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回：摧枯拉朽大廈倒（下）

  施芸慌張的伸手杵了萃紋一拳，「萃紋你別瞎說，那時候你才幾歲，你能記得住啥？」

  裔勛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只見那兩隻筷子跳起來又跌落到地上，他怒斥道：「葉施芸，你再打小萃紋一下試試？」

  施芸嚇得連忙低下頭，怯怯回道：「爹，萃紋小孩子家家亂說的。」

  「萃紋，到姥爺這裡來。」

  萃紋已被施芸打疼哭起來，聽見姥爺叫她，她邊跑過去邊說道：「姥爺，萃紋沒有說謊，我真的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呀！」

  裔勛道：「萃紋，跟姥爺說說，你都在啥時候看見了啥？慢慢說，姥爺最相信你的！」

  萃紋大哭著說道：「我小時候有天晚上要去院子裡解手，當時是蘭心帶我出去的，我在路上就看見王大娘把秋嬸娘那邊下房裡的窗簾點著了！」

  

  鳳傑睨了一眼萬氏，只見萬筱清已嚇得哆哆嗦嗦唇齒相碰，施芸也抱著萃綈眼淚婆娑起來。他立刻明白是怎麼一回事，遂厲聲道：「萃紋，到爹這裡來。」

  萃紋又跑到鳳傑懷中。鳳傑道：「施芸，你帶著萃紋萃綈回屋待著去，我不回咱屋去，你們誰都不准出來！」這是欒鳳傑和葉施芸結婚十幾年來，第一次如此硬氣的說話，也是他第一次在葉府里當眾這樣命令施芸。

  施芸被鳳傑的氣勢鎮住，馬上起身帶著萃紋萃綈一步三回頭的走回房中，單把她母親留了下來。裔勛沒有制止鳳傑的做法，讓施芸和孩子們遠離這裡無可厚非。

  葉啟涏見勢忙喚愛佳，「你也回屋待著去吧。」

  愛佳只覺氣氛凝重但不知所為何事，欲起身要離開，秋溶鮮有的說起話來，「三少奶奶，勞煩你把三個孩子一併帶過去，我一會兒去你屋裡頭帶回來。」

  啟涏憂心忡忡，道：「少姨奶，你也跟著愛佳一塊移步吧。」

  秋溶笑笑，「三爺，今兒這局兒我還真不能走。」

  啟涏略微一愣，遂默許從之。愛佳便帶著經年三兄弟回到自己房中等候。

  花柒也想溜走，「既你們有大事要商量，我也不便在這裡久坐，那我且先回屋去了。」

  秋溶嚇住她，「二少奶奶，我看您還是留步吧。」

  花柒見老爺也在怒視著她，嚇得趕緊坐了回去。

  小丫頭們見狀迅速撤走碗筷圓桌，正廳上座上裔勛和餘姚並坐，兩側一端是萬氏、花柒、鳳傑，另一側則是秋溶和啟涏。

  裔勛率先開口，「萬氏，你先說說吧，王婆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那王婆子早已離府，萬氏以為再怎麼查也查不到她的頭上來，偏被萃紋這小孩子看見捅了出來。她畏畏縮縮，道：「老爺，那王婆子的事我哪裡會知道，萃紋那孩子許是看走眼了，那時候她才幾歲呀！能記住個啥？」

  「那個蘭心現在是在哪屋裡？給我叫過來當面對質！」

  蘭心在門外聽到老爺在喚自己，小心翼翼的走上廳內。她望著她的主子花柒，花柒卻把頭別了過去。蘭心那晚只記得帶著萃紋去院裡解過手，其餘的事情她便一概不知，裔勛盤問後也不願再為難她，便差她暫且退了下去。

  裔勛厲道：「萬筱清你還敢狡辯？你以為你這些年做的那些缺德事我都不知道嗎？」他說著拿起茶杯擲向萬氏，整個茶杯在她前面摔個粉碎。把萬氏驚的立刻大跳起來，哭天搶地叫喊老爺要打死她。

  餘姚看著花柒兩手扣在一起，緊緊攥著拳頭仿佛就要摳出血來，知道她心裡已經承受不住，於是把矛頭對準她，發話問道：「花柒，你婆婆不肯說你來說，你之前不是和宋啟泠都說過的嗎？他臨走之前已經都跟我交代明白。」

  花柒裝傻充愣道：「小姨奶奶瞧您這話，讓我說什麼呀？我哪裡知道你們要說啥事呀！」

  「你跟宋啟泠那點子事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今天這裡正好人多，你要是不想留臉面，我就講出來臊一臊你！」

  花柒以為宋啟泠把他們之間偷情的事告訴給了餘姚，當下立刻羞愧的漲紅臉頰，忙道：「小姨奶奶您可別血口噴人，我……」

  「你什麼你？你跟著二姐姐溜進我房裡藏匿金夫人那金佛像的事，你以為我不知道？宋啟泠早就告訴我，是從你口中得知的。」

  花柒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原來單餘姚是要她交代所犯罪狀，而不是要揭發她通姦養漢。她也瞧出眼前的局面，今日必是聲討萬氏的大會。於是她站起來撲向餘姚跟前跪了下來，求饒道：「老爺、小姨奶奶，我錯了！是我糊塗做下錯事！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們！」

  萬氏立刻上前罵道：「你這個不要臉的小娼婦，我怎麼沒看出你是個吃裡扒外的東西！」

  裔勛道：「萬筱清你給我閉嘴，花柒，你老老實實說，你都知道萬氏什麼罪狀，把你幹過的事情也好好交代出來。」

  花柒道：「葉家那場大火就是我娘放的呀！那王婆子是她花錢打發走的，這件事是我娘親口對我說的，藏匿金佛像那件事，是我和我娘一起嫁禍給小姨奶奶的。」

  秋溶質問道：「王婆子放火把我的下房點著，事後再誣陷是我房裡的丫頭不慎失火？」

  花柒承認點頭。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事是你知道的？」

  「琪紅那件事也是我娘在背後指使的。」

  萬氏瞪著眼珠子，大叫道：「笑話！那些事都是你進府里之前發生的，怎麼的我是傻子啊，就算是我幹的事後我還能告訴你？」

  花柒爭辯道：「你喝醉了說的呀！你總是見不到老爺，一見不到老爺你便在屋裡喝悶酒，一喝醉了便愛說起這些事情，我都聽了不下十遍。」

  餘姚道：「二姐姐，請你閉嘴！」

  花柒繼續道：「其他的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了！」

  「左卿卿和杜仁平私奔這件事呢？是不是被萬筱清抓住把柄把他們給逼走了？還有是誰蠱惑啟涏抽大煙耍錢狂窯子的？還有葉啟洺到底是怎麼死的？是不是萬筱淸在啟洺的藥方上動了手腳？這些事情難道不是她乾的？」

  「哎呀！老爺我可是冤枉呀！那些事可不是我乾的呀！你借我十個八個膽子，我也是不敢的呀！」萬氏跪著匍匐到裔勛腳下，抱著他的腿不停的辯白。

  裔勛伸腿卷了萬氏一腳，「你還有什麼可狡辯的？你說說哪一件事不是你的干？」

  啟涏插話道：「帶我抽大煙耍錢逛窯子的可是我姐夫，姐夫你說，可是我二姨娘指使你這麼幹的？」

  鳳傑淺淺一笑，這一天終於到來了！他再也不想隱瞞、背負下去，他已經裝孫子裝的太久。

  鳳傑站起來，對啟涏笑道：「我帶你抽菸耍錢逛窯子，你賴我作甚？我可曾有強迫你？別說是你就連啟澄抽大煙也是我的主意，這點我娘是知道默許的。」

  餘姚望著欒鳳傑五味交雜，鳳傑看了眼餘姚紅了眼圈，動情道：「來吧，是時候讓我們把事情從頭捋一捋了。」

  「最初啟洺毆打施暴大嫂，大嫂在外跟仁平私通。金夫人和啟洺不知情，因小姨娘丟條帕子，恰仁平也有一條相似的，便誣陷仁平和小姨娘私通。仁平為保護大嫂，默默忍受下來也沒為小姨娘洗白。後來我娘放了把火，使老爺不得不從小公館搬回大宅院裡住。這時候啟洺卻意外染疾，仁平為使大嫂脫離苦海，便在啟洺的藥方上動了手腳，間接導致啟洺加速死亡！」

  眾人無比震驚，「難道不是萬筱清所為，而是那杜仁平？你怎麼知道的？」

  「啟洺過世，杜仁平想帶著大嫂私奔，二人去往小禿山行男女之事，我，欒鳳傑找人跟蹤他們，並且拍下來了照片，那些照片很香艷，你們若是想看的話，一會兒我取給你們看。我拿這件事要挾仁平，勒令他離開葉家。杜仁平果真走了，沒想到還把大嫂一併帶走。我要他在臨走前給我寫下紙書，承認他殺害大爺的事實，還在上面簽字畫押，稍後我可以一併提供給你們。」

  啟涏追問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啊？杜仁平他瘋啦！我爹待他不薄啊！」

  「為什麼？三爺你還問我為什麼？我自然是為了你們葉家家產，大爺離世，二爺從軍，你是個廢物，杜仁平也被逼走，我欒鳳傑便有了繼承家產的希望！我自認為有點能力，在你們葉家也算勤勤懇懇，我雖然是個小人但我並未害過人。至於我娘也不過是耍些老娘們兒的手段，讓她殺害別人的命她怎麼敢！」

  萬氏震驚，這些事情她萬萬不知情，她走過去死命捶打鳳傑，「你呀！你糊塗呀！你咋不早說呀！」

  花柒問道：「大姐夫，你這……你為啥現在要說出來坦白？」

  「因為裝了太多年，裝夠了！還扯什麼呢？讓事情都真相大白吧，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太累了。」

  秋溶問道：「大妹夫，你說的這些沒有什麼問題，倘若一會兒你拿出證據大家更得信服，但是你為啥要救下小姨奶奶？既然二姨娘在背後使了那麼多絆住，你這麼做豈不是教她前功盡棄了？」

  餘姚瞬間站了起來，她在用眼神示意鳳傑不要說出來！

  花柒追問道：「救下小姨奶奶難道不是施芸的主意？我的天呀！」

  萬氏目光近乎呆滯，「咋回事？這又是咋回事？」

  鳳傑坦然的走到老爺面前，葉裔勛的眼神足夠堅定，他對他跟餘姚之間的情感有足夠的信心，他從來沒把欒鳳傑當成過對手，因為他知道欒鳳傑不夠分量成為他的情敵！況且還有施芸和兩個孩子在中間阻隔著，欒鳳傑承諾過他要對施芸負責到底！

  「我跟小姨娘也就是單餘姚，我們曾經是青梅竹馬的一對！我們兩家做了十幾年的鄰居，但後來我貪圖葉家榮華富貴娶了施芸。這個把柄被杜仁平得知，他也拿來要挾過我！我不是什麼好人，但施芸是我娶下的妻子我便會對她負責！我之前對不住單餘姚，她有難我救她一命有何不可？」

  秋溶懊悔起來，她實在不該問這個問題，她的聰明過了頭！

  正廳內所有人瞠目結舌，不敢言語甚至不敢喘氣，葉家大院裡所有的秘密在這一刻全部被撕開，狗血、離奇、瑣碎、怨念、嗔恨統統交織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