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談判

  無歡不記得自己是何時睡著的，等他醒來的時候，房間裡就只剩下他一個人。整潔的衣服，梳洗的清水，他愛吃的東西，一件不落地都備好了。也許是因為睡得太晚，他只覺得心裡悶悶的，整個人沒什麼精神，看著精緻的菜餚，一筷子都不想動。

  心煩意亂，似是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大堂整齊的桌椅都被盡數撤走了，只留下一張方桌，四張椅子，地方寬敞了不少，可是卻反而令人覺得壓抑。

  無歡、若問還有沐子歌三個人，幾乎是同時從各自的房間裡走出來的，他們互相瞟了幾眼，各懷思緒，各安心思。

  無歡滿臉警覺。

  

  若問滿臉疑慮。

  沐子歌悠閒地擺弄著他的扇子，臉上的笑容始終不變。

  「該到的人都到齊了，就請入座吧。」

  輕城和輕靈已等候多時。

  毫無意外，楚、沐二人相對而坐，若問列坐一旁，還剩一個空著。

  沐子歌悠然地扇動著摺扇：「楚幫主今日莫非還請了別的貴客？」

  無歡也不明這多出來的位置是留給誰的，不由得看向輕城。

  輕城心中默默道：沐子歌，這些年不見，你這明知故問、裝傻充愣的本事倒是長進了不少。

  冷笑一聲，說道：「沐城主莫不是忘了，是你請了小女子來作陪的？」

  沐子歌合上扇子敲了敲自己的頭：「瞧我這記性，沒錯沒錯，是我請來的貴客，不是楚幫主。」

  無歡不滿地道：「你到底想玩什麼把戲？」

  沐子歌不以為意：「在閣下的地盤我能玩什麼把戲啊？不過是覺得兩個男人談事情未免枯燥了些，請位姑娘來調和一下氣氛罷了。」

  他們兩個一言一語說著，輕城也悄聲囑咐著輕靈：「不管一會兒聽到什麼動靜，哪怕動起手來，你也不要出來，讓姑娘們都待在房間，不要摻和。今天不管發生什麼，你都不要管。」

  她目光中的堅持，言語中的篤定，本不該屬於現在這張面孔，可依舊像原來一樣令輕靈無法違抗，甚至連一句為什麼都問不出口。

  無歡還在發泄著不滿的情緒：「調和氣氛？我請閣下來是有事相商，沐城主這麼做豈非太過兒戲？」

  「非也，非也。」沐子歌漫不經心地說著，「名為相商，實際上應該說是有事相求吧？」

  「你！」無歡哪裡受過這樣的羞辱，拍案而起，掌中灌以內力，向沐子歌發出戰意。

  敏銳地合上扇子，以銀骨點桌，回以同樣的力。沐子歌看上去不慌不忙，不緊不慢，可是手上的速度卻絲毫不落下風，應對的反應之快，就像是早有準備一般，似乎就是一直在等著楚無歡出手。

  見狀，若問和輕城也不敢亂動，以免擾了二人的心神。

  四下寂靜無聲，唯一能聽到的是心跳的聲音。

  兩股內力相碰，形成一股循環的力量，忽強忽弱，不斷擴散，將四個人都籠罩在其中。楚無歡和沐子歌的呼吸始終平穩，面不改色，可相比之下，坐著的沐子歌顯得更為輕鬆，孰強孰弱，已然分明。

  能感受到的力，逐漸開始形成一邊倒的局面了。再這樣下去，無歡必敗無疑。

  「若問！」輕城叫著若問的名字，現在能阻止他們的人只有他了。

  若問也看出來情勢不妙，後撤一步，以掌力將方桌從他二人中間打出。

  兩個人在聽到輕城聲音的時候，便開始同時收勢，只是若無外力的幫助，他們都不可能先停下。誰先住手，誰便受傷。好在若問及時介入，令他們沒有了力量的載體，得以安全地結束這場看不見的爭鬥。

  「堂堂楚二公子，不過如此。」沐子歌藉機挑釁。

  無歡心有不甘，可是輸了就是輸了，他只能咽下胸中怨氣：「沐城主，我們現在可以說一說正題了吧？」

  沐子歌終於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意，冷冷道：「楚公子找我來，不過就是想和我聯手，奪回擎蒼，替你大哥報仇罷了。」

  無歡見他看門見山，也不繞彎子：「既然沐城主對我請你來的目的瞭然於心，肯與不肯，就給句痛快話。」

  「楚公子能來找我，想必多少是聽說了些沐某的身世，知道我與那姓藍的老東西有著血海深仇。不過，我為什麼要跟你聯手呢？江湖中見過我的人甚少，我若想報仇，大可直接找上門去，藍遠那兩下子，我還不放在眼裡。」沐子歌這話倒叫無歡不知如何應對，可他似乎不打算給無歡反駁的機會，繼續道，「你讓我將向來與世無爭的無憂城卷進星辰和擎蒼的爭鬥中，於我又有何益處？」

  無歡道：「既然如此，你今日又為何要來？」

  「終於問到點子上了。」沐子歌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還特意瞥了一眼輕城。

  輕城原本一直站在若問身後，看到沐子歌的眼神，便繞到一邊坐了下來，等著聽這位大城主開條件。

  沐子歌繼續說道：「我肯來，一來是念及故人舊情，給故去的令尊大人一個面子；二來，是因為我會答應跟你聯手；第三，不過是想告訴你，別以為自己多有本事，若沒有父兄的加持，沒有慕容情的幫忙，你楚無歡哪裡能有今日的地位。」

  最後一點，直接戳中無歡心中最痛的地方。

  無歡不語，若問替他接道：「沐城主不必這樣咄咄逼人，有什麼條件，儘管提，只要我們能做到的，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還是若問兄明白我的意思，如果你楚無歡手上沒有我想要的東西，我也未必會跑這一趟。」繞老繞去，沐子歌終於說出自己的意圖了。

  無歡想起昨日他說的最後那句話，還有他多次看著身邊女子的眼神，愈發不安起來，可他還是故作輕鬆地問道：「不知沐城主的條件是什麼？」

  沐子歌又玩起了他的扇子：「其實也沒什麼，我不過只想向楚幫主討一份禮，不知道楚幫主願不願意給。」

  這話聽起來，為什麼那麼熟悉？

  當年，雨後涼亭，同樣的話，出自離振天之口。

  他要的是什麼，無歡幾乎已經可以肯定了：「我要是不願意呢？」

  若問和輕城都沒想到他會直接拒絕，同時將詫異的目光投向他。

  沐子歌也有些小意外，他沒想到的是自己一個小小的暗示他竟然就懂了：「我還沒說是什麼，楚幫主就急著拒絕了嗎？」

  無歡不跟他廢話，站起來就要送客：「我這裡恐怕沒有沐城主要的禮物，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我就不相信，沒有你的幫助，我奪不回楚家失去的東西。」

  沐子歌可不吃這套：「當年擎蒼如日中天的時候，你都可以為了三處地盤答應離振天，如今星辰身處劣勢，我用同樣的籌碼，助你換回整座擎蒼，你反而遲疑了？」

  「因為今日的楚無歡已非當日的楚無歡。」這句話他說得反而平靜。

  「我這個人不喜歡強人所難，不過我也可以明白告訴你，我手上同樣有對你十分重要的籌碼。沒有我的幫忙，沒有無憂城的力量，你不止沒辦法洗脫自己的罪名，洗脫她身上的罪名，你甚至都沒辦法替你大哥報仇。」沐子歌站了起來，準備要走了，「我給你點時間仔細考慮，不過不會太久，如果在今夜子時結束之前我在無憂城等不到你的誠意，那從此你我便沒什麼話好說了。」

  從現在到子時，他根本沒有留給無歡太多的時間掙扎。

  若問坐在一旁聽得雲裡霧裡，完全搞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在沐子歌推開玲瓏軒的大門，即將走出去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問了出來：「你究竟想要什麼？」

  「我要，她。」扇子直直地指向背對著他的輕城，大笑了幾聲，就走了。

  若問看著輕城，眼神十分複雜。

  這一切，如她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