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夜宿山廟（三）

  聞言，蒼的身子驀地一僵，他扭頭望向了她，也開口道：「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沒有保護好你的家人，我——」

  「你沒有做錯什麼。」桃夭打斷了他的自責，她抬頭望他，滿臉的歉疚，「之前是我誤會你了，還動手傷了你，對不起。」他是妖怪，雖然妖力強大，但終歸不是神仙，不能預知所有事情的發展，偏偏有些事情一旦發生，就再也挽回不來了。

  蒼望著她，清淡的灰眸中似是有什麼在猶豫不決著，過了好一會兒，才道：「等所有的事情都結束後，和我……一起回桃園幻境可好？」

  聞言，桃夭輕輕搖了搖頭，然後她閉上了眼睛，微微抑頭，並深深輕嘆了一聲，道：「回不去了，已經……回不去了！」如今，只要她一閉上眼睛，眼前就會浮現親人慘死的模樣，同時還有一張……唇角帶血滿臉獰笑的臉，那是蒼的臉。

  雖然她已知道那人並不是蒼，可是當她每每看到蒼的時候，腦中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畫面，想起那張臉，它們在時時刻刻地提醒著她，她的親人是怎樣被人害死的……

  

  「桃夭……」蒼的神情也一下子黯了下來。

  桃夭緩緩睜眼，然後低頭望著面前的那片草叢，經過一場秋雨的洗滌，如今在幽冷月光的照耀下，竟也泛著淡淡的微弱光澤。

  桃夭望著，臉上亦是一片寂寥之色。忽地，她又抬頭望向了蒼，並朝他綻開了一抹燦爛的笑靨，用略帶淘氣的口吻對他說道：「這一世，就當是我負了你，這樣我們倆就算扯平了，等來生……」她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臉上的笑容又悄悄隱退了。

  等來生……

  歷經兩世，兩世都執著與他，痴迷不悔，最後卻也只落得個滿身傷痛的下場，這樣令人絕望的情與愛……她還能再承受一世麼？

  聽了她的話，蒼的眸中掠過了一道訝異，「你……都想起來了麼？」

  桃夭微微笑了笑，沒有說話。早在她被青冥擄去奈川嶺，差點魂魄被毀時，她的記憶在那之後就陸陸續續的回來了，前世一切的一切，她都清清楚楚地記著，不曾忘。

  那樣刻骨銘心的愛，那樣銷魂蝕骨的痛……

  蒼見了，心中便立即知曉，她已經恢復了前世的記憶。

  前世，終歸是他負了她，讓她因他而死，而這一世……

  思及，蒼垂下了眼眸，沉默了。

  蒼沉默，桃夭也不再言語，兩人靜靜地站在那兒，各自沉默。

  當月兒開始漸漸西移，桃夭終於感覺到了一絲絲的困意，走了一天的路，前一晚又一夜未睡，此時，困意加倦意全都朝她襲來，讓她再也支撐不住，於是便回廟中休息了。

  而蒼沒有動，仍靜靜地佇立在那兒，目送著她走進廟中，然後消失不見。

  等桃夭睡著後，蒼才緩緩走了進來，他來到桃夭的面前，站在那兒深深凝視著她的睡顏，直至過了許久，才彎腰將她輕輕抱了起來，然後抱著她轉身朝外面走去。

  「這就是你的目的？」

  就在蒼剛剛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蒼沒有回頭，但是他知道，是蓮華。

  不僅是蓮華，就連青冥和紅袖也都醒了，兩人正坐在那兒靜靜地望著他，沒有說話。

  此時，蓮華已經站了起來，他盯著蒼的背影，沉聲問道：「你帶我們繞了一天的路，就是為了將桃夭帶走？」

  蒼抱著桃夭站在那兒，靜默了片刻之後，才淡淡開口道：「你們也回去吧，魔界……我一人去便可。」

  他的話音剛落，眼前一道紅影掠過，下一刻，就見蓮華已然站在了他的面前，「你一人？那桃夭呢？你又準備把她帶到哪裡去？」他面色不善，一雙眼睛更是冷冷地盯著他。

  聞言，蒼垂眸望著懷中仍在沉睡的桃夭，眸光幾多溫柔與不舍，許久，才輕聲道：「不管去哪，只要她平安無事，就好！」

  蓮華聽了他的話，不禁一怔，忽地想起了他身上的那個詛咒，於是神情一變，衝口而出道：「只要你離她遠一點，她自會平安無事。」

  蒼聽了，只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後繞過他，抱著桃夭一語不發地離開了山廟。

  那一眼，載滿了無奈與痛楚，竟讓蓮華一下子看呆了。他站在那兒靜靜地望著，望著那道青色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濃濃的夜色之中，終是沒有再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