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回：福禍總相依

  單餘姚她不傻瓜，她和蘇棠檸同心同結十多年。蘇棠檸此番拒絕她的請求，更加印證單余橋是存有重大隱患的。餘姚是懂得她的良苦用心，棠檸是怕正面講出不收下單余橋的原因，令自己臉面上不好看，更是怕她因此而殫精竭慮。

  但是單余橋不管變成了什麼樣子，他都是自己的兄長，他是這個世上跟自己唯一有血緣關係的人。

  單餘姚急於幫他兄長謀個差事，倒不是因為自己供養不起他的吃喝。她在洋行里薪水雖沒有太多，但養活自己和兄長還是可應對的。

  至於葉裔勛每月匯給她的贍養費用，她分文沒有動過。也不是餘姚裝什麼清高自傲，她連麥根路上的這套房子都搬進來居住，還有什麼是不可而為的呢？她只是沒有用得上那些錢的地方。

  單餘姚對待自己兄長是有長遠的打算。單余橋已經是三十大幾奔四十去的人了，他一身的粗鄙陋習暫時不提，單說他長年累月賣苦力過活，哪裡攢下了什麼錢財？哪裡又有自立門戶的本領？而且他這麼些年饑寒交迫，多好的體魄也吃不消，等過上一二十年，萬一他患上重疾再無人照料。

  沒有錯！單餘姚是想為他兄長討個媳婦兒回來。單余橋要是有了枕邊人知冷知熱的，倆人攜手生活相濡以沫豈不是很美好？若他們能生育出一男半女更是老有所依，也不枉費來這人間走一遭。但誰家的女兒肯跟單余橋呢？

  單余橋想娶親就一定要先立足，而她做妹妹的又該怎麼幫他呢？

  她兄長固然不是做小買賣營生的料，單余橋的思維還停留在清末那會兒，眼界和頭腦更加淺短，何況他那一身惡俗的毛病，作為他的妹妹都難以忍受，旁人外人豈能容得下他？

  雷立借著陰曆年放假的原由，也不大來單家做客了。他要是想見餘姚就提前往家裡打電話相約，二人另在外頭見面約會。加之春節這樣的節日，像雷家那種富貴人家，自然是禮尚往來應酬頗多的。雷立作為家中的獨子更是忙得不可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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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說雷立和餘姚已算談了朋友，這也是他們二人首次夸個年坎兒，雷立應當帶著餘姚回趟家，給他的父母親拜年。但事與願違，年前餘姚剛剛和她的兄長團聚，她終日圍著單余橋打轉，二人相處的時間就減少了許多。

  雷立本就是個巨富家的公子哥兒，能入他眼的人少之甚少。他能看上餘姚，並和她談起朋友，完全是被她的個人品格和氣質所折服傾慕。他本以為自己會愛屋及烏的接納了單余橋，但他們相處幾次下來，雷立只想避而遠之。要不是怕餘姚在中間窘迫，他定會當場就翻臉發火走人。

  恰逢過春節，來雷家拜年的親友差點把他家的門檻兒踏平。這其中就有一位崔小姐跟隨父母親登門拜訪。她同是個留洋歸來的博士，年齡偏大尚且未婚，家世門第又和雷家相符。

  雷家二老起初沒把這位崔小姐當回事，因他們都知道單餘姚的存在，別說要破壞她和兒子的情感，他們更是一個勁兒的催促他們倆早日完婚。要不是雷立事先交代他們，請他們暫時不要對外宣揚，他們早就要認下單小姐是他們雷家的兒媳婦。

  未過年那會兒，雷家二老還向兒子念叨著，要單小姐過年時來家裡做客，又問詢單小姐有沒有承受住「考驗」。

  雷立差點都要忘記這茬，他本想藉機告訴父母親，單餘姚是個很好的姑娘，她的品格和內秀都很好。但他忽然間想起了單余橋來，一種說不出的厭惡油然而生，那種人……

  他思慮半晌對父母親改了口供，只道與單小姐相處的時間太短，還需要更加了解才能判斷出來。後來他又應付二老，單小姐的老家來了親戚，過年期間都會很忙碌抽不開身，要另改時間再帶她回家來。

  雷家二老已有點不悅，認為單小姐不大懂事。但他們還是念及兒子的感受，未有表現出來。

  就在這時候崔小姐來到了雷家。她見到雷大公子心生驚奇，他根本不是傳言中所說的那種肥頭大耳模樣，他分明就是略有些健碩而已。崔小姐須臾間便對其一見傾心，自那日起便猛烈地倒追起雷立來。

  崔小姐的父母親和雷家二老都裝作不知情，想讓這兩個孩子「自由戀愛」。崔小姐的父母親自然是希望能結成這門親事的，兩家門當戶對望衡對宇，但恐兩個孩子沒談成，他們做長輩的臉面上再掛不住，便假裝不知道此事。

  雷家二老也是這麼考慮的，那崔小姐樣樣都比單小姐強，更適合當他們雷家的兒媳婦。雷立又沒有和單小姐把婚事定下來，假使崔小姐和雷立有緣分自然更好，如果他們沒有緣分，再退而求其次選擇單小姐也可。

  但崔小姐的行徑卻難為壞了雷立。他近期不大和餘姚見面約會，明明是因為她兄長的原故。他和餘姚之間的關係沒有公開，其中緣故更是只有他和餘姚才清楚。可這崔小姐竟對他百般示好搔首弄姿。雷立礙於長輩們的臉面，只是委婉的拒絕了她。

  誰成想這位崔小姐還很有鍥而不捨的精神，話里話外隱約透露出她知道單餘姚的存在，但覺得只要他們還沒有舉行婚禮，自己就還有追求幸福的權利。還向雷立揚言自己樣樣都強於那位單小姐，到底誰笑到最後還不一定。

  雷立被崔小姐纏得焦頭爛額，只好把餘姚約出來，想與她講講明白。

  陰曆年洋行給放的假期並不多，他們已經上了一陣子的班。餘姚滿腦子都在盤算著他兄長的事，對雷立這邊就沒有太上心。二人這小一個月以來都沒有好好相處，他們更是不清楚彼此的心事。

  午間吃過中飯，他走過去敲打她的寫字檯，把正在發愣的餘姚嚇了一跳。

  「你在想我呢？這麼全神貫注的！」

  「沒……是，是在想你啦。」她調皮的眨了眨眼睛。

  雷立笑著邀請她，「晚上和我去吃飯好不好？吃過飯我們去看電影，新上映的幾個片子你一準喜歡。」

  單餘姚對電影沒什麼抵抗力，「好啊！就是我哥他……」

  「晚上給家裡打個電話回去，你兄長也不是一刻都離不開你，有李媽料理他的飯食，你還擔心什麼？」雷立語氣硬邦邦的。

  餘姚看著他一臉嚴肅，笑道：「這段時間我是忽略你啦！我跟你去就是了！」

  雷立見她同意才露出笑容，又囑咐她幾句方才走回辦公室。

  餘姚下班前往家裡打了電話，告知李媽幾句，李媽在電話那頭支支吾吾的，好像有什麼事情想說卻又不敢似的。餘姚想電話里恐也講不明白，還是等她回去再細細問詢吧。

  雷立帶著餘姚出外吃飯，菜品剛剛點完還未上桌，他們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他正描繪著過年家中的瑣碎事，一個勁兒說道：「累死了！煩死了！沒意思！」

  餘姚知道雷立是在故意寬慰自己，因她家裡過春節是很冷清的。她附和著他說笑，心裡更覺他善解人意。

  「阿立！你今兒也來這吃飯呢？」那說話的聲音甜美得很。

  雷立轉身一瞧，只見那位崔小姐和一位同性的朋友已走了過來。

  她是怎麼知道自己在這家飯店裡的？顯然崔小姐是有備而來。她穿著一身西洋套裝裙衫，摩登且前衛，手指上戴著一顆鴿子蛋大小的鑽戒，閃耀且奪目。她身邊的友人也是差不多的裝束，像是在告訴眾人她們可是巨富家的千金小姐。

  單餘姚想她應該就是雷立的眾多朋友之一，便微笑著等待雷立引見她們打招呼。

  雷立瞪了崔小姐一眼，轉過頭來向餘姚說道：「小姚，我向你介紹下，這位是崔嫣兒崔小姐。」

  崔嫣兒不等雷立介紹，自己便笑道：「這位就是單餘姚單小姐吧？我總聽阿立提起你的。」

  單餘姚站起來和崔嫣兒握了握手，她當下就明白過味來，但她沒有多言語。

  雷立也沒有對崔嫣兒熱情攀談，她自知有些訕訕的，便攜著友人找了藉口離開。只是她身旁的那位友人，末了時又回頭望了望餘姚。

  餘姚單手拄著腮，大笑道：「醋味十足！崔小姐大抵是喜歡你的吧。」

  雷立已經拉下臉來，「我今日本是要與你說明此事的，之前還擔心你會吃醋不悅，看來我是高估了自己在你心裡的地位。」

  難道是我表現的不夠在乎他？餘姚自問自己，原來感情的事是沒法子偽裝的，就算她勸告自己無數遍要試著去喜歡雷立。

  雷立當真是生了氣，他從來沒有被人這麼忽視過。他知道餘姚的心裡存有葉先生，可他好像已經大不會想起他的英國姑娘了。他對餘姚是真的有了好感，他也認為餘姚對自己是有一點點好感的。

  可剛才崔小姐卻無意間幫他試了一把餘姚。難道餘姚對自己僅僅是有感激之情嗎？

  「雷立，我……」

  「我是真的有點喜歡上你，所以才會提出要和你假戲真做，儘管我很討厭你的哥哥……」雷立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餘姚羞愧的低下頭，「雷立，對不起……」

  「你說對不起是什麼意思？」他緊張起來，難道她是要藉機跟自己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