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顧盼（1）

  「呵……」程喆忽然慘然一笑，聲音淒涼，「若能在故國安好，誰願骨肉分離背井離鄉！」

  他言之有理，封情垂眸深思，還沒條理清晰，耳邊傳來冰寒鋒銳的聲音，「韓清風，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娶她嗎？」

  「為了月兒。」封情聽蘇離提過，那天被封黎點醒後就明白了他的犧牲。

  程喆又慘笑一聲，「原來你都知道啊。我程喆雖不是什麼富二代，也出身書香門第，灼華立世，前途光明，竟想不到有朝一日因為你這樣的人……呵……這樣不負責任，這樣傷害我心愛之人的人，毀掉一身清譽迎娶可恨之人！」

  「……更可憐的是我父母，鍾愛祖國，一生都在奉獻，到頭來為了探親落得個飛機墜毀於異國他鄉……屍骨無存……落葉難以歸根的下場！」

  句句控訴如泰山之重砸在封情的身上，他盯著眼前的淒涼身影，眸中露出一絲從未有過的駭然。絕想不到他的一步錯，就如蝴蝶效應，牽扯出如此多的悲劇。

  回憶起那日說她是魔鬼，卻原來真正的魔鬼是他。害她被世人羞辱唾棄受盡磨難，害她真正的未婚夫無辜背鍋娶可恨之人，害她的養父母成孤魂野鬼難回故土……

  

  一支煙燃盡，封情感覺到指端的微燙，如從噩夢中驚醒，扔了菸頭，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是真的卑鄙無恥下流，即便知道真相，毅然決然地把她困在身邊，甚至在她神志不清的情況下，和她領了結婚證。

  卻終是徒然，眼下怕是到了困也困不住的時候，想到此生恐難再相伴，絲絲劇痛貫穿他的心臟……忽然後悔想辦法將她早早喚醒，因為三個月的朝夕相伴，溫香在懷，太短了，太短了，不夠他念念一生……

  中午的時候，封黎獨自來做客，剛進門就直奔主題，「大哥，嫂子讓我幫她調查一個人，叫蘇離，你知道她在哪兒嗎？」

  封情早已收到張白的匯報，他閉著眼，面無表情，「北郊的精神病院。」

  「嘶哈。」封黎瞬間全身汗毛直立，幾秒鐘後，才搓著手背，好奇地問，「什麼怨什麼仇？」

  「奇恥大辱……」若不是被欺騙，若能早點知道真相，他還有百分之五十的機率贏回她的心，而現在，什麼希望都沒有了。

  察覺出封情的頹然，封黎好奇心更盛，但他沒敢追問，換了個喜慶話題，「大哥，恭喜啊，嫂子吉人天相，又活蹦亂跳了，我想問問，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辦婚禮呀？默默和妹夫的婚禮定在了……」

  「婚禮」兩字深深刺痛了封情，他睜眼，眸中幽深如無底之洞，「你是想自己滾出去，還是讓我把你踢出去？」

  面對突如其來的暴戾，封黎一臉的莫名其妙，但意識到此時的危險，幾乎沒過大腦，他吼了一句「韓清風，我愛你」，然後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奔出別墅。

  半月從西郊墓園出來，立刻前往北郊的精神病院。

  她的表情太冷，渾身肅殺的氣息，簡直像是小版封情，讓張白一路上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到達目的地，封黎早就安排好了一切，無需任何手續和流程，兩個護工將蘇離帶到了一個房間。

  半月坐在位於中心的沙發上閉目養神，她身後是四個高大威猛且背手而立的墨鏡保鏢。

  「馮半月，我就知道是你，是你要害我！」蘇離先發制人，卻也只敢靠在被從外面鎖住的門上。

  半月閉口不言，心底苦笑。

  這些年，究竟是誰害誰，蒼天若有眼，怕是也不忍直視……

  「月兒，這個孩子……」那日在醫院裡，程媽媽一臉的心疼和猶豫。

  旁邊的蘇離一身新媳婦兒的大紅裙裝，軟語相勸，「媽，月妹妹年紀尚小，不懂事兒才犯下如此大錯，您別生氣了，身子要緊。」

  她說著目光落在半月的肚子上，眸中有一絲晦暗，但再開口時，聲聲同情與心疼，「可憐的孩子……為了月妹妹的將來，咱們也是無奈……」

  程媽媽不忍心，捂住嘴起身前往衛生間。

  蘇離立馬換了嘴臉，俯身湊近耳語，「馮半月，你知道嗎？我現在忍不住想大笑呢。恐怕你做夢也想不到，網上的流言是我散播的。」

  「你……你說什麼？」半月一臉驚愕。

  此時走廊里沒別人，蘇離抬手掐住半月的脖頸，語氣瘋狂，「哈哈哈……你自詡是天才少女，你們一家都那麼優秀，居然會一步步落入我這個小女子的圈套，實話告訴你吧，我早就知道你肚子裡的孽種不是程喆的，當然我也把這件事告訴了程教授，要不然他怎麼可能接受我這個兒媳婦。」

  「我真的好開心，能成為你的嫂子，不過，我可不會像你哥哥那麼心軟。瞧你這可憐單純的小模樣，嘖嘖……我婆婆沒告訴你嗎？我們今天是帶你來打胎的，哈哈哈……馮半月啊，你帶給我的恥辱，就從你肚子裡的孩子開始償還吧！」

  坐在醫院走廊里的半月這才明白，她們不是帶她來產檢，而是流產……被蘇離強行推進手術室里，從來都驕傲的她只能跪在地上聲聲淚下，終於感動一顆見慣生死的醫生心，幫她換上護士服逃出生天。

  A大是回不去了，和她關係最好的默默不知所蹤，她走投無路之下到小公寓裡找韓清風，卻被認識她的保安告知，他有將近一個月沒回來過。

  幸好她有鑰匙，把藏在他衣櫃裡以備不時之需的私房錢找出來，然後出門上了一輛計程車去機場。

  站在人來人往的大廳里，對未來的恐懼讓她忍不住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給他打電話，發信息，然而一天一夜的等待後，只有絕望。

  她最終選了C城，群山環抱里的美麗城市，是她母親的最後一站，也會是她的。

  然而死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在父母生前於國內唯一置買的房子裡掙扎不到三天，程喆找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