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鬼飼人（二）

  「意外，還是人為？」

  「暫時不清楚。」葉聲心裡有所猜測，畢竟，太巧合了。

  「昨夜凌晨孕婦被送進醫院，孩子出生，就在出生後兩個小時，那孩子就死了。」

  「你懷疑不是人幹的？」喬君鶴瞭然的說。

  「確實不像是人能做出來的事，誰也無法預料孩子會在什麼時候降生，要想在兩個小時內殺死嬰兒，只能是臨時起意，但如果真的是臨時起意，不可能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醫院的監控也沒拍攝下來，那孩子就像是被一個隱形的人給活活掐死，然後提起他的脖頸，扔在了地上。

  

  「不會真的是被鬼母殺死的吧？她死了孩子，因此也見不得別人的孩子誕生？還是要將別人的孩子殺死，變成鬼嬰，然後當成自己的孩子？」葉聲不願意往這個方向去想，因為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這個孩子的死亡，跟她有間接關係。

  她殺死了雙首血嬰，鬼母瘋狂之下，讓另一個剛剛誕生的孩子還沒來得及見一眼世界，便失去了生命。

  「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喬君鶴看出她的焦躁，輕聲安慰。

  「我知道，但我必須得抓住兇手。」

  如果真的是活人所為，葉聲心裡會輕鬆許多。

  她咕咚咕咚灌了幾口水，重新戴上圍巾，背上背包，「我走了。」

  「我陪你一起去吧。」

  「別擔心，我可以的。」

  葉聲風風火火出了門，期間碰到了韓危和庚遼，問了才知道，那個孕婦竟然是之前觸碰過雷恕古劍的孕婦，他們也是為了嬰兒之死奔波。

  韓危告訴她，謝婆婆已經回了畫室，彼此交流過情報之後，分頭行動。

  葉聲往醫院跑了一趟，韓危去找上次碰到的那個七八歲孩子，都沒什麼發現。

  「果然還是得去麟湖樂園嗎？」

  葉聲沒了積分，不能兌換道具，只能靠柳霽嬰和郝強他們，以及惡鬼種子了。

  「明明在我看來，鬼母似乎並沒有雙首血嬰強，可這次的系統任務的等級，卻是三星半。系統應該不會高估這次任務的危險，也就是說，除了鬼母之外，還有別的危險。」葉聲思忖，「也許鬼母在經過血嬰之死後，再度變強了。她的身軀一半腐爛一半白骨森森，因此被系統判定為【半骨鬼母】也很合理，需要得到的第三根肋骨，應該就是一半白骨的那一根，想要直接取下來根本不可能，如果鬼母得知我的目標是她的第三根肋骨，恐怕寧願毀了也不會讓我得到。」

  「這第三根肋骨，其中會不會有什麼玄機呢？」

  葉聲打了個噴嚏，吸了吸鼻子，將圍巾拉上來，捂住口鼻，總算好多了，「可千萬別是什麼『燃燒小宇宙』、『爆種』變強的東西啊！」

  「噢噢噢你終於也懂這些了嘛！」柳霽嬰激動的冒出腦袋。

  葉聲無語說：「都陪你看了不少這類視頻，當然多少懂一些咯！」

  「你自己看的時候不是也很津津有味，我可沒勉強你哦！」柳霽嬰轉動腦袋，促狹地笑了起來，看向公路後方，「哇……是21路公交！」

  「都坐過這公交不止一回兩回了，你還能這麼感興趣，小孩子真好啊！」

  「你又沒比我大多少？」

  「經驗差距，像我這種身經百戰的人，面對鬼公交當然是能淡然自……靠！他怎麼在公交上！」葉聲瞪大了眼睛。

  這裡不是站點，鬼公交當然不會靠站。

  從葉聲面前經過，第三排座位上，鄒凱然神情呆滯的看著前方。

  「等等……停車！」

  葉聲不說還好，她一開口，司機鬼浮腫的臉微微動了動，一腳踩油門，公交飆得飛快。

  「什麼意思，聽見了不吱聲也就算了，還故意開溜了？」葉聲心靈嚴重受創，捂著心口，一臉悲傷，看向柳霽嬰，「小嬰，幫忙讓司機停下來，要是他不聽話，就告訴他，我直接到芬山小學等著他哦。」

  「噫，你好過分！」柳霽嬰笑嘻嘻，「不過我喜歡。」

  柳霽嬰身影從小罈子里飄出，兩分鐘後，鬼公交開得歪歪扭扭，差點兒撞到路邊的樹。

  一陣急剎車，鬼公交停了下來。

  看上去沒有眼睛的司機紋絲不動，鐵青色的皮膚上有大片瘢痕，看起來緊張極了。

  司機側對著前車門，一隻手撐住了車門，葉聲的臉出現在眼前。

  「我說，我們都是老交情了，你看見我就跑，還跑得這麼快，我可是很傷心的。」葉聲嘴裡這樣說，臉上卻沒一點兒傷心的表情，看起來就跟劫道的土匪差不多，原本強悍可怕的司機鬼，在她面前，就像是弱小無助可憐的文弱書生，就差沒兩股戰戰求饒了。

  「算了，我不是來找你的。」

  葉聲環顧公交，上頭零零散散坐著五六個「人」，除了鄒凱然這個真正的活人之外，其餘那些「人」看起來都不太強的樣子，比起從前葉聲遇見的那些弱多了。

  鄒凱然望著葉聲，幾乎呆住了，直到葉聲走到他面前，才有了反應。

  第一反應就是想跑，知道跑不掉之後，就萎靡下來，被葉聲帶下了公交。

  葉聲和鄒凱然一下車，鬼公交飛一樣開走了。

  「你現在這樣兒，可真是……」葉聲不知道怎麼形容，從前見到的鄒凱然，或許有失意的時候，但至少是個儀表堂堂的青年，無論是沮喪還是低落，起碼將自己照顧得很好。即使他自己沒有太強的生活自理能力，金錢也能為他解決大多數麻煩，但是此刻他喪眉耷眼的，看起來就像是流浪漢。

  「你不會真想一個人流浪下去吧？」

  「我不知道。」

  「你爸媽好像在找你。」雖然找他的心也不是很強烈，但是鄒凱然畢竟是獨生子，他們肯定是會認他的，只要他肯回家。

  「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們。」鄒凱然不怎麼講究的蹲下來，捂著自己的頭，「我不想看到他們，不想跟他們說話，不想聽他們講那些事，可是我爸媽年紀也大了，我也不想他們因為我……晚年再經歷那些不好的事。」

  他心裡亂糟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好像無論他做什麼，全都是錯的。

  回到家中，面對母親的眼神，面對父親的期望，他心裡像是有把小刀在絞，疼得滴血。

  可是不回去，他又總是記掛著父母，那是他的親人啊！他在這世上，無論怎麼樣都好，唯一不想傷害的就是他們。

  「你知道嗎？我想起了很多事，我小時候，媽媽……曾經帶回來一些肉塊，跟藥一起煮熟，餵我吃下去。真的好難吃，我吃完之後一直嘔吐，現在想起來我都覺得害怕，我現在才知道，原來媽媽一直覺得，那是讓我變得『正常』的必要手段，她像訓練一頭猛獸一樣訓練我，最開始，她用那種陌生的眼神看我。」

  鄒凱然痛苦地抓著自己的頭髮，「我小時候真的很討厭她，因為我很敏銳的感覺到，她其實並不怎麼喜歡我，甚至……害怕我。爸爸對我很好，親熱又充滿期待的抱著我，用胡茬蹭我的臉，然後我撓傷了他，他並沒有生氣，只是讓我記得吃藥。」

  葉聲很清楚這些過程，很清楚。

  「越是這樣，我越覺得自己是個異類，我總是很害怕，隱隱有種感覺，有東西要來了，它真的要來了。」鄒凱然有些恐懼地蜷縮起來，試圖將自己縮得很小很小，「最近，我又有這種感覺了，它要來了！」

  「它？」

  「那個養育我的鬼，注視著我的鬼，它要來了！」

  鄒凱然的念叨聲灌入葉聲耳中，她僵立著，渾身冰涼。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鄒凱然已經跑開了。

  「要逮回來嗎？」柳霽嬰說。

  「不了，讓他自己再想想吧。」

  葉聲攔了輛計程車，到了麟湖樂園，她曾經來過這裡，再一次到來，依舊感受到了其中的危險氣息。

  充滿童趣的兒童壁畫，揚起長鼻的小象、可愛的小鹿、雪白靈巧的兔子……一隻只動物姿態各異繪在牆壁上，有的地方牆皮脫落，使得這些動物給人一種本質改變的詭異感覺。

  「先去休息中心看看。」

  葉聲邁動步伐，從樂園往外看了一眼，麟湖邊，仿佛蹲著一個人。

  「你在看什麼？」

  突然，旁邊傳來一個人的聲音。

  葉聲後背一麻，瞬間轉頭，她的身旁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個人。

  「你是誰？」葉聲問。

  眼前的這個男人看起來二十五六左右，一頭利落的短髮，討喜的圓臉。

  這樣的人，在任何地方看到，都會使人產生親切感，除了這裡。

  葉聲急促的心跳好一會兒才停下來，她說：「你不知道這裡鬧鬼嗎？」

  「鬧鬼？不是吧！我常常來這裡玩，從沒見過什麼鬼啊？」圓臉男人十分驚訝，左右看看，「你不會是在嚇我吧？」

  「你真是這附近的人，這裡鬧鬼人盡皆知。」

  「不會吧？不過仔細想想，好像真的沒什麼人往這邊來啊！」圓臉男人搔了搔頭，看起來是十分粗心大意的性格。

  「既然鬧鬼，你怎麼會來這裡，專門找刺激的？」圓臉男人把話題轉到葉聲身上，「叫我小袁就成，你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