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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上位(上)

2024-05-11 11:00:33 作者: 斐什

  除夕當夜團圓飯,啟洺強打起精神被啟涏攙扶著上了桌,卿卿秋溶也被傭人幫襯著一同過來吃團圓飯。這一年府中忙碌裔勛沒有放仁平回鄉,破例讓杜嬸兒仁平一同上座吃飯。一家子圍坐一起恍如隔世,中秋之夜還那樣歲月靜好,才半年光景已發生巨大變化。裔勛與金氏同坐上首,金氏仿佛一夜之間白了頭,憔悴之容是多少胭脂水粉也蓋不住的。餘姚挨著萬氏下坐,不再是去年獨寵之貌。這些是餘姚向裔勛要求的,她希望裔勛能用家規對待自己,這樣子她才不會成為首當其衝的靶子。裔勛也贊同她的做法,府中不似小公館他不能時時保全她。

  飯桌上若不是有幾個孩提吵鬧聲打破安靜,這團圓飯怕是實在尷尬冷清。幸而幾個孩子把所有人都拽回現實當中,畢竟飲食男女,食色性也。氣氛慢慢活絡開來,眾人觥籌交錯舉杯暢飲。啟洺略坐一會兒堅持不住,不得不回房中休息。卿卿與秋溶精神倒是很好,一直留坐到最後。裔勛與眾男丁酒過三巡,都微微泛著醉意。「大過年的,喝醉就喝醉吧!」眾女眷紛紛發出理解之言。飯畢後裔勛攜眾男丁和孫子孫女們守歲放炮竹,金氏攜卿卿回房,餘姚護送秋溶回房,施芸自當攙扶萬氏回房。

  金氏送卿卿回了房中,小丫頭服侍好已退下。黑暗之中有個身影立在她的跟前,她沒有害怕,她知道是仁平來了。仁平在身後環抱住她,親吻她的秀髮,兩年來他們一直偷偷摸摸的交往。自他來府上做事,無意間撞見卿卿去醫館治傷,便動了惻隱之心,二人日生情愫漸漸發展出愛情。卿卿在啟洺處受盡折磨屈辱,在娘家又不受重視,可在仁平這裡,她得到了無微不至的關懷與愛護。

  他們計劃著私奔,但她捨棄不下兩個孩兒,他亦無攢夠錢財帶她遠走高飛。他們都在隱忍著,誰知又飛來橫禍卿卿燒傷臉頰,她差點就絕望自縊,辛虧仁平未曾放棄,使她頑強的度過難關。他潛伏在裔勛身邊兢兢業業,只為謀得更多錢財能早日帶著卿卿離開。啟洺現如今癱著,上下又不大看管她,仁平又來府自由,裔勛春節未准他的假,背地裡他們二人不知有多高興!

  原來仁平視如珍寶的帕子是卿卿的,可餘姚還未可知。也難怪傭人們會瞧著眼熟認錯,都出自一府之手。

  在秋溶房中略坐了坐,餘姚便打算回房,秋溶卻執意留她共同守歲,嘆道回去房中亦無人。餘姚想著今夜本無眠又獨守空房,倒不如與秋溶作伴也是好的,遂又留了下來。秋溶近來多受餘姚照顧,二人已多多熟稔。她每每把感激之言掛在嘴邊,餘姚總自愧不敢當。秋溶房中的炕鋪的很軟,煤火又燒的很旺,後半夜聊著聊著竟睡著了。

  醒來已是大年初一,她急忙辭了秋溶回房中梳妝打扮。秋溶大著肚子特許不用去拜年,而她要趕著去受晚輩禮拜。跑回草草梳妝打扮,她又趕著前往裔勛正房。正房房門緊閉,許是昨晚睡得太晚裔勛還未醒來。她猶豫要不要推門進去,房門「吱嘎」從裡面打開,裡面竟邁出一個女子!這女子頭髮凌亂、衣冠不整露出些許肌膚,同餘姚四目相對,雙雙怔住!

  

  她竟然是琪紅!從裔勛房裡走出來的居然是琪紅!真真晴天霹靂!

  琪紅扯著嘴角尷尬的沖餘姚假笑,雙手不自然的捋起頭髮,可胸前的衣襟盤扣似忘了繫上,倒像胸脯太豐腴反而撐破了衣裳。她的臉頰泛著紅潤未施水粉也難掩美色,的確較攆出小公館時又俊俏許多。餘姚像被什麼力量定在那裡動彈不得,她心中沒有激起半點漣漪,因為她整個兒心被瞬間震得粉碎,碎末一股腦堵在嗓子眼使她發不出聲響,連腦子也受到波及轉不動了。

  「你不要這麼看著我,昨晚上是老爺硬拉著我留下的。」她轉著眼波嬌嗔道,「硬」字拉著長音格外刺耳。

  餘姚不言語。

  她繼諷道:「這事也輪不到你做主,我自找夫人『受罰』去!」又轉身向屋內挑起嗓音道:「老爺,小姨太太在門外候著呢。」

  餘姚箭步上前揚手狠狠一巴掌抽在琪紅臉上,啐道:「姨太太也是你配叫的!」

  琪紅顯然未料到餘姚會動手,她捂著臉順勢跑回屋內扎進裔勛懷中,哭喊道:「老爺她打我!她動手打我!你可得為我做主啊!」

  裔勛杵在屋內,衣衫整齊頭髮未亂,雙眼卻布滿紅絲。晨光由門口射進屋子,餘姚立在門口怒視裔勛。他沒有言語,沒有向餘姚解釋。他是要默認眼前看到的一切嗎?琪紅扯著他哭鬧,他也不呵斥制止,他只是望著餘姚。但餘姚讀不出歉意。

  下房的傭人們都在喁喁私語,不敢輕易上前伺候洗漱。武媽本領著經年緯年過來先請早安,瞧見狀況匆匆趕上來打圓場,直叫經年緯年給爺爺拜大年,又急忙拉琪紅出去勸解。正房各傭人忽然忙碌起來,經年緯年纏著裔勛要壓歲錢,杜嬸兒早已聞訊趕到餘姚身邊。餘姚被兩個孩子纏住玩耍,冷眼瞧著傭人們進進出出伺候裔勛洗漱。

  然後整一天,先是大排場的祭拜先人,繁文縟節壓著眾人按部就班;接著高堂上座接受晚輩磕頭拜年,按等級規格發下壓歲錢;跟著親友紛至踏來拜年探訪,再晚些時間裔勛又攜餘姚與啟澄登門拜訪貴親友人。

  二人全無得空交談,她也沒法不全裔勛面子,在外人面前與他撕破臉皮。整日她都恍恍惚惚,略有些緩過神情只嘆琪紅有直搗黃龍的本領,也覺看錯裔勛不是曹鼐不可之人。闔府上下怕是已經傳開,這幾年來她第一次萌生要離開裔勛的想法。琪紅摧毀了他們的愛情!笑話!明明是葉裔勛自己摧毀了他們的愛情!

  從秦自省家中拜了年準備回府,被自省夫人橫欄下來吃晚飯,實屬盛情難卻不得不留。席間自省與裔勛交談甚歡,秦家夫人公子亦是熱情待客,啟澄被逼著一夜成熟起來,也有模有樣的秀起外場。只有餘姚不由自主的狷介起來,仿佛勢要與裔勛有關的一切劃清界限。飛觥獻斝之際,啟澄趁機用腳背蹭了下餘姚小腿,驚的她立刻又坐直些上身。她望見啟澄輕佻的笑,她覺得啟澄在譏笑她,譏笑自己做了他爹的小妾,還痴心妄想要他爹只愛她一人。自己位置本就不光明磊落還企圖得到優待?老子的小妾被兒子調戲一把又如何?一家子本來就沒尊重過你。桃李明年能再發,明年閨中知有誰?

  這琪紅因著去年造謠餘姚一事受到牽連,被餘姚攆出小公館,金夫人那邊又將其棄之不理,使她賠了夫人又折兵。同鄉大姨年歲已大且掙夠本錢,告老還鄉亦是件美事,而她卻不能回去。她是家中長女,底下一堆弟弟妹妹負擔太過繁重。她雖生在鄉野稍帶幾分土氣,但是實屬俊俏姑娘,況她比餘姚還要小上五六歲。被攆出小公館的大半年,一直四處做著零工,食不果腹又被家中父母催罵寄不出錢去。絕境之處聞得葉家因失火攆走一批傭人急需招募,遂尋到懷安使了銀兩,被分到萬氏一房做使喚丫頭。懷安再三囑咐她少往老爺夫人跟前攛掇,以免認出她來再惹是生非。

  萬筱淸從來都是扮豬吃老虎的,探得其中究竟腦中已生出一計。與琪紅推心置腹長談久矣,誓在立言輔佐她上位做裔勛小妾。琪紅在小公館時就動過這腦筋,她一直覺得餘姚長得沒自己美家世又同她一樣窮苦,憑什麼餘姚能攀上葉家老爺享受榮華富貴,而她卻要一直做著伺候人的活?加之杜嬸兒替餘姚狠打過她一頓,她替金氏做事沒得到好處反而被她棄之不理。心中早已生出恨意,萬氏微微誘導便不能自持,二人謀劃多日定在除夕當晚實施,掐算準當晚裔勛會酩酊大醉,但未料到秋溶會無意間助攻了她們,使得餘姚整夜不在老爺身邊。

  除夕後夜,放盡興鞭炮眾人散去,裔勛由小丫頭服侍回房休息。萬氏瞄好時機看準小丫頭退去,派遣琪紅偷偷潛進房中期盼「佳音」。在外面貓腰候著半個時辰仍沒聽到房中有動靜,懸著的心落下半截轉身回房等著天亮瞧好戲。萬氏吸著旱菸袋眯眼盤算,唯有此計能離間裔勛與餘姚之間的信任,瓦解他們二人這幾年的情感。琪紅當真不負所望,自爬到炕上退下衣衫,又不慌不忙的替裔勛解下衣服,躺在他身旁等待天亮。他甚少酒醉,只因今日除夕貪了杯。

  微亮的天色喚醒了他,琪紅在側使他詫異,他揚手推開琪紅,一陣噁心在胃中翻江倒海。盛怒、厭惡、羞愧混為一體。他沒做過!他對自己發誓!可他無法解釋眼前的一切。琪紅淺淺的流下淚,道:「老爺你怎麼能這樣?昨晚是你硬拉我留下的呢。你怎麼一早就厭棄我了呢?」

  裔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起身闔衣,冷道:「穿上衣服再說話。」

  她自從炕上下來默默套起衣服,慢慢地挑逗地在他眼前晃悠。他正眼不瞧她,問道:「你在哪房伺候?」

  「在二姨奶奶屋裡,昨天晚上我奉二姨奶奶之命過來給您送醒酒湯,然後……」她低下頭做出羞澀表情。

  「你且先回去,我們年後從長計議。」裔勛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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