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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回:遊戲潛規則

2024-05-11 11:02:44 作者: 斐什

  葉裔勛在周沈秀細緻入微關懷備至的照料下,沒多時已治癒好腿傷,可再怎麼說傷筋動骨也要修養上百日,故整個夏季他都待在家中靜養。

  周沈秀頻繁來至葉家探望葉裔勛,秋溶不用再追問老爺,也能猜去七分實情。她是個連兒媳婦都算不得的晚輩,也沒法子說教老爺些什麼,只好在背後告誡幾個孩子,不要在老爺面前提及關於單餘姚的任何事。

  葉家的年輕夫人忽然不見了蹤影,又有個貴婦人常常來葉家走動,弄堂里早已傳出關於葉家的新「佳話」。為了不教經年他們遭受冷嘲熱諷,葉裔勛毅然決然地賣掉了閘北的老洋房,在法租界的白塞仲路上賃下一套公寓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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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裔勛這二年賺下的錢財全部用在了餘姚身上,為其置業供其贍養費。他知道這樣做怠慢了幾個孩子,只好在公司里竭盡所能輔佐周沈秀。周沈秀對其高度欣賞和信任,分了股權給他受益,又支持他在證券上的投資。

  二人在公事的上的默契程度,可謂如魚得水如虎添翼。周沈秀也多次表示可以幫助他把賃下的那套房子買下來,但都被葉裔勛給拒絕了。他輕描淡寫道:「不日,我自可買下。」周沈秀見其態度堅決,只好另闢蹊徑,為府上派了專車接送葉裔勛出行。

  其實這是變相地監視葉裔勛的一舉一動。不可否認,如果沒有周沈秀在背後鼎力相助,葉裔勛是絕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使葉家恢復元氣。周沈秀自然不會白白地付出,她要的從來都是柏拉圖式的精神伴侶。

  她的身邊也不可能只有葉裔勛這麼一位藍顏知己。但她會挖掘出每個人的長處,使其無限放大,從而滿足自己的需求,她太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她有足夠的能力掌握全局,她是最強悍的那個人。

  葉裔勛和周沈秀之間,做過最多的事就是傾訴傾聽。

  周沈秀一遍遍不厭其煩地複述自己和周先生的過往,那些年幼時才有的衝動,打破世俗的驚世駭舉,不被周遭親友接納的選擇,一切的不容易才換來今日的地位生活,而這時周先生卻離她而去。

  周沈秀是悵然的,她被推舉成一個高傲又寂寞的靈魂。

  葉裔勛起初只做個傾聽者,久而久之,他也講起了自己半世經歷,講來講去都繞不開單餘姚的名字,他的故事裡總有她的存在,她就像長在自己心裡的一棵樹,生根發芽越來越茂盛,永遠不會枯萎凋零,與他的生命同在。

  周沈秀端坐在沙發上,反覆觀看登在報紙上的照片,「裔勛,你覺得單小姐看見咱們倆的照片會作何感想?」

  「下一次你再安排人手做事,記得提前與我打個招呼。」他嘬了口菸斗,「你已經不戰而勝。」

  「我為何要跟個年輕的姑娘過不去?」周沈秀優雅地微笑。

  「單餘姚就像年輕時的你,你只是想知道,若果當年你離開了周先生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你要看看另一種選擇會是怎樣的結果。」

  他們都是聰明的人,他們總能通過表象看到本質,他們都跳了出來,俯看著身陷其中的人們。

  單餘姚知曉葉家搬了新家,還是從阿纖口中得知的。有一次,她在路上碰見了阿纖,阿纖是個念舊情的僕人,她激動地和餘姚叨念起葉家諸事。餘姚裝作漠不關心,只是末了時詢了詢幾個孫少爺的近況。餘姚又掏出幾塊大洋元塞給阿纖,教她回到葉家不要跟人說起碰見過自己。

  可阿纖回去後還是在葉裔勛面前吐露出來。她圍著老爺打掃衛生,來來回回上躥下跳。

  葉裔勛不得不開口問道:「阿纖,你有何事要說?」

  阿纖連忙欠身站好,雙手摳著抹布,「老爺,我知道我一個做下人的不應該多嘴,可是……」

  「但說無妨。」

  「昨天我在街上碰見夫人了。」阿纖瞧老爺並沒有發火,大著膽子說下去,「夫人較先前消瘦許多,我看著都心疼。夫人倒是穿得越來越洋氣,像是在大洋行里當差的,老爺……」

  「好了,我知道了。你可以下去了。」葉裔勛打發走阿纖。

  他的心又開始疼痛起來,他太想衝到她的面前,向她說明這一切!他想告訴她,他早已後悔對她放手!可是他不能!他下了那麼大的決心,才在醫院裡對她表現出那麼無情,她終於恨透自己……

  在曉南閣里,棠檸要餘姚找到個男朋友氣一氣葉裔勛,餘姚是動了心思的。她知道這樣做很不對,但嫉妒的怒火已吞噬掉她的理智,她決定要放縱自己一次!

  這日雷立和餘姚加班到很晚,雷立便邀請她共進晚餐。他要餘姚挑家館子,餘姚便把他帶到了華界一家不起眼的西餐館裡,就是初到上海時葉裔勛帶她去的那家。

  雷立幾乎是捏著鼻子走進去的,一會兒挑剔廚子手藝不行,一會又嫌棄牛扒不夠正宗。他拿著叉子粗暴地扒拉扒拉盤中餐,立刻拉起餘姚換家館子。直到選了一家他覺得有品位的很舒適的西餐廳才罷休。

  一陣風捲殘雲之後,雷立才滿足地放下刀叉,「你說說你,剛才帶我去的那是什麼破地方?」

  「我只去過那一家西餐館,是你非讓我選地方的,我只有把你帶到那裡去了。」

  「到底是誰帶你去的那麼髒亂差地地方?」

  餘姚尷尬地笑笑,雷立頓時已知自己說錯了話。

  一頓飯的功夫,已有兩三波的熟人走過來跟雷立打招呼,餘姚猜測他們大抵都是仰慕雷父的。

  雷立揉著額頭喪氣道:「哎!怕是你要坐實我女朋友的身份了。那些人定要去我父母親面前嚼舌頭,我父母親近來也常常叨念你。」

  「他們二老還不是想讓你早點結婚,你回國這麼久難道一個姑娘也沒有看上?」

  「我自然是相過幾次親談了兩三段戀愛的,怎麼說呢,她們都太俗!」

  「俗?大俗即大雅!偌大的上海灘竟找不到你想要的姑娘?我看就是你自己壓根不想要。」

  雷立猶豫片刻,「跟你坦白吧,有個什麼次長的家的千金,我看著還不錯,只是我被人家嫌棄了,就沒有了下文。」

  「敢情還有人嫌棄您雷大公子呢?」

  「餘姚,你要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覺得我很優秀,但是比我優秀人大有人在。」

  原來雷立驕傲但不自大。

  「人家不喜歡你什麼呢?」

  雷立瞪住餘姚,「你明知故問是不是?」

  餘姚笑出聲來,「相信我,你若減重成功定會迷倒萬千少女。」

  雷立撇撇嘴,「我是有趣的靈魂,何必拘泥於外在。」

  「雷立,我想跟你做筆交易。」

  雷立霍然噤住,單餘姚到底要和他做什麼交易?

  隔日,餘姚約了蔣俊在咖啡廳見面,她需要跟蔣俊把一些話說清楚。

  自打她從香港回來,還沒有見到蔣俊。靳茂辰生著棠檸的氣,有意冷落疏遠她,蔣俊和餘姚也跟著沒有什麼見面的機會。

  餘姚為表自己重視這次見面,特意早到很久,順路去了對面的書店裡買了兩本書籍。

  女作家在書中寫到:「秋風是緊了,秋風的淒涼特別在破落之街道上。蒼蠅滿集在飯館的牆壁,一切人忙著吃喝,不聞蒼蠅。」

  餘姚心中像被壓了塊石頭,她還沒有貧窮飢餓到那樣的地步,她該珍惜眼下的生活。

  蔣俊來了,他打扮的體體面面,較短的頭髮也打起髮蠟,通通背到腦後,也換上了當下流行的西洋馬甲套裝,有些許的不倫不類。

  他剛剛落座,餘姚便從皮包里取出一個小盒子,推到蔣俊面前。

  「蔣先生,這是我去香港時買的,不是什麼貴重禮物,還請你能收下。」

  蔣俊審視地打開盒子,裡面是一款男士手錶。

  「單小姐,這樣的禮物還不算貴重?」

  「不是什麼大牌,希望你不要嫌棄。」

  「你為何要送我禮物?是周遭人人有份?還是只送我一人?」

  餘姚訕訕地笑笑,「我只是想感謝蔣先生之前對我的照顧。」

  「我何曾照顧過單小姐呢?」

  「我已向雷先生講出實情,多謝你之前一直替我保守秘密。」

  「哦?這麼說來,以後我可以把單小姐的家事告訴給舅舅、雷家二老?」蔣俊不動聲色已露出「殺氣」。

  餘姚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低,「蔣先生,你什麼意思?」

  蔣俊取出盒中手錶戴到自己的手腕上,「我能有什麼意思?」

  「蔣先生,我要是哪裡傷害到你,我向你道歉。」

  「你以為我是李木嵐?那麼懂得知難而退?單餘姚,你洋行里的差事,當真是靠你自己得來的?天下哪裡有免費的午餐!」

  「你可以讓雷立解僱我,我沒有怨言,之前的事還是要謝謝你。」她起身走出咖啡廳。

  蔣俊緊跟著追趕出來,跑上前一把拉住她,「你給我站住!」

  餘姚忍住脾氣,「蔣先生,請你放手自重!」

  「你可以和雷立孤男寡女去往香港,為何在我面前這般做作?你嫌我出身沒有雷立好是不是?可你也不要忘了你自己是個什麼貨色!」蔣俊忽然變得猙獰無比,「現如今你已站穩腳跟,就要過河拆橋?」

  「我的德行你可以懷疑,雷立的德行你也要懷疑嗎?你既然覺得我是婊子,又何必在乎我對你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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