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再入虎穴

  一天、兩天、三天。

  時候到了。

  慕容情用了兩天的時間讓自己儘可能的復原，前路未知，還有很多事情等著她。坐在妝檯前，看著桌上的胭脂水粉，慢慢地塗在臉上，自信、堅定、魅惑都隨著她上妝是手一點點顯現在臉上，從心散到表象，這種感覺，久違了。經過一番細緻的打扮，她的美還是那麼奪人眼球，甚至可以讓人忽略掉她臉上那褪不掉的痕跡。那道疤，反而在她的身上增添了獨一無二的韻味。

  若問被她驚艷到了，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她，艷麗的紅妝，顯得妖而不俗，媚而撩人，一身紫色的長裙，光彩照人。輕靈和輕君也好像看到了一年前的她，她們心裡無比崇敬的她。

  「記得要帶她們離開這裡。還有我交給你們的事情，一定要做到。」這是她臨行前最後的囑託。

  「你放心吧，那些叛徒，我們讓會他們得到應有的懲罰。」

  要削弱離振天的勢力，就要先剷除他的黨羽，慕容情交給她們做的事情就是這件，幫派上下的要職都是他的人，一個都不能留。

  

  輕君從柜子里拿出一把匕首遞給她，這是她慣用的武器，雖然此刻已經用不到了，卻還是在某種程度上給了她勇氣和力量。

  她將刀拔出來看了看，又放了回去：「是把好刀。謝謝你輕君，雖然它不是憶寒，可是卻也讓我覺得親切，好像回到從前一樣。」

  憶寒是她最愛的匕首，只是與離振天在無垢山一戰之後，已經下落不明了。

  「你自己小心。」若問雖然不願她再去冒險，卻最終還是尊重了她的選擇。

  門口已為她備好了馬。

  「好久都沒有騎馬了，都快忘了。」她自嘲到。何止騎馬，她連長一點的路都已經很久沒有走過了。

  利落的上馬，她再一次走向了深淵。

  慕容府的門口，護院遠遠地就看到了她。

  「二……二小姐。」總歸還是有人記得她曾是這裡的主人。

  眾人並沒有擺出要擒她的陣勢，看來是離振天吩咐過的。

  她從馬上下來，走到台階上：「去叫離振天出來吧。」她實在是多此一舉，因為剛剛她出現的時候，就已經有人去通報了。

  很快，離振天就出現了，笑著迎向她走來，身後還帶著幾個被牢牢綁著的女子。

  看到她們安好，她才算放下心：「我在這裡，可以放人了麼？」

  離振天示意手下放人，女子們都跑到了慕容情的身邊。

  她拔出匕首將她們身上的繩子割斷，只說了一個字：「走！」

  「情姐姐！」一名女子還想說些什麼。

  她在那女子耳邊低聲說：「輕珊，帶著她們直接出城，輕君她們會在城外接應你們。聽話！」

  輕珊點點頭，拉著另外兩名女子向城門走去。慕容情一直看著她們走遠，直到徹底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才勉強安心。她讓她們出城，就是為了防範離振天派人跟蹤她們，有輕君和若問的保護，還要遠離這裡，她才會安心。

  「別看了，人都走了。你放心，我不會派人跟著她們的，這幾個小丫頭，我還不會放在心上。」離振天從後面抱住她，將她的擔憂說了出來。

  「我爹在哪兒？」任由他抱著，她心裡還有更重要的事。

  「你放心，他好得很。」

  「帶我去見他。」

  「可以，不過，在這之前，你先跟我去見兩個人。」

  「什麼人？」

  「你的……老朋友。」

  老朋友？是誰？

  今天艷陽高照，溫暖而舒適，離振天的心情看起來好得不得了。

  他說來的是老朋友，以慕容情對他的了解，大致已經猜到幾分，只不過來的人是兩位，他們不可能兄弟二人同時來此，那另外一個，莫非是……

  離振天看到她失神的樣子，漫不經心地問：「你在想什麼？是不是已經猜到來的是哪兩位朋友了？」

  「你究竟想搞什麼把戲？」看到他這個態度，慕容情知道自己的猜測沒錯。

  離振天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看著她：「你今天，真美。本以為你的臉毀了，你的美貌也就不復存在，卻不曾想，你還是這麼不可方物。只要稍加修飾，便可復往昔之光彩。」

  慕容情摸了摸自己臉頰上的疤痕，覺得他這話實在可笑：「毀了就是毀了，這江湖第一美人之名也早與我無關。你當時那麼做，無非就是想讓我跟你一樣，以報你被拒之仇，不是嗎？」

  離振天笑了，這就表示，她說的都是對的。

  「我記得你第一次登上這大殿之時只有十二歲，初出茅廬卻是意氣風發，充滿自信，哪怕站在慕容博身邊，那氣場也毫不示弱，讓人無法忽視你。你當時的樣子，真是令人過目不忘。」路過大殿，離離振天竟有感而發，「而今日的你，這股久違的自信，倒和當年很像。」

  慕容情冷笑一聲：「哼，今日的慕容情怎能和往日相提並論，往日的慕容情怎會如此讓人掣肘而無能為力。」若在以前，只怕離振天現在已死了千百次，不過，她要還是以前的樣子，只怕他也不敢對她怎樣。

  世間之事，有因才有果，又哪來那麼多假如呢。

  宴客廳上，酒菜都已備好，客人也已入席，只待主人入座。

  「讓楚公子等候多時，真是失禮！」離振天剛邁進廳內，便向席上之人賠罪。

  那人起身道：「離幫主客氣了。」

  雖然只是一句話、一個背影，但是慕容情知道，來的人真的是他。

  「情兒剛剛不在，你們難得的故舊重逢，我總要找她一起過來。」離振天擺好椅子，讓慕容情坐好，一舉一動都甚是貼心。

  四目相對，他還是那個他，彬彬有禮、謙謙君子，只是在他看似無害的笑容背後，究竟隱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心思。

  明明心中各種情緒翻湧，愛與恨交纏不清，慕容情還是要裝作若無其事：「無歡，好久不見。」只是六個字，卻仿佛用盡了一生的勇氣。

  「好久不見。」他在笑著，禮貌地回應。

  離振天與楚無歡互相寒暄坐下，短短几句，卻暗潮湧動。

  「光顧著敘舊，倒是冷落了身邊這位美人了。」離振天將目光投向藍溪，「還未恭喜公子，娶得如此嬌妻」

  無歡將手搭在藍溪的肩膀上：「都忘了介紹，這是內人藍溪。」

  「楚夫人如此美麗，跟無歡兄你真是絕配啊。」

  藍溪微微頷首，這才抬起頭看到了離振天。他的身材高大，氣勢洶洶，樣子竟是這般可怖。慕容情就坐在他身邊，顯得是那般嬌小。可當藍溪看到她的臉的時候，不禁愣住了，那道傷痕，在她的傾城之姿中，是那麼的刺眼。

  慕容情也在看她，心中難免讚嘆她的樣貌出眾，謙謹恭順，大方得體。注意到她看自己的神情，她即刻就明白了：「怕是我的樣子嚇到藍姑娘了吧。」她並不慍怒，這是人之常情，並沒什麼關係。既然她已經可以不在乎是否要遮住傷痕，也就不在乎別人看到她時驚詫的目光。她只喚其姓氏，而非楚夫人，可見心中介意的只有她與他的關係，

  覺察到自己的失態，藍溪連忙解釋道：「慕容姑娘別誤會。我只是驚嘆，江湖傳聞果然所言非虛，姑娘遠比傳聞更美艷動人。」她說的倒也是不假，她的神采和氣質早已彌補了她容顏的缺憾。

  「藍姑娘不必客套，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忽然，她看到了藍溪頭上的那枚蝴蝶金簪，便再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了。那也曾是她自己的深愛之物，是楚無歡送給她唯一的一件禮物，而此刻，不過短短數月，就已成為了另外一個女人的裝飾。一時間，她只覺心中有著無比的痛楚，可笑自己居然對他仍有情意。可她還是佯裝鎮靜，甚至還在為離振天斟酒。

  看到她這般舉動，楚無歡更進一步：「看到離幫主和慕容姑娘這樣和諧恩愛，看來江湖傳言有的時候並不是真的咯。」

  他在暗示什麼？難道是……她又想起了那一日眾人的目光，悠悠眾口，這江湖之中只怕早已人盡皆知了。她心裡最屈辱的回憶就這樣被他無情地喚起，在她本就滿目瘡痍的心上再無形地添上一刀。她就那樣看著他，不帶一絲感情：楚無歡，看到我如此卑微的活著，你是不是真的那麼開心？

  慕容情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離振天都看在眼裡，用楚無歡來凌遲她的心，這就是他想要的結果。「江湖傳言終究也只是傳言，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我想楚公子也不會太放在心上的，哦？」

  無歡輕挑了一下眉，似有深意地說：「當然，江湖那麼大，怎麼能堵得住悠悠眾口，很多事情，大家心照不宣就好。」

  離振天舉起酒杯：「我跟情兒能有今天，還多虧了閣下的成全，來，這杯酒我敬你。」說罷，便飲盡一杯。

  楚無歡也沒有推辭，同樣一飲而盡。

  聽著他倆有意無意地提及往事，慕容情也乾脆不再掩飾，冷冷地說：「藍姑娘恐怕很疑惑吧，慕容家同楚家世代為仇，我跟楚公子卻是故交。」

  藍溪心中確有此惑，只是不便問出口，卻不料被慕容情戳中，略覺無措。她看向無歡，想讓他幫自己解圍，可是他也只顧喝酒，好像並不在意她將要說的話。

  「不妨告訴姑娘，楚公子對我可算是救命之恩，若沒有他，此刻我也不會有機會坐在這裡和姑娘說話。」一語雙關，這其中的意思，藍溪可能不懂，但是離振天和楚無歡卻都已明了。

  若沒有他，她一年前就已經死了；若沒有他，她也不會和離振天有任何關係。

  「此話倒是提醒了我，救命之恩，本該讓情兒好好地敬你一杯，只是她的身子一直不太好，就只好由我代勞了，還望楚兄不要嫌棄。」離振天接過她的話，給自己和無歡斟滿了酒，「先干為敬。」

  「離幫主這說的是哪裡話。」無歡也隨之飲下一杯。

  離振天又道：「素聞無歡兄膽識過人，沒想到令夫人居然也願意同來我這裡。難不成這就是所謂的夫唱婦隨？二位難道就不怕我此番擺的是鴻門宴嗎？」直接挑明對方心中的疑慮，反倒顯得他別無他想。

  楚無歡對於他這裝傻的一套已是司空見慣，只道：「我既然敢來，就一定能回去。我既然敢帶藍溪來，也定能護她周全。不過，我也知道，離幫主是聰明人，虧本的事情是不會做的。我若死在了這裡，只怕星辰日後的日子是不會好過的。」

  二人相視而笑，眼神中卻帶著猜忌和防備，這看似平和的一頓飯，卻沒有一個人能真的吃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