和靳茂辰之間終於徹底的化開了心結。

  雷立粗暴地拉著餘姚走出棠檸家中，他勢必要和她大吵上一架。他也顧不得去找什麼隱蔽的地方，直接把她塞進自己的汽車后座上，他自己也跟著跳上來，回手就把車門給鎖住。

  「你要和我分手？」雷立已經無法冷靜。

  「是！我要和你分手！我利用完了你，現在就要甩掉你！」

  雷立被她激怒喪失了理智，「單餘姚你在說什麼？你再說一遍？我堂堂雷家公子竟被你玩弄於股掌？你說怎樣就怎樣？」

  「是啊！你以為你自己有多了不起？驕傲自大自以為是，我要不是為了得到洋行的職位，要不是為了你的地位……」

  雷立倏然起身把餘姚按倒在車座上，不由她再說些什麼已俯下身來吻住她，世間的一切仿佛瞬間靜止下來。

  「你別這樣說！你不是這樣的人！」他的心很痛。

  他一隻手壓制住餘姚的身體，另一隻手扯開她旗袍的下擺，隨即傳來了刺耳的緞子撕裂的聲音……

  餘姚掙扎了幾下便不再反抗，「我也沒什麼可報答你的，你既執意要這樣，我就隨了你！」

  雷立艱難地收住了手。單餘姚的話侮辱了他，侮辱了他對她的一片真心。

  兩個人各自倚在車窗邊上。

  「沒有我，周夫人想迫害你就不會再顧忌，蔣俊他要對你使壞也不用再多慮，你難道不明白嗎？」

  「我懂。」

  「我心裡已經忘記了英國小姐，現在我的心裡只有你。」

  「我不值得你這樣做，你本該有更好的姻緣。我們之間阻隔的是沖不破的門第和階級，你的學識和才能更是我無法觸摸到的。」

  他們各執一詞誰也說不服不了誰，最後他們決定，先各自回去冷靜上一段時間。

  雷立的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掏空了一樣。他要回到家中試一試，他要和父母親商議娶餘姚進門，若他能給她婚姻的承諾，她便不再會想離開自己了吧？

  他這日回來的比平日反而更早些，可他的父母親卻沒有在家。他以為他們又有應酬晚宴，只好疲憊的回到房中休息，他真的需要好好睡上一覺。

  單餘姚也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家中。單余橋早已跟在她的身後，先講起秦愛佳今日登門拜訪，她還些意外和高興，想著找個時間把她約出來見一見。再後來余橋便把自己阿諛奉承的經過講給妹妹聽，他自認為為餘姚做了件好事。

  「我可是跟葉家三少奶奶說了，說你一直惦念著葉老爺呢……」余橋沒完沒了的絮叨。

  餘姚憤怒地看著兄長，「哥哥，我們不能這樣沒有骨氣！你妹妹我不是堂子裡的長三！」

  余橋不知所措，「我還不是為了你……」

  這時候門鈴霍然響起來，老阿媽沒一會兒便回來報，「小姐，外頭來了一對雷家老爺和夫人。」

  單餘姚的頭瞬間就炸開了，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她忙讓老阿媽請他們進來。

  「哥哥，你回到房間裡不要出來，我要招待貴客。」她一臉怒氣，把余橋嚇得匆忙躲走。

  單餘姚恭恭敬敬的站在玄關處，雷家二老盛裝踏了進來。她知道她擔心的事到底是發生了。雷父黑著臉連瞧都不瞧上她一眼，雷母則是用嫌棄的目光審視著她。餘姚先請他們上座，又叫老阿媽拿出最好的茶葉來沏。她端坐在雷家二老對面，早已料到他們的來意。

  「單小姐，我相信你是聰明人，知道我們是為何而來。立兒他單純善良未經世事，但你也不應該瞞住他你的出身！你打的什麼如意算盤不要以為我們不知道！」雷母的話句句戳在餘姚的心窩子上。

  雷父雖然坐在那一言不發，但是鼻子裡早已一連「哼」了幾聲。

  「你和雷立之前的事我們既往不咎，為著周夫人和葉先生的面子，我們也不願把事情聲張出去。我們保全你的臉面，你也要顧及我們雷家的名聲！我看你們以後就不要再見面，你在洋行里的差事也不要再去做！」

  「好，雷夫人，我按你說的去做。」她隻字未辯解。

  雷母沒想到單餘姚會答應的這麼痛快，反而愣住半晌，「你答應的這麼爽快？可不要再在背後使詐！你們這種女人我見得多了，你若好好服侍葉先生，恐也不會被人家休掉！」

  「雷夫人，你多慮了。」她克制住自己的情緒。

  雷父在側忽然開了口，「我看單小姐也是個有骨氣的女子！」他自懷中取出一張支票，上面的數字足夠她再買下一套房產。

  雷父把支票放在茶几上，「人貴有骨氣和自知之明。我們害你沒了職業，這個你就收下吧。」

  餘姚把支票拿起來，數起數字後面的零，自嘲的笑道：「殺雞焉用宰牛刀？我哪裡值這麼多錢呢？」她把支票握在手中，「雷老爺，我明日去銀行可否提得出來？」

  「我們立兒可真是……還不是一樣的貪圖錢財！」雷母挖苦道。

  雷父挺直了胸膛，「單小姐明日去取便知，你既收下支票我們也就放了心，那就請單小姐遵守點契約精神。」

  雷父向雷母使了個眼神，二人便起身離開了單家。餘姚直把他們二老送出門口，在門口看著他們上了汽車遠走才回到屋子裡來。

  回到自己屋子裡她才敢哭出來，「葉裔勛，我現在需要你啊！」她心裡一遍遍喊他的名字。可是她的身邊再無人陪伴，連雷立也被她決絕的推開。

  雷家二老在汽車上鬆了口氣，「這單餘姚倒是沒想像中的難纏，看慣了那些姨太太們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她這麼拎得清還讓我吃了一驚，不過到底還是個貪戀富貴的。」雷母感嘆道。

  雷父若有所思，「這單小姐是在給你我吃定心丸，他若不接受我的支票才意味著棘手呢！她不要錢只拼命求你，說她和立兒是真心相愛的，你又該怎麼收場？我們立兒是什麼秉性你不清楚？現在壞人是她來當，我們被摘的乾乾淨淨，她也算是……真心為了我們立兒好。」

  「哎喲，你這說得到底是不是真的呀？」雷母不大相信。

  雷父叼著菸斗嘬上幾口，「看明日她到底是去取錢，還是拿著支票去找立兒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