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與妖為伴

  人在視覺作用不靈敏的時候，往往聽覺會變得更加敏銳，此時我就是這種情況。眼前一片漆黑，只能聽見聲音。音調、音色都異常清晰，而我猝然間，想明白了聲音的主人是誰。就在昨夜，殿宇之中，我差點追出去的妖童子，正是這個聲音。

  雖然也有變化，但其本質是不變的。就是妖童子，沒想到妖童子居然敢這麼大張旗鼓的出現在這裡？看來趙良的父親不止是察覺到妖童子，甚至和妖童子有了接觸？這就好辦了，如果接下來的對話中，趙良父親講出妖童子的名字，那可就太好了。

  「孽障……祖先聖地，你也敢闖？」趙良大怒，直斥妖童子。可我也能聽出他聲音里有那麼一絲畏懼，他應該對妖童子沒什麼辦法，可不知為何，妖童子好像也沒有殺他的意思？

  「哈哈，叫我孽障嗎？讓本座想想，該叫你什麼呢？」

  妖童子哈哈大笑，充滿戲謔，道：「爹爹，我該叫你爹爹才對，哈哈哈，你是我父，我此身投入趙家，是你子，也是趙氏子孫，你們趙家的祖先，怎麼會不讓我來呢？怕是等百年之後，還得添一席牌位，供奉於我。」

  「無恥之徒！」趙良父親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喊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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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黑暗中，幾乎是手腳冰涼，毛骨悚然。「爹爹？」原來一開始村長說的就是對的？趙良就是妖童子？是我們被迷惑了？繞了一圈回到了原點？

  但更讓我驚訝的是趙良父親，他明明知道妖童子甚至會害死自己。乃至會損害這整個村子，但他為什麼不先殺了趙良呢？明明他對妖童子滿是恨意，對待趙良時又充滿父子之情。

  不對，我逐漸反應過來。剛剛事發太突然，我被嚇傻了，明明我現在就在趙良的夢境之中。如果他是妖童子，現在我應該和他擁有相似的視角。在文殊菩薩監看之下，他最多拒絕我入夢，但是做不到偽造一個幻境來欺騙我。

  所以現在的趙華，就是眼睛閉著，能聽不能看的狀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難道說趙良其實還有一個兄弟？他的那個兄弟才是妖童子？

  好像沒有說妖童子的父母不能再有其他孩子，雖然傳說里妖童子會剋死父母。但也沒那麼快，至少要撫養妖童子長大到一定時候。所以妖童子的父母如果另有子嗣，好像也很合理。而且這也能解釋趙良父母之死，的的確確是妖童子剋死的。

  「怎麼樣？找到你們趙氏先祖留下的解決方法了嗎？我可要提醒你，時間快到了。」妖童子繼續用玩味的語氣戲弄著趙良父親。

  就在我以為趙良父親會再度罵回去的時候，出乎我意料的是，並未如此。反而出奇冷靜。該是思索片刻以後，猶猶豫豫的開口道:「真的沒有時間嗎？不能再延一延？」

  妖童子答道:「早就告訴過你，這是天命註定，不是你我所能改變的。如果我能決定此事，從一開始我就不會找你訂這等約。」

  妖童子提起此事時，有些不滿和無奈。我一下就懂了他們在說什麼。按照師父的說法，妖童子雖然可以千變萬化，尤其是這等奪舍過多次的妖童子，詭詐狡猾。卻仍然無法變更天命，一者擺脫不了剋死父母的命數。二者如果有吉星降世，兩方爭鬥，便猶如宿命般糾葛。

  趙良父親似乎與妖童子達成了什麼交易？所以妖童子不僅沒有殺他，甚至希望他活下去。而他在祠堂藏書室找尋祖先留下的教誨與讖言，也並非是要尋找對付妖童子的辦法，而是在幫妖童子做事？

  難怪趙良父親也表現得鬼鬼祟祟，甚至沒有將察覺到妖童子的事告知其他人。另請高明相助，自己隱瞞了下來。

  妖童子到底許諾了他什麼？讓他不惜犧牲自己和妻子的生命，甚至將整個趙村乃至更多的人，推到了危險的最前沿。

  趙良父親的形象，有點崩。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也拿不準了。原先以為他是一位孤膽英雄，為全村人默默承擔著一切，現在卻發覺，他也有自己的秘密。倒是那個我一直不喜歡的村長，倒是真的為村民做了些事。

  「時間緊迫，你最好再快一點，對你的性命，我沒有絲毫興趣。只有成功做到這件事，你我各取所需，才是最好的結局。」妖童子又開口了，勸趙良父親道。

  越聽我越震驚，妖童子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有辦法解決天數？能夠讓趙良父母親活下去？他又能從中得到什麼呢？

  師父之前提到過，多次奪舍的邪修，其魂神陰邪，但已熟練術法。可以提前選擇自己想奪舍的對象，並且提前做好布局。原本我們都覺得妖童子選定這裡是隨機的，只是趙村倒霉碰上了。而趙村老祖先當年只是恰好算出這等天機。

  換一種思路想，或許一開始我們就想錯了。趙村先祖定居在這裡另有目的。也因為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對妖童子充滿誘惑力，甚至當時他就認識現在的妖童子。所以篤定了妖童子會奪舍到趙村。

  小小一個趙村，其中竟有諸般複雜，實在是耐人尋味。

  「你該走了，祠堂聖地，容不得你這種妖孽久留。」趙良父親聽到妖童子的話之後，沉默片刻，下了逐客令，趕妖童子魂神離開。

  妖童子倒也能屈能伸，被趙良父親呼來喝去也不生氣。哼了兩聲，便再沒了聲響。

  我又等了一會，趙良的父親走了過來，輕輕搖晃著趙良的身體，同時喊道：「良良，快醒醒，該回家了。」

  他的搖晃，讓趙良有了動靜，逐漸醒轉過來。同時四周也變得明亮起來。是趙良睜開了眼睛，重新看到了這裡的一切。

  趙良父親手裡點著燭火，有些擔憂的看著趙良。說道：「怎麼在這睡過去了？不知道地上涼嗎？」

  原來趙良正睡在門口處，我站在邊上看著他們父子。無論怎麼看，都覺得這只是一對再普通不過的父子。

  可就因為趙良父親與妖童子的合作，讓整個趙村陷入危險之中。人怎麼能隨便與妖邪合作呢？

  但仔細想想，我好像也沒什麼資格來說這樣的話。聖眷村時，我曾跪地祈求，不要誅殺那些也可能被邪魔所染的人們。

  人有惻隱之心，即是人之善性，又使人優柔寡斷，為眼前所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