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鬼飼人（一）

  「總有種久違了的感覺。」

  這怨鬼，果然是鬼母放出窺視她的。

  已經知曉來意，這怨鬼又凶性太深，直接解決了。

  在一旁觀望柳霽嬰解決怨鬼後，葉聲雙手插兜，走在樹影之下。

  「紅小姐。」

  拐角處，走出一人。

  瘦削身形，神色難辨，正是手持雷恕古劍的韓危。

  「麻煩的傢伙來了。」葉聲沒想到這傢伙又找來了，語氣不善說，「你又想幹什麼？」

  韓危看著葉聲，內心進行著激烈的思想鬥爭。

  

  「如果是故意來找茬的，我奉陪。如果不是，我就先走了。」葉聲不想久留，見韓危遲遲沒動作，轉身就走。

  「等等！」韓危上前一步。

  葉聲沒有留下來等他的義務，韓危看著她的背影，橫下心將一腔話連珠炮似的說了出來：「庚遼一直相信著你，宇文勛也是，萬屍窟里的事我聽他說過了。我在龍興鎮上，找了很多人試雷恕古劍，想要知道雷恕古劍是否出了問題。」

  「所以呢？」葉聲背對著他，說實話，她真不擅長應付這種場面。

  韓危原本不是她的敵人，攤開來講，他其實是個很好的人，負責任，正直誠懇，只是當立場變換，當備受質疑的人成了葉聲自己，正是因他這正直，使得許多人深信不疑，將葉聲當成了敵人。

  葉聲也就無法再用無關緊要的平常心來看待韓危。

  即便他所行是他眼中的正義之事，可因此讓葉聲受屈，令她蒙受損失，現在再談什麼，都是多餘的。

  「雷恕古劍沒有出差錯。」韓危說。

  「所以，你花費了這麼大工夫，就是為了證明自己沒錯？」葉聲覺得可笑。

  「雷恕古劍沒有出錯，但是人有例外。」韓危字句鏗鏘。

  「什麼意思？」葉聲轉過身。

  「龍興鎮上大多數人，握著雷恕古劍沒有任何反應。」期間，韓危不知道被多少人當成興趣奇特的神經病，有的人揮揮手讓他走開，有的人乾脆將他無視，就算是這樣，也有不少人握住了雷恕古劍。

  「但是有兩個人，確實感到手心刺痛。我仔細察看過，他們的確是普通人，這就說明，在面對某些特殊的人時，雷恕古劍也會有反應，這並不代表對方就已經被厲鬼附體。」韓危坦誠的說，「在聽庚遼說起你有可能是被厲鬼選中的活軀之後，我對你產生了先入為主的印象，才會導致後面的事情發生，是我的問題，真的萬分抱歉。」

  「你不懷疑我是厲鬼活軀了？」葉聲雙手抱臂，靜靜看著韓危。

  「事實勝於雄辯，萬屍窟里發生的一切，足以說明一切。」

  「哦。」葉聲語氣淡淡的。

  「我知道你對我心有芥蒂，如果要怪罪，就怪我一個人好了。你若是覺得不解氣，打回來就好，我不會還手。」韓危將雷恕古劍收起，兩手空空，表明自己的決心。

  無論葉聲對他做什麼，他都不會還手。

  「你以為這樣就沒事了？你一力承擔，真是好英雄！」葉聲似笑非笑，「當初攻擊我的不止你一個，毀我畫室的又豈止你一人？傷我寵物的人又不是你，你要我從你身上找回來，你還得起嗎？以為擺出這種姿態，我就能輕拿輕放，從此不計較，跟你們冰釋前嫌？」

  「做出什麼事就要受什麼後果，這是應得的。你身上的帳是你的，別人的帳是別人的，我不是那種糊塗蛋，這點事我還分得清。我不會將別人的錯誤歸咎到你頭上，也不會對一個手中沒有武器的人發泄我的怒火，誰幹的那些『好事』，就要自己去還。你活到這個年紀，不會連這點都不懂吧？」

  葉聲的話像是鞭子一樣抽在韓危身上，他確實是個太過於正直的人，將一切的責任攬在自己身上，認為都是自己的錯誤，才會想著，自己孤身來找葉聲，希望能化解她的仇恨，沒想到，葉聲比他看得更開，這反而更使他感到羞愧了。

  「我明白了。」韓危說，「畫室里的阿婆已經沒事了，我們會幫你修好畫室，將阿婆送回去。至於那位……先生，我們雖然讓人去找了，卻還沒有找到。」

  當然不會找到，已經被葉聲和喬君鶴安置好了。

  「那兩隻畫室里的鬼，並沒有被人煉化，如果你需要，我會帶過來交給你。」說到這裡，韓危又有點兒不放心，老媽子似的念念叨叨，「不過如果你要煉化，最好還是請專業的人幫忙，將兩隻鬼一直留在身邊，對你來說不是好事。」

  「這就不勞你操心了。」

  葉聲走了兩步，又停下來，「那兩個對雷恕古劍產生反應的是什麼人？」

  韓危沒想到她會突然問這個，反應慢了半拍，說：「一個是懷胎十月的孕婦，一個是七八歲的小孩子。」

  「我知道了。」

  韓危確實挺有效率，第二天，就將真真和衛茂望還了回來。

  畫室正在維修中，葉聲抽空看了一回，跟維修的人說了哪裡不能碰，哪裡需要大改，以及裝修風格，算是趁機將畫室整個翻新了，反正也不用她付費，全由韓危那些人出資。

  葉聲厚著臉皮賴在了喬君鶴那兒，蹭吃蹭喝，偶爾訓一下甘斜暉這太過活躍的小子。

  「這傢伙真是，混熟了之後，臉皮越來越厚了，居然還說以後肯定比我厲害……」葉聲翹著腳，坐在椅子上看喬君鶴清理醫療器械，沖他抱怨甘斜暉那小子對自己越來越不尊重，沒大沒小的。

  喬君鶴聞言倒是笑容明顯，隨口說：「年輕人嘛，有年少輕狂的資本。」

  「他這已經不屬於輕狂了，屬於痴心妄想。」

  「哪有痴心妄想？」角落裡冒出甘斜暉不滿的叫喚。

  反正他是看出來了，葉聲和喬君鶴兩人之中，看起來溫和的喬君鶴千萬不能惹，倒是時不時揚起拳頭，說要揍死他的葉聲，性格好多了。

  葉聲與喬君鶴齊齊無視甘斜暉。

  喬君鶴將尖嘴鑷子放到一邊，低著頭說：「痴心妄想也是年輕人獨有的天賦，說不定就成真了呢？」

  「你居然向著他說話。」葉聲不滿意了，在旁邊搗亂，將喬君鶴清理好的鑷子故意戳下去。

  「好了好了，反正他再怎麼厲害，也是厲害不過你的。」喬君鶴立馬認輸投降，「你最厲害。」

  明明是故意糊弄她的話，從喬君鶴嘴裡說出來，怎麼總是讓她心跳加速呢？

  一定是他說話的語氣太認真，看她的眼神太動人，叫她信以為真。

  葉聲不說話了，捂著臉，腦袋幾乎埋進了臂膀里。

  緩了一會兒，她悄悄抬起臉，看著喬君鶴的側臉說：「我有點兒好奇了。」

  「好奇什麼？」

  「你的年少輕狂，是什麼樣子？」

  「……」

  「會不會像甘斜暉一樣笨笨的，堅定的相信自己所想的全都能實現，你的願望，到現在實現了嗎？」

  喬君鶴動作頓住，腦袋慢慢垂下去。

  久久沒得到回答，葉聲心跳一亂，趕忙說：「我只是隨口說說，其實我小時候還想著當太空人，遲早要到太空上去呢，哈哈哈……結果現在只是個無業游民，買了幾個星球模型而已。」

  喬君鶴轉頭看著葉聲，眼神溫柔又堅定，「說不定，以後有一天，你的願望真的能實現。」

  「太空居民之類的嗎？」

  「嗯。」喬君鶴點點頭，「其實我對此也很期待，不知道有生之年……」

  「有生之年，一定能看見的，我們還要活好久好久。」葉聲揚起笑臉。

  「嗯。」這一聲，很輕很輕。

  甘斜暉望著他們兩人，心裡微微觸動。

  不知道為什麼，他剛才覺得，喬君鶴心情十分低落，但是現在，又突然恢復過來了，反而變得比以往更為強大堅定。

  喬君鶴忽然說：「年少輕狂這個詞，永遠都不屬於我。」

  「為什麼？」葉聲想了想，豎起食指，模仿他的口吻說，「因為我所想的，都要實現——嗎？」

  「哈哈……這種答案，也不錯。」

  「你是不是在笑話我？怎麼，我模仿得不像嗎？」葉聲跳了起來，「甘斜暉，你說說，我模仿得是不是惟妙惟肖，相當的像？」

  看見甘斜暉瘋狂點頭，葉聲得意的揚起腦袋，「你看看，大家公認的像！」

  「什麼大家，只有我一個吧？」甘斜暉無力吐槽。

  喬君鶴卻十分給面子的豎起大拇指，「嗯，超像的！」

  「啊，這兩人……沒救了沒救了……」甘斜暉兩眼無神的望向窗外天空，發出一聲哀吟，「我也好想談戀愛啊！」

  淒風冷月，甘斜暉孤枕難眠。

  這一夜他睡得不太安穩，第二天起來時，發現葉聲已經出了門，喬君鶴靜靜坐在院子裡，望著天空，明明沒有露出可怕的表情，但渾身的氛圍，卻讓甘斜暉不敢弄出一點動靜。

  「他一個人的時候，感覺好可怕。」甘斜暉縮了縮脖子，「她什麼時候回來啊？」

  每一次不得不單獨跟喬君鶴相處時，甘斜暉就無比的盼望葉聲快點兒回來。

  在他的翹首期盼下，輕快的足音響起。

  葉聲飛快走了進來，喬君鶴看過去，關切的說：「你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無論多少次，這變臉速度都讓人驚嘆。」

  這話，甘斜暉只敢在心裡想想。

  葉聲根本沒注意甘斜暉的反應，摘下圍巾放到衣帽架子上，呵出一口熱氣說：「出事了，鎮上有嬰兒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