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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回:風韻猶存何許人(一)

2024-05-11 11:02:23 作者: 斐什

  李木嵐總是望著單餘姚遠去的背影,她留給他的也只有背影。她的正面她的內心是他無法抵達的地方,對於他來說,餘姚是開到荼蘼的花朵,他註定無法擁有。

  

  世間的緣分皆如此,有的人沒有歷經半點曲折便可找到相伴一生的人,有的人或許要窮其一生也無法尋求到真愛。遇見了對的人,遇見了錯的人,在對的時間遇見了錯的人,在錯的時間遇見了對的人。緣分千千萬萬種,唯有自己歷經的那種才是最好最特別的。

  單餘姚對李木嵐是決絕的,她的態度令李木嵐知難而退。他早就應該面對這個現實,她是個結了婚的女子,無論她生活的幸不幸福快不快樂,都與自己無關。他理應與她保持距離,他想通了,他決定放棄。

  他們只是對方生命中的一個插曲,他還會去愛別的女子,與別的女子成家生子,而餘姚的命輪也該按照之前的軌跡繼續走下去。

  單餘姚跑回到家中,弄堂口的李木嵐已被她忘卻,家中像往常一樣安寧,又區別於往常的安寧,因為她還是沒有看到葉裔勛這個人。

  「裔勛他還沒有回家?」餘姚邊吃著晚飯邊問向秋溶。

  秋溶在幫著阿纖幹著活,「咱家老爺這幾日忙得很,晚上剛剛回到家就又被公司派車給接走了。老爺提了一嘴,好像是有個什麼大單子要談,這幾天到了關鍵時期。」

  餘姚覺得很奇怪,公司里若真的很忙碌,為什麼每晚還要先回趟家中,然後再出去呢?何不一鼓作氣去應酬?這種行為只會給人一種臨時邀請或者強迫邀請的感覺。更何況裔勛僅僅是個小小的經理,還是個年長的經理,他會有什麼決策的權力,又有什麼公關的能力?

  餘姚酸酸地奚落道:「嚯!咱們家老爺倒是越來越忙,看這架勢豈不是又要加薪水了?」

  阿纖歡快地笑說:「老爺漲薪水是好事的呀!」

  秋溶跟著笑道:「瞧你那美滋滋的樣子!老爺要是真的漲薪水,自然少不了要給你漲工錢哪!」

  阿纖和秋溶一來一回說起話扯著家常,餘姚卻一丁點也聽不進去。

  李木嵐的突然示好,對於餘姚來說就像曇花一現,過去了便是便過去了。只要李木嵐知難而退,大家明面上都能下得了台,他們就可以安安靜靜地做著同事,互不干涉互不打擾。

  餘姚並沒有因為李木嵐而感到困擾,令她困擾的還是葉裔勛。雖然她自己沒做什麼對不起裔勛的事情,可她的心卻如此動盪不安,她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擔心失去他。

  葉裔勛歸來時已經是凌晨以後,他帶著微醺的酒氣,小心翼翼地躺在她的身邊,仿佛是怕吵醒了餘姚。她本想著要與他說上幾句話,可沒一會的功夫,就傳來了裔勛微微的酣睡聲。

  「他睡著了。」餘姚在心裡對自己說,好像又是在提醒自己,「你永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自從他們在西餐館裡深談,她想緊握住他的手,他卻有意閃躲開始,她的心裡就發覺了異樣。

  可是,第二日,他們一切如故。

  白天在教會學校里上班,餘姚一直心神不定,連領導讓她準備出來文件也被她忘記的乾乾淨淨。李木嵐躲在暗處靜靜觀察著餘姚,他以為是他昨日的魯莽行為給她帶來了困擾,他心生歉意,感覺是自己令她分了神。但他已決定放手,雖然他們從來沒有開始過,雖然他的「愛情」來的很快去的也很快。

  餘姚這樣恍恍惚惚過了兩三天,她到底先忍耐不住。

  晚間,她坐在梳妝檯前理著頭髮,裝作不經地向裔勛透露,「我們教會學校里有個男同事,總是愛在人多的地方叫我『單小姐,單小姐』的,真是要氣死個人呢!」

  葉裔勛坐在沙發上看著報紙,隨手把報紙翻一翻,頭也不抬的笑道:「哦?他可能是覺得你是個小姑娘。」

  她趁勢起身走到他面前坐下來,「我本來就是小姑娘呀,我是說……」話已到嘴邊,她反而說不出口。

  葉裔勛深情地望了她一眼,「你是說什麼?」他不並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他跟從前一樣,他不屑欒鳳傑也不屑滿山紅,他覺得他們都不是他的對手。

  餘姚徹底輸了底氣,「沒什麼。」她縮了回來。

  而葉裔勛真的就沒有再追問下去。

  她只是想試探一下他,他還會不會為了自己吃醋,可葉裔勛這隻老狐狸怎麼會讓她看透內心?

  葉裔勛早已知道李木嵐這個人的存在。

  李木嵐跟隨餘姚到弄堂口的那晚,裔勛他們公司的汽車來家門口接他離開,餘姚身上那一灘泥水,便是汽車司機不小心給她濺上的。但葉裔勛並沒有讓汽車停下來。

  汽車裡還坐著另外一個婦人,這個婦人是他們公司的老闆周沈秀。公司前老闆周先生前幾年不幸過世,而他又沒有留下子嗣,所以他的夫人沈秀女士便接替了他的職務。

  周老闆原籍也在東北,因周老闆有著濃重的愛國情懷,導致他們周氏商貿公司接納了一大批東北同胞。

  周沈秀是個高傲的美人,即便她已經上了些年歲,也依然可以迷倒眾生。她的美麗是光彩奪目的,是走到哪裡,哪裡就會以她為中心的。周沈秀不光是長得美麗,她的體態也是美的,身家更是豐厚的。

  若說周沈秀算不得是這上海灘上一等一的女富豪,那麼在二等女富豪里她便是頭把交椅。

  周氏商貿公司主營進出口藥物,葉裔勛便是周沈秀手底下一個小小的經理。

  而周沈秀能親自來請葉裔勛外出應酬,自然源於他們之間的「情分」。

  他在公司里本就是個特殊的人物,來來往往的東北老鄉大抵都聽過他一點名號,一來二去傳到了周沈秀的耳朵里,她出於好奇,在很短的時間內便掌握了葉裔勛的所有背景。

  周沈秀很是駭然,她沒想到葉裔勛的破產史如此盪氣迴腸,她對這個「落難地主」生起佩服之情,金陵豈是池中物?昔日的商賈為了生計屈尊到今日這般地步,這是常人難以做到的。

  周沈秀欣賞他所以提拔了他,而葉裔勛一點也沒有讓她失望。在幾次重大的決策中,他都給出了關鍵性的意見和建議,事實也證明他是對的,他的能力和才幹不是徒有虛名。

  葉裔勛的經濟狀況得到了極大的改善,可他卻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向餘姚講明。他在公司里所發生的這些事,一併向餘姚隱瞞了下來,包括他和周沈秀之間的「情分。」

  同在一輛汽車上的周沈秀自然也看見了李木嵐和餘姚在弄堂口拉拉扯扯,她是何等聰明的婦人,輕輕笑道:「姨太太年紀小,到底是有些不大穩重的。」

  葉裔勛揉了揉太陽穴,輕描淡寫道:「不,她是我的夫人。那樣的小伙子,她不會喜歡的。」

  周沈秀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裔勛,你如此肯定?」她又道:「華界這邊總是亂亂的,你何不在公共租界裡頂下一套公館,請你太太也不要再去外頭做事,在家做起葉太太豈不是很好?」

  葉裔勛沒有言語,他的家事還輪不到周沈秀來操心。可是在公事上,他又得聽命於她。即使知道周沈秀有時是故意找自己作陪,他也都一一應允下來,他總是希望重新獲得財富的。

  所以那天晚上在喜匯門裡,蘇棠檸看到的人就是葉裔勛。

  葉裔勛陪同周沈秀等一眾人來到喜匯門尋歡作樂,他萬萬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餘姚。

  從餘姚進喜匯門的那一刻起,他就看見了她。他緊皺著眉頭,有些懊惱棠檸怎好帶她來這種地方,可他自己也身在其中,也好像沒有什麼資格責備她。他原以為棠檸只是帶著餘姚去喝喝咖啡買買衣服,他們倆萬萬不會在喜匯門裡相遇的。

  葉裔勛看到了餘姚的窘狀,自然也看到了她們身邊的男子。他判斷著他們之間與棠檸的關係,那邊靳茂辰已發現了周沈秀,他走過來畢恭畢敬的跟她打招呼,反而把裔勛弄的緊張夠嗆。葉裔勛不得不藉故躲到洗手間裡,恐被餘姚發現他的存在。

  靳茂辰在那裡跟周沈秀寒暄多時,葉裔勛便一直躲在洗手間附近,許是他沒有隱蔽好,到底被眼尖的棠檸發現了去。

  隔日棠檸在電話里試探他,他想也沒想就否認下來。他也知自己沒做什麼虧心事,可還是下意識的欺騙了棠檸,欺騙棠檸就等於欺騙了餘姚。

  葉裔勛從回憶中抽離出來,看著失望透頂的餘姚坐回到梳妝檯前,心裡湧起一絲歉意。他知道她的用意,也懂得她為何敏感,可是他還是選擇了裝傻到底。

  他的確沒把李木嵐放在眼裡,可他怎麼會那麼篤定餘姚的心裡眼裡只有他一個人?她就走不出他的手掌心?還是說他自己內心另有所思早有打算?

  蘇棠檸偏又打電話來找餘姚出去玩,餘姚故意說給裔勛聽,以為裔勛會不同意自己這麼晚還外出,誰成想裔勛只是說讓她們注意安全便放了行。

  棠檸電話那頭應承著,又教餘姚到弄堂口等候自己,她大約一刻鐘以後就可來接她。

  餘姚不情不願的走出家門,裔勛也只是在身後囑咐她,若是晚上留宿在棠檸家裡,記得打電話回來告訴他一下。

  她憤憤地走出弄堂,葉裔勛為什麼如此放任她?這背後到底隱藏了什麼原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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