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回：意外的告白

  那三個人正是蔣俊、靳茂辰和雷立。他們仨剛巧路過此地，蔣俊開著車瞟見站在路邊的單餘姚和李木嵐正在爭吵，他當下急踩剎車，衝動地從汽車裡跳下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不問清楚青紅皂白就和李木嵐撕打到一起。

  靳茂辰和雷立豈能坐視不管，他們生怕蔣俊吃虧急忙跟著趕過來，可憐的李木嵐剛剛被單餘姚痛罵，現在又被一群不知是誰的傢伙暴打。

  李木嵐捂著臉不停的發出「嘶，嘶」的痛聲，他真的是太冤枉。他對單餘姚明明是一番好意，卻換來這樣的結果。他暴跳如雷大罵道：「你們神經病呀？」

  可李木嵐只罵了這一句就再也罵不下去，對面的餘姚不停地在向他鞠躬道歉。他的心又軟了下來，這或許真的就是場誤會？

  蔣俊護在餘姚旁邊，恫嚇道：「單小姐，你不用怕他，他膽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欺負你，我絕不能饒他！」

  餘姚橫站在二人中間，「蔣先生，這是個誤會！李先生他是我的前同事。」

  

  蔣俊不依不饒道：「就算他是你的前同事也不應該跟你當街吵架啊！」

  李木嵐眼看餘姚被蔣俊逼問地囁囁嚅嚅，只好挺身解圍，「單小姐她獨自在外邊走動，這樣晚的天被我碰見，我豈能冷眼旁觀？可單小姐心事重重，許是我的出現令她生厭，才導致她吼了我幾句，恰被你們看見，誤以為我們是在吵架。」

  餘姚已神情恍惚心亂如麻，她雙手捧住臉極力想讓自己清醒，可現在這樣尷尬的局面只令她更加窘迫。

  蔣俊看餘姚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繼續追問道：「單小姐，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這位李先生所說的可是事實？」

  餘姚眼神飄忽六神無主，「請不起各位，是我給你們添麻煩了！」

  她向他們二人再次鞠躬，「我……我還有事，我先走了。」她掉頭快步離開。

  蔣俊二話不說緊跟著餘姚就追趕過去，李木嵐緊隨其後卻被靳茂辰抬手攔了下來。

  「李先生，真不好意思，剛才我們出手打人是我們的不對，這點錢你收著，就當是補償給你的醫藥費。」靳茂辰掏出點大洋元來交到李木嵐手中。

  李木嵐把大洋元在手裡掂量一番，又往靳茂辰手中一塞，「你們可真是……你們真行！」

  「李先生可是嫌少？」

  李木嵐不屑地「切」了一聲。

  雷立拍拍李木嵐的肩膀，「李先生，我們會把單小姐照顧好的，這裡就不麻煩你操心了，你還是回家去吧！」

  此時的餘姚和蔣俊已跑的無影無蹤，李木嵐自知追趕無望，氣得他扶起自己的腳踏車憤然離去。

  李木嵐深感單餘姚身上有著太多的謎團，她一個已婚的女子還結交下那樣的朋友，追她而去的那位蔣先生明顯對她有好感，他越想越覺得她不簡單。他怪自己被她的表象所迷惑，日後定要離她遠一點，就算再與她不期而遇也要掉頭就走。

  李木嵐騎著他的腳踏車已走遠，靳茂辰和雷立也走回到汽車裡。

  靳茂辰若有所思，笑問道：「雷兄，你覺得他們倆今兒晚上有沒有戲？」

  「你得意個什麼勁兒？那單餘姚的狀態明顯是出了大事，現在蔣俊就算趁虛而入，結果也未可知。」

  「一個年輕的姑娘家能有什麼大事？我們蔣俊這麼不管不顧的追過去，她總也會有一點感動吧？」

  雷立緊閉著雙眼，整個人靠在汽車椅背上，「你就不要瞎操心，那蔣俊也是三十好幾的人了！我就想問問你，我們就在這傻等著他們回來嗎？你也不看看現在都幾點鐘了，我困得已經睜不開眼睛，你趕緊先把我送回家去！」

  靳茂辰這才想起來啟動汽車送雷立回家，可一路上他還是在想蔣俊可否追到了餘姚，他們二人之間發展的是否順利？最重要的一點，他要不要把這個情況通知給棠檸。

  雷立卻在臨下車前，忽然笑眯眯道：「茂辰，這晚可是蔣俊施展拳腳的好機會，你別巴巴地向蘇小姐報信兒，稍晚點再說也不遲。」

  靳茂辰看著衣冠楚楚的雷立，竟無法想到剛剛的話出自他之口。原來雷立不是個「唐僧」，他也是個食人間煙火的凡人。

  蔣俊早已追住餘姚，餘姚卻對他各種驅逐，要他不要理睬自己。蔣俊自然不肯拋下她，只好同李木嵐一樣尾隨其後，跟著她走過一條街又一條街。

  直到餘姚感覺到累走不動路，她靠在路邊的電線桿上休息，他才湊上前來小心地問道：「餘姚，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餘姚低著頭錘了錘自己的雙腿，「你不要問了，我不想說。」

  蔣俊不敢再問，「那麼我送你回家可好？」

  回家？她哪裡還有家呢？她的親人只有葉裔勛和蘇棠檸。

  「蔣先生，那麻煩你送我去蘇小姐的家裡好嗎？」

  蔣俊看了看手錶，「單小姐，這個時候電車已經停運，我舅舅他們也不知去向，你要是去往蘇小姐家裡，我們還要再走一截遠路，你看可以嗎？」

  「可以，那麻煩蔣先生了。」

  他們休息片刻又走了起來，這一次蔣俊走到了餘姚身邊，餘姚也沒有再把他轟走。路途有些漫長，他們走走停停。在一處路燈下，她又坐到路邊上歇腳，他慢慢地坐到她的身旁。

  餘姚揉了揉腳踝，「蔣先生，今晚真是拖累你了。」

  「單小姐，你這是哪裡的話！」

  餘姚的心已千瘡百孔，這一次裔勛真的把她傷透。她多麼希望在她身邊的人是裔勛而不是蔣俊，可裔勛他去沒有追出來尋找自己。裔勛他當真不再愛自己了？想到這裡她的淚又止不住的留下來。

  蔣俊默默地向她遞過來一塊方巾，他情不自禁道：「見你這樣，我真是心都要碎了。」

  單餘姚猛然抬起頭，她自顧沉浸在自己的悲傷當中，卻沒有發覺蔣俊的意圖。她必須向他解釋清楚，「蔣先生……我……」

  蔣俊不再看著她，他怕她難為情也怕自己說不出口，他望向了遠處，「單小姐，你先聽我說。」

  「蔣先生，你誤會了……」她急於說出來實情。

  蔣俊則先一步，道：「我是喜歡你的。即使不在今晚，我還是會向你表白。我不知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我想我是可以陪著你的。」

  她強迫自己整理好情緒，她就算再糊塗也決不可耽誤他人。

  「蔣先生，對不起。我必須向你坦白……我為了能得到洋行的那份工作，對你們隱瞞了我結了婚的事實，若我的行為給你帶來了困擾，我由衷的向你道歉。」

  蔣俊「騰」的一下跳起來，他無法相信餘姚所說的話。

  他的頭仿佛瞬間大了一圈，「餘姚，你開什麼玩笑？你不要捉弄我好不好？你就算是不喜歡我也不需要說這樣的謊啊。」

  餘姚跟著蔣俊也站了起來，「蔣先生，我沒有欺騙你，當初我是害怕洋行不接納我才出此下策。」

  「你……你什麼時候結的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餘姚艱難地說道：「說到底我也沒有結過婚，我只是在很小的時候就給人家當了姨太太。一家人逃難來到上海，家中夫人也已過世，對外也就默認為我是家裡的太太了。我……我先生最近喜歡上了別人，我剛剛被通知做了下堂妾。」

  蔣俊激動道：「怎麼會這樣？這不是真的！」

  「他在東北是商賈，也算富甲一方。因逃難家財散盡，加之我自己很想外出謀職。蔣先生，我已無家，我懇求你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訴給雷先生，我不想再失去洋行里的工作。」

  蔣俊從身上掏出煙來點燃，他需要冷靜，他覺得自己被單餘姚所騙。

  「他今晚告訴我，他喜歡上了別人，我實在太難過才從家中跑了出來。蔣先生，對你我真的很抱歉。」

  他抽到第三根煙，忽然向她發問：「你先生他當真要放棄你？」

  「我不知道。他給我買了套公寓，要我自己搬進去住，可我不想……我覺得他在打發我。」

  他喜歡的女子居然是別人的姨太太？他退縮了，他是要娶個姑娘回家當太太的，眼前的單餘姚出身太過複雜，這是他意料之外的。可同時他又對她刮目相看起來，她沒有欺瞞他，她也懂得自尊自強，更何況她的身上有一股勁兒始終牽引著自己。

  他們又陸續的走下去，蔣俊猶豫不決，「餘姚，若你先生真的肯放棄你，你可否給我個機會？」

  餘姚不停的搖頭，「蔣先生，你可以找到其他的好姑娘。」

  蔣俊到底低估了她，他以為她已處在這樣糟糕的境遇下，碰到個對她表白願意接受她的，她定會感激不盡以身相許。可她卻連這個機會都不給自己，這到底是為什麼？

  「我可以等，等到你願意。」蔣俊不知自己說的是不是真心話，但他是真的很想得到她。

  「蔣先生，我到了。謝謝你，我只當你是跟我開了個玩笑。」

  他們站在福開森路上，蘇棠檸和葉裔勛突兀般的出現在他們面前。

  蔣俊看到葉裔勛莫名的心虛起來，餘姚卻淡定的站在那裡。

  「蔣先生，我向你介紹一下，這位是……」

  「家侄今晚承蒙蔣先生照顧！」葉裔勛奪口而出。

  單餘姚從沒有像這一刻這樣恨葉裔勛，蘇棠檸和蔣俊也已經目瞪口呆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