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離振天

  星辰殿，盤踞一方的霸主，由慕容氏一族世代傳承。歷代幫主都是經過一番慘烈的廝殺才得以上位，薄情寡義、同室操戈，似乎是慕容家不變的傳統。當年，慕容博只是其父親眾多子嗣當中最不起眼的一個。然而，他表面上與世無爭、甚至略顯平庸，實際上城府極深，當眾兄弟在為爭奪幫主之位爭得你死我活的時候，他已在暗處籠絡好幫內上上下下的人心。韜光養晦，只為最後漁人得利。沒有人去防備這個不起眼的小弟，沒有人會想到藏得最深的人是他。

  於是，那些輕視他的人，最後都死了，外人以為是他們兄弟內鬥互相殘殺而死，卻不知所有人其實都是死在慕容博的手裡，在他的算計之下，不留痕跡地將對手一一剷除。

  離振天，他原本也是慕容家族的一員，他父親慕容華與慕容博是親兄弟。如果沒有慕容博，慕容華本該是星辰的幫主，離振天本該可以過上著極為幸福的生活，好好做他的大少爺，美人入懷、風流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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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慕容華死的那一年，離振天僅僅十歲。

  他清楚地記得，當時天色已晚，慕容博帶著幾壇上好的女兒紅與慕容華對酌，說是要恭喜他終於如願以償。這不是他們兄弟倆第一次在一起喝酒，慕容華一直以為這個懶散的小弟會是眾兄弟之中唯一一個肯與自己把酒言歡之人。慕容博不爭不搶的偽裝令他毫無防備。千算萬算，他都沒有算到這會是他在這個世上喝到的最後一壇酒，一壇奪魂酒。他的輕敵、他的疏忽，都成了他致命的關鍵。於是，死的人只能是他自己。見血封喉的劇毒，慕容華一個字都沒來得及說，吃驚地瞪著眼睛，至死都沒有想到自己會這樣死去。

  笑到最後的人，是慕容博。

  幼年的離振天，親眼目睹了父親的死，那死不瞑目的樣子，是他此生揮之不去的夢魘。她的母親來不及帶他離開，就被人抓去了。而他自己更來不及悲傷，便不得不去逃命。殺手窮追不捨，保護他的人一個一個倒下，直到只剩下他自己站在懸崖邊上。孤注一擲，他選擇縱身一躍，將命運的決定權交給上天。

  他賭贏了。

  他活了下來，殘敗不堪、血肉模糊地活了下來。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慕容博派人找了他整整三年始終都沒有音訊，最後也只當他已經死了，不了了之。

  離振天，從谷底艱難地爬了上來，被一個路過的遊俠所救得以重獲新生。

  那一場劫難，他摔斷了數根骨頭，整日以草、蟲為食來充飢，因為沒有得到良好的治療，加上所食之物有著各異的藥性，最終導致他骨骼變形，容顏大改，在他的身上再也沒有一絲一毫往日的痕跡。他原本是個翩翩公子，可卻變成了奇醜的樣子，他自己都不想看到自己。每逢陰雨天氣，他的全身就無比的酸痛，如千蟲在啃噬他的身體，好像整個人都要散掉。每當這時候，他只會越來越恨，恨那個奪去他一切的那個人。

  日復一日，他的生活里只剩復仇兩個字。

  苦習武藝十五年，他以離振天之名重回星辰。

  小戰之下，初顯身手。慕容博賞識他的能力，很快便開始重用他。短短數年，他已立下戰功無數，成為星辰四大堂主之首。他臉上的傷，是他功績的證明。慕容博已漸漸老去，離振天的地位日益穩固，慕容博越來越信任他，離振天的復仇之心也越來越強烈。

  勢單力薄，他無法在仇人的眼皮下有太大的動作。

  他選擇了擎蒼，沒有再比這更好的選擇了。

  八年前，他以楚無情之名設局，誘騙慕容懷踏進擎蒼，之後再將他的行蹤告訴給楚無情。借刀殺人，還可建立合作，一石二鳥，何樂不為。

  本以為，失去慕容懷這一重要的幫手，慕容博會元氣大傷，更加倚賴他，卻不曾想，當時年僅八歲的慕容情就已經初露鋒芒。

  他只好養精蓄銳，坐等時機，終於，他再一次等到了機會。

  他也曾想留她一命，若能得到這江湖第一美人，他必然會在整個武林之中有更高的地位。只可惜，她眼高於頂，從未正眼瞧過他。有人說他是懶蛤蟆想吃天鵝肉，長得這般醜陋也敢追求慕容情。他的恨意再一次被點燃，他也曾是儀表堂堂，是慕容博毀了他一切。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他與楚無情再一次聯手，將她引至無垢山中。離振天在暗中放毒，慕容情覺察時已經來不及。然而，即便如此，數百名擎蒼精銳，竟還是悉數倒在她的腳下。機不可失，離振天不得已現身出手。

  「離振天，沒想到在背後操縱的人竟然是你。」慕容情的體力已經透支，單膝跪在地上。這一戰，已無勝算。

  「他們都說我的樣子配不上你，你又可知我變成今日這般遭受過多少非人的折磨。既然你嫌棄我的樣貌，那麼，我只好也讓你嘗一嘗這鑽心的痛楚。」

  她輸了，拼盡全力，她還是輸了。

  渾身浴血，倒在懸崖邊上，離振天放肆地笑著，一步步靠近她。

  長鞭一揮，直接落在她絕世的容顏上，頓時皮開肉綻。

  他震散了她的內力，卻也被其反傷，兩股力量對抗之下，慕容情滾落山崖，離振天身受重傷。他沒有辦法去搜尋她的屍體，只能暫時離去。

  離振天將慕容情的死訊帶回，親口告訴慕容博她的女兒被楚無情所殺、屍骨無存。看著他老淚縱橫的樣子，離振天的內心無比激動。這一次，他贏得驚險，他成功地毀掉了慕容博最後的希望，這個遲暮的老人已經沒有心力再去懷疑任何人了，或者說，他誰都不再相信。手刃仇人之日已到，他再一次邁入擎蒼的地盤。

  帶著意外的收穫，他好像有了更好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