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復得返自然

  「我們這麼做，真的會有用嗎？」

  「會，以我多年對她的了解，只要她知道了，就一定會出現的。」

  「可是，她到現在都是音信全無，你怎麼肯定她會聽到消息？」

  「這事且不急，等再過一陣子，江湖之中必會謠言四起，到時候我相信不管她在哪裡，多多少少都會聽到一點風聲的，就算她不知道，她身邊還有一個若問會知道。」

  「你有把握嗎？」

  「你放心，我會想辦法將消息散播出去，相信只要她聽到一點點消息，就一定會回來一探究竟。」

  「她只要出現，我們的心血就沒有白費。」

  「到時候，便是我們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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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時候，可就看你的了。」

  這是一場什麼樣的對話？而說話的人又會是誰？

  不知不覺，慕容情和若問已在無垢山下隱居了有一年之久了。沒有人打擾，只有他們兩個人，過著不斷重複的日子。也許在外人眼中，這樣的生活平淡如水，可對於在江湖上摸爬滾打多年的他們而言，這小小的木屋、簡單的生活卻足以靜心。沒有紛爭、沒有血腥、沒有愛恨，只有粗茶淡飯、藍天白雲、青山綠水。

  今天慕容情父兄的忌日，他知道她是不會忘記的。為此，若問專程出山買了幾壇酒回來，以此拜祭，聊表心意。

  「臉色怎麼那麼難看？」慕容情接過他手裡的東西，看出他似有心事。

  若問以往回來都會很開心，偶爾還會跟她講一講在外面看到還有聽到的趣事，今天卻一反常態，什麼話都沒有說，神色還略顯凝重。

  「啊，我沒事。」若問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若有所思，不自覺地舉起石桌上的竹筒給自己倒水。

  「若問？」慕容情放好東西，看到若問魂不守舍的樣子，叫他的名字，卻沒有得到回應。

  水已溢出，若問卻還在倒，完全沒有停的意識。

  慕容情抬起他的手腕：「都灑了。」

  若問這才回過神，看著這桌子上的一灘水，稍顯尷尬。

  「你今天怎麼恍恍惚惚的，發生什麼事了？」他這個樣子，讓她極為不安。

  「我沒事，就是有點累了而已。」若問強顏歡笑。

  「昨晚是不是又讓你擔心了？」雖然噩夢已經少了很多，她卻還難免有難以安寢的時候。

  「傻丫頭，別瞎想，就是奔波得累了些而已。」他拍拍她的手，讓她放心。

  他不想說的事情，絕不會說。

  「那你先去睡一會吧，我做好飯叫你。」

  「好，辛苦你了。」

  慕容情看著若問走進屋子裡，直覺告訴她，他們平靜的生活只怕就要到過到盡頭了。

  若問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此番出去，他便聽說了星辰之事，那些離奇失蹤的眾人，有人說是楚無歡清除異己的行為，有人說是鬼怪作祟，也有人說是慕容情暗中想削弱擎蒼的勢力。總而言之，各種真假難辨的傳聞充斥著整個江湖，不管事實是什麼，星辰殿出了事必然是真的。

  他該不該告訴她？她一旦知道，一定不會坐視不管的。她是不是會回去找無歡？這事情跟楚無歡是不是真的有關係？他們是不是難免會有一戰？若問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不容易得來的寧靜，是不是就要結束了？

  就這樣，大概過了一柱香的時間。

  「若問，起來吃飯吧。」若問還在猶豫之中，慕容情已將飯菜做好。

  若問起身，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放鬆下來。

  「好香啊，聞得我都有些餓了。」他徑直走到桌前，看著桌子上簡單卻也精緻的小菜，裝出很餓的樣子。

  「餓了就趕緊吃吧。」慕容情也當做沒有事情發生的樣子。

  她給他倒好酒，自然而然地往他的碗裡夾菜，這些事情，他們都已習慣。

  「不知不覺都已經一年了，時間過得真快。」

  「的確，可是這短短的一年卻要比過去的很多年都更令人滿足。」

  「真的嗎？」她對於他的陪伴既感動又愧疚。

  「真的！」對於自己的選擇，若問無怨無悔，「你難道不覺得，在這裡遠離俗世的紛擾，過著我們的小日子，是一件極難得的事情嗎？多少人夢寐以求想要得到這樣的機會。」

  「是嗎……」這真的是他們自己想要的嗎。

  「什麼『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啦，什麼『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了，還有『衣沾不足惜，但使願無違』之類的，不都是嗎？」若問竟然吟起詩來。

  慕容情被他這一連串陶淵明的詩句整得哭笑不得：「好了好了，信了信了。不就問了一句話嗎，至於把靖節先生的詩一句一句念給我嗎。」

  「那我換一個人好了。」

  「停！我認輸行不行。」他們不是文人墨客，他們的世界也從來不需要這些作為點綴，或許詩人的心境他們在夜深人靜、厭倦爭端的時候能夠理解，可是詩人的境界他們只怕永遠也達不到，「來，為了這世人夢寐以求的生活，我們喝一杯。」

  「來，干。」

  這是他們第一次坐在一起喝酒，感覺好像不太一樣。

  若問心中藏著事情，酒喝得很急；慕容情心裡藏著憂慮，卻喝得很慢。

  閒適的生活再好，最後還是會走到終點；彼此的陪伴再好，最後還是會咫尺天涯。

  「若溪，一直都聽說你的刀很快、很準，我忽然很想見識一下。」如果註定要重新踏上江湖路，那麼他一定要確定她可以保護好自己不被任何人傷害。

  慕容情一愣，筷子就停在了唇邊：「哪裡還談得上快，差不多兩年沒有動過兵刃了，早就生疏了。」她慢慢地嚼著菜，看著自己的手苦笑著，曾經可以殺盡天下人的雙手，如今只能做一些柴米油鹽的家務事了。

  「小小切磋一下，點到為止。」

  「好吧，確實也該活動活動筋骨了，不然人都呆懶了。」

  話音剛落，兩個人迅速撤出，輕功飛身入林。

  他身手矯健，強攻為上；她輕巧靈動，守得滴水不漏。

  各自均以竹筷為兵，注以內力，一來一回，有來有往，見招拆招，相持不下。

  林中樹葉被震得紛紛落下，他們的勝負還未見分曉。

  若問一如往昔，剛柔並濟的劍法此刻落在筷上，也可以發揮強大的攻勢；慕容情雖不復當年，可是步法依舊有序，更加沉穩。

  無數個回合下來，終究還是她體力不支，氣勢先弱了下來。

  他從她上方攻去，她仰面下腰，雙膝跪在地上，從他身下滑過。

  看出她的不濟，若問也順勢收勢。

  「你還好吧？」若問發覺她的唇色略有些發紫，趕緊穩下真氣，跑到她身邊。

  慕容情一點點站起來，不停地調整著自己急促的呼吸。

  「我扶你回去吧。都怪我不好，幹嘛這麼認真。」一招起勢，若問也不由自主地認真起來，這是他多年江湖拼殺所激發出來的本能，一時間他也沒有控制住。

  慕容情輕咳了兩聲：「我沒事，你不用擔心。哎，好久沒這麼盡興地跟人打一場了，真是痛快。可惜我還是輸給你了。」

  「你呀，還是這麼不願意服輸。」若問扶著她，慢慢走回小院，「若幾年前遇到你，只怕我也早已死在你的手上了。」

  幾年前，他們還是毫無交集的死敵；如今，卻是相知相伴的好友。

  時間、緣分、情感，一切都是如此玄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