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最後的寧靜（1）

  接連的交戰，令雙方全都元氣大傷，休養生息，成了敵我之間共同的目標。

  楚無歡仍在閉關，慕容情還在昏睡，眾人的憂慮絲毫未退，藍溪的按兵不動讓他們無法懈怠，更不敢有任何的疏漏。

  決戰來臨前的寧靜，往往不是什麼好的兆頭，可對星辰眾人，至少是難得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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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隔數年，在這片土地上，竟然又一次飄起了雪。

  面對難得一見的場景，有人驚訝，有人感嘆；有人忙著賞雪，有人充滿好奇。

  而還有一個人，在懷念。

  「輕靈，情兒怎麼樣了？」沐子歌每天都要來看慕容情，明明知道情況不好，卻依舊免不了問上幾句，也不知道是為了求個心安，還是求個希望。

  輕靈用盡了畢生所學，都改善不了慕容情的狀況：「我所學有限，無能為力，這一關能不能闖過去，就看她自己了。」

  辛苦近十年，慕容情終於有機會偷個懶了。

  「我想帶她出去透透氣，你看方便嗎？」如此雪景，他知道，她一定想看。

  「也好。你稍等片刻，我去幫她收拾一下。」

  狀況再糟糕又能糟糕到哪裡去呢，或許雪中的精靈能夠吻醒沉睡的美人也未嘗沒有可能。

  院落之下，她倚靠在他的懷裡，聽他默默地講著故事，默默地回憶著。

  「小丫頭，你看呀，又下雪了。還記得我們初次見面時的景象嗎？那天的雪和今天，一模一樣。你毫無防備地從天而降，像個仙女似的，美得攝人心魄。人人都說你是個心思深沉的女子，他們畏你，防你。可在我眼中，你就如這皚皚白雪一樣純潔、乾淨。」

  「你牽著我的手走進慕容府，也將我的心牽走了，其實從那一刻開始，我就被你牢牢地吸引住了。你踩著我留在雪上的腳印蹦蹦跳跳的模樣，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你露出的微笑，是我此生見過的最美的笑容，在寒冷的冬日裡，溫暖了我滿是仇恨的心。」

  「還記不記得我們在院子裡打雪仗？你個小笨蛋，總是打不中我。平常從不會輸的慕容情，居然被小小的遊戲打敗了，想想就好笑。」

  「分開的這些年，我每天都在想你，每天都在想著要為你變得更強大。我說過的，等到我功成名就的那一天，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可是，我們之間的遊戲還沒有真正的開始，就宣告了結束。重逢本該是件無比開心的事情，卻為何只剩下傷感還有落寞，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

  「不管怎樣，我慶幸，我在你心裡的位置沒有變過，如果你始終把我當作兄長，那我也無所謂，只要能在你心裡就好。」

  「你跟藍溪說，你我之間的情，超越了親情、超越了愛情、超越了友情，我也很想知道，這第四類情感究竟是怎樣的。」

  「磨人的小妖精，該醒醒了，醒過來看看今天的雪和你記憶里的一樣不一樣？醒過來跟我繼續打雪仗，讓我瞧瞧過了這些年你有沒有一點點進步？醒過來告訴我，在你的夢裡是我，還是楚無歡？」

  沐子歌想用回憶喚醒她，用她內心最真實的柔軟叫醒她沉睡的意識，可是不管他說什麼，懷裡的人始終沒有任何反應。

  時強時弱的呼吸，牽動著他的心，忽上忽下，他好害怕，會這樣，失去她。

  純粹地抱著慕容情，沐子歌只當自己是暫時她的依靠。一直，一直，沒有更加親昵或越矩的行為。

  有一人始終站在遠處呆呆地望著，聽著，不忍打擾，直到四周於雪景之下安靜了下來。

  緩緩地開口，卻說出了一句本不該他說出的話：「或許，你才應是她最好的歸宿。」

  沐子歌沒有回頭去看，只聽聲音就已知道是誰了：「可是你，才是她最後的選擇。」

  「沒想到你們之間有這麼多美好的回憶，她從都沒有告訴我。」楚無歡心中五味雜陳，他忽然很羨慕很羨慕沐子歌，可以擁有一段屬於慕容情的美好，「我剛才一直在想，我跟她之間的回憶里，除了痛苦，還剩什麼？」

  「這是只有我們兩個擁有的回憶，只有我們才知道，她不告訴你，是不想你多慮吧。」沐子歌把人交到了無歡的手上，「儘管只剩痛苦，可也許，你依舊是這世上唯一能喚醒她的人。」

  楚無歡橫抱慕容情在懷，卻叫住了欲離開的沐子歌：「坐下聊聊吧。」

  「聊什麼？」

  「隨便說點什麼都好，她一定想看到我們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的樣子。」

  每一次見面都是針鋒相對、含沙射影的兩個人，其實早就放下了對對方的成見和芥蒂，只是總覺得心有不甘，較著勁兒。

  「你的劍我讓蘇伯父還給你了，二十多年沒碰過了，早就使不慣了，還是扇子比較適合我。」

  「只怕，這次之後，我也沒機會再碰它了。」

  「為什麼？」

  「這幾天裡，除了練功，我還想了很多事情，做了很多決定。擎蒼、星辰都已經沒有再復興的可能了，楚家和慕容家只剩下我們兩個人，再爭鬥下去更是沒有意義了。如果，她能活下來，我打算等她養好傷，我收拾好殘局，就帶著她浪跡天涯，過她夢寐以求的隱居生活；如果……我自有我的去處。」

  「去處？」沐子歌隱隱約約覺出不對勁，「你話裡有話，說清楚。」

  楚無歡故意繞開了話題：「不管哪種情況，我都想將兩幫的人交託給你和若問，是再戰江湖還是平安地過日子，你們兄弟倆都能給他們想要的生活。」

  「我倒是無所謂，無憂城家大業大，我隨時歡迎。不過，問兒怕是也厭倦了殺戮，未必會接替你們的位置。」哪怕沒有太多正面的接觸，直接的對話，沐子歌對若問的性子倒還是摸清楚了。

  「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有話直說，什麼求不求的。」

  「所有事情皆因我而起，就讓我一個人去解決。」

  「你什麼意思？」

  「我們若再大舉進攻，不知道還會有多少人白白送死，無謂的犧牲，換不來任何的勝利，太不值得了。」

  「所以，你打算憑一己之力力挽狂瀾？是要以卵擊石？還是以死謝罪？你剛剛不是還說，要陪她浪跡天涯嗎？怎麼這麼快就變了。」

  「我未必會輸。」

  「你一定會死。」

  兩個人都十分堅信自己的看法。

  「你帶她離開。」

  「就算真的要讓她離開，帶走她的也應該是你，而不是我。」

  他們都有自己的堅持，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他們共同深愛著的那個女子。

  「你們都不問我，就想替我做決定嗎？」

  「你醒了！」同樣驚喜的兩個人，同樣藏不住的喜悅之情。

  「我要是再不醒，是不是這輩子就看不到你們了。」

  在慕容情昏睡的時候，好像聽到了楚無歡的聲音，聽到了他的決定，聽到了沐子歌的聲音，聽到了他的要求，她努力地找回遊離的意識，告訴自己一定要醒過來，不然，她就有可能會失去他們中的任何一個，或者是全部。

  她這一生，一直在失去，她不想在最後的時刻，還是這樣。

  「子歌，你幫我的已經夠多了，後面的路，就留給我們自己走吧。」

  「我既然答應了要幫你們，就會幫到底。」

  慕容情之意，本只是想讓沐子歌助他們牽制和除掉藍遠，這樣一來，他們少了一個強敵，沐子歌還報了仇。面對藍溪，連她都覺得沒有勝算的事情，她總歸是覺得，能少一個人卷進來就少一個。藍溪曾說要毀掉她身邊所有的人，她相信她做得出來。

  「她既然已經承諾，只要你離開，就不會對付你，你又何苦呢。」

  「當年欠你一命，總該要還你的。」

  他欠她的命可以用命去還，但是她欠他的情，又該拿什麼去償還？

  互相拖欠，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