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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軍法

2025-04-14 13:01:39 作者: 冰臨神下

  第125章 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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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第一次見面時起,孟僧倫對徐礎就表現出親人般的和善與熱情,非常坦然地承認自己不是帶兵的料,甘願做個和事佬,安撫七族子弟,免除徐礎的後顧之憂。

  徐礎怎麼也想不到,孟僧倫竟會做出屠殺將領這種事,而且事先一個字也不透露。

  大敵當前,吳軍卻自斬一條手臂。

  徐礎又驚又怒,忘了身上的傷痛,走到孟僧倫面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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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僧倫跪下,「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也是我動的手,與他人無關,請大都督責罰。」

  他身後的十幾名衛兵也都跪下,紛紛聲稱自己才是主謀。

  徐礎壓下心中憤怒,嘆息一聲,「孟將軍一片忠心,可你壞了軍紀,不可饒恕。」

  「末將不求饒恕,只求大都督在軍中平平安安。」

  徐礎又嘆一聲,向唐為天道:「請鮑將軍來。」又向孟僧倫道:「你們起來吧,帶我去看一眼。」

  「大都督……」

  「我不是躲在別人身後的小孩子,有將領因我而死,我怎可避而不見?」

  「是。」

  孟僧倫前頭帶路,眾人擁著徐礎出帳。

  營地里的將士正在興高采烈地炫耀所得獎賞,見到徐礎走來,遠遠地躬身行禮,經此一戰,他們對這位年輕的統帥已有敬畏之心。

  殺戮發生在一頂帳篷里,七名小姓頭目橫屍地上,大都被抹了脖子,看樣子沒經過掙扎,孟僧倫策劃得極為精準,殺人時沒引起任何注意。

  徐礎看了一會,心中又湧起一股憤怒,強行忍住,下令道:「拆掉帳篷。」

  「拆掉帳篷,外面的人會看到……」

  「這種事情,能瞞得住嗎?」

  「小姓十營還有不少小頭目,至少要將他監管起來。」孟僧倫還要再勸。

  徐礎直接向衛兵下令,衛兵們不敢違抗,七手八腳地拆除帳篷。

  徐礎站在外面,鮑敦匆匆跑來,拱手道:「軍賞已經分發完畢,記錄在冊,大都督……」

  看到帳篷下面的七具屍體,鮑敦大驚。

  發現屍體的人越來越多,七族子弟還好,小姓將士卻是大驚,人人呼叫,質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

  徐礎不讓衛兵跟隨,獨自走到小姓將士當中,他一到,眾人避讓,喊聲漸消。

  「我知道,有些人對我不滿,恨不得我死。」徐礎高聲道。

  小姓將士嘀嘀咕咕,不知是辯解,還是承認。

  「金刀劉昨天就想動手,翻江龍見事情敗露,自行逃走,許多人都看到了。」

  一名將士開口道:「大都督這是要向我們報仇嗎?」

  徐礎舉起手臂,繼續道:「就在今早,襲擊官兵營地時,千斤秤要割我的人頭送給官府邀賞。」

  與前兩人相比,千斤秤的威望更高一些,此次夜襲,吳軍傷亡不多,千斤秤死得莫名其妙,早已惹來小姓將士猜疑,現在算是真相大白。

  「大都督殺死了千斤秤?」

  徐礎幾下脫掉上衣,露出遍體的青腫,「是他差點殺死我。」

  眾人驚呼,唐為天上前,舉著棍棒大聲道:「千斤秤是我殺的,有誰不服氣?」

  沒人吱聲。

  徐礎穿上衣服,轉身看向七具屍體,又轉向小姓將士,「想讓我死的人不只那三位。」

  小姓十營的頭目雖然互不統屬,常有明爭暗鬥,但是對外時常能保持一致,千斤秤等三人地位最高,他們的計劃,另外七人通常都會參與。

  小姓將士依然惶惑不安,卻已不再群情激憤,一人道:「如果他們真有異心,該殺,但是我們對大都督絕無二心。」

  「絕無二心。」眾人和道。

  徐礎不讓唐為天跟隨,又往人群中走出幾步,完全陷在小姓將士中間,「千斤秤等人想要奪取大都督之位,推舉不成,便生殺心,諸位還有誰想當大都督?」

  所有人都搖頭。

  「所以我相信你們。」徐礎拍了幾個人的肩膀,轉身走出人群。

  孟僧倫正關切地看著大都督,刀已出鞘,以備不虞。

  徐礎也盯著他,心中一會嘆息,一會憤怒,止步道:「這裡是咱們吳軍的營地,大家的自保之地,只要營地在,所有人皆得安全。所以無論有什麼理由,營中不可隨意殺人,絕不可以。刀槍要用在戰場上,殺敵立功,殺自己人,只是怯懦。」

  孟僧倫以及參與殺戮的衛兵露出愧色。

  「孟僧倫,你可知罪?」

  孟僧倫放下刀,拱手道:「是我自作主張殺死七名頭目,未向大都督請示,罪該萬死,請大都督殺我以平眾心。」

  徐礎向鮑敦道:「鮑將軍監護全軍,按軍法論,孟僧倫等人該當何罪?」

  說是軍法,連個現成條文都沒有,鮑敦又非行伍出身,哪懂什麼軍法?但他守城多日,自己定下一些規矩,於是道:「營中蓄意殺人,該當死罪,但是這七人心懷不軌,殺之有因——孟將軍可以官贖罪,其他人奉命行事,無罪,但奪軍賞。」

  徐礎點頭,「孟僧倫免去一切職位,罰作苦役一個月,其他人無罪。我是大都督,有縱容之罪,當讓位思過……」

  「萬萬不可,大敵當前,大都督怎可讓位?」眾人立刻反對,就連小姓將士也不同意。

  鮑敦道:「大都督的確有錯,但是破敵有功,兩相抵消,可罰沒軍賞,分與死者家眷。」

  徐礎只是做姿態,點頭道:「好吧,暫且如此,諸位各去安歇,明早再論。」

  人群散去,徐礎與鮑敦巡營,重新安排守衛事宜,以保證一切妥當。

  徐礎擔心消息傳開之後,引發城內騷亂,讓鮑敦回城安撫,自己留鎮城外營地。

  孟僧倫跪在徐礎帳前,一動不動,幾名七族將領站在附近小聲交談,見到大都督立刻閉嘴。

  徐礎徑直入帳。

  宋星裁跟進來,拱手道:「孟將軍雖有不請之罪,卻是為大都督免除後患,不賞就是了,沒必要……」

  徐礎問道:「宋將軍以為吳軍能打敗官兵嗎?」

  「咱們剛剛勝過一場,大家士氣正旺,至少有七八分勝算。」

  「夜襲乃是奇計,兩軍並未交鋒,明日若是與大隊官兵以硬碰硬,勝算幾何?」

  宋星裁只得承認,「勝算不大。」

  「吳軍立足未穩,且又大敵當前,勝算全無,孟僧倫卻在此時殺戮將領,令小姓十營驚疑不定,功過可得抵消?」

  宋星裁低頭不語。

  「合則強,分則弱,這個道理你們還是不明白。」

  「萬一不幸,大都督死於小姓頭目之手,吳軍必然離散,那才是『分則弱』啊。」

  「事有輕重緩急,賞罰必須分明,小姓十營人數眾多,乃是吳軍主力,眼下只可拉攏,不可令其生疑。至於殺我之心,人人都可能有,若是不分青紅皂白全都除掉,我帳下還能剩幾個人?」

  「孟將軍與我肯定會是剩下的人,但我明白大都督的意思。」宋星裁拱手,「七族連心,一人有罪,所有人擔責,我願交出此次所得獎賞,不為贖罪,唯表慚愧。」

  「明天再說。」徐礎身上疼痛,心裡疲憊,不想再糾纏。

  宋星裁告退。

  徐礎坐在床上,自立時的滿腔熱血第一次稍稍冷卻,但他無意認輸,喃喃道:「總有辦法,總有辦法……」

  「是啊,會有辦法。」一個聲音道。

  徐礎嚇了一跳,伸手拔刀,「你、你怎麼在這裡?」

  周律從角落裡走出來,帳中只點著一盞小油燈,十分昏暗,他站在陰影里,竟然沒人發現,「大都督讓人帶我來的,記得嗎?」

  孟僧倫製造了一場意外,所有人都被吸引過去,將周律給忘了。

  「啊,你坐下吧。」

  周律拉來一隻小凳,遠遠地坐下,雙腿併攏,一臉諂笑。

  唐為天風風火火地闖進來,他此前出營去打探敵情,剛剛回來,「官兵沒動靜。這小子是官兵俘虜,怎麼能留在這裡?我把他帶走。」

  周律一臉懇切地看向徐礎。

  「留下他,你先去休息吧。」

  「可他要是想暗殺大都督呢?」

  周律一個勁兒地搖頭否認,徐礎道:「不怕,他打不過我。」

  「好吧。」唐為天走出帳篷,沒去休息,而是站在外面守衛著。

  面對周律,徐礎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打個哈欠,「你不會趁我睡覺的時候動手吧?」

  「不會不會,我哪敢啊。」周律馬上道。

  徐礎脫掉靴子,合衣躺下,怎麼也睡不著,對孟僧倫既憤怒又不忍。

  油燈滅了,帳中一片黑暗,周律坐在小凳上,仍不敢動。

  「這裡是軍營,你隨便找個地方躺下吧。」徐礎道。

  「我還好,不累,也不困。」周律長出一口氣,好像得到特赦似的,沉默一會,他道:「大都督……以後是要做皇帝吧?」

  「我不能嗎?」

  「能,當然能,如今誰都能做皇帝,大都督尤其能,我們周家願保大都督。」

  徐礎笑了一聲,東陽侯是員老將,但不會保他,至於周律,沒什麼用處。

  周律顛三倒四地表忠心,徐礎沒聽,在想其他梟雄遇到孟僧倫這種人該如何處置:薛六甲肯定是掄起棍棒一通亂打,打完之後跟沒事人一樣,該喝酒喝酒,該說笑說笑;沈耽……大概是表面上憤怒並定罪,然後暗地讓孟僧倫逃走;馬維很可能會殺死孟僧倫以安軍心;寧抱關——徐礎想來想去,覺得在寧抱關營中,根本不會出這種事。

  「……管將軍是大將軍舊部,對你們樓家……」周律還在嘮叨。

  「你說什麼?」

  「啊?」

  「你說到管將軍?」

  「對啊,官兵統帥是管長齡管將軍,若是知道這邊的大都督是十七公子,沒準就不用打了。」

  打肯定是要打的,但徐礎想出一個主意,不用以硬碰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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