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文楷歸來（2）

  文楷完成使命後日日在琉球國閒遊，熟識風土人情。一日在使館外散步，行至一處，忽見僻靜處有一小屋，屋門敞開，中擱置一口棺材，仔細看，前面牌位題字竟是漢文，上書「天朝參將劉公之柩」，心中好奇，問附近打掃的僕役此為何人，僕役答道：「死者乃是乾隆朝護送冊封的使者，到琉球後不幸染病身亡。」

  「那為什麼不送他回家？」

  

  「海船忌諱裝載棺材靈柩，海途遙遙，根本沒有船願意載的。」

  文楷起了同病相憐之意，暗下決心，葉落歸根，到時一定要帶他回去的，他的家人定還不知道他的消息，定在盼望著他的歸來。」

  在琉球呆了半年後諸事皆畢，眾人收拾行裝，準備返航。文楷準備帶著這口棺材上船，船夫、僕役、陪同的官員等人都十分不情願，百般勸阻，文楷怒道：「我是這裡職位最高的官員，你們都要聽我的，這棺材和我坐一條船就好，一切後果我會自行承擔，即使沉溺，我也不後悔。」

  大家無奈，只好把棺材裝上了船，文楷和棺材同居一室。

  其實在文楷心裡，因為有那顆明亮的明珠，他比任何人都希冀平安返航，夢裡都夢到送行那天，明珠滿面悲悽的樣子，對他說，你一定要平安歸來。

  是的，他要平安歸來，這棺材裡的人當初應該也是這樣想的，可惜未能如願，生不能歸家，現在他帶他的屍骨回家，這樣也能做到死而無憾。世上的事牽牽扯扯，有幾人生而無憾，死而無憾呢。

  行了兩日，海上狂風大作，鯨濤如山，波浪洶湧，船左搖右晃，有傾覆的危險，船上的人心有所悸，勸文楷道：「一定是龍王爺發怒了，還是把棺材拋出去吧。」

  文楷手撫棺材，喃喃道：「這位兄台，你在琉球，還安然無恙，我帶著你回來，又怎能讓你獨自葬身大海，否則有何臉面回歸故土呢？」

  於是傳令眾人陳設祭品，文楷整理衣冠，面向大海端坐，而後從容面向大家道：「這口棺材是我執意要帶上船的，連累了大家，如果投棺能平息龍王的怒氣，請將我和這具棺材一起投到大海里吧。」

  眾人環顧，手足失措，正相持不下之時，風聲漸息，浪潮漸平，船不再左右搖晃。

  文楷笑道：「天不亡我，現在船行駛平穩，暫且觀之，待風再起時，再做決定。」

  於是仍然和棺材同居一室。自此風恬波靜，安然抵岸。文楷在廣東訪得靈柩主人，棺材終得以回歸故里，擁入故土懷抱。

  文楷歸來後，在太和殿上向嘉慶匯報冊封琉球國國王一事：「皇上，臣張文楷不辱使命，平安歸來。」

  文楷因旅途飽受風霜，面容清減，但眉宇間仍不失清秀，卓然不俗，嘉慶許久未見文楷，很是心悅：「張愛卿此行辛勞了，特賞銀千兩，官升一品。」

  「皇上，臣在大海上，對生死有一番頓悟。人生就如茫茫大海，很多人都在等待被渡。」

  文楷趁機進言道：「臣此番回京途中已聽聞天理教謀反之事，叛匪固罪孽深重，然大多數人都是平凡人，他們只是被卷在龍捲風中的身不由己之人。

  生與死，善與惡在人一念之間，世上人命多如草芥。求皇上憐憫，以仁厚為本，施仁慈於百姓，給他們一個悔悟和感恩的機會，臣懇請皇上將賞賜臣的銀兩施捨救濟百姓，皇上，要收攏民心，民心齊，國之本才穩固。」

  嘉慶深以為然，傳旨下去對於牽連在天理教匪案中的無知百姓不再追究，並命有司於菜市口築壇超度亡靈。

  燭光點點，燃盡的紙錢很快會飛湮滅，這世上，有多少人為了所謂的意義做無謂的犧牲。而有意義，無意義在當下之時又有誰看的清？於是只能化作一堆堆灰燼，任風吹散，任沙土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