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同心合意

2025-03-22 22:37:58 作者: 十三味

  嘉親王永琰著便裝行於市井,最近很喜歡這樣在人群中走走逛逛,看雜耍,品小吃,觀世間百態,體五味人生,知其味又不得其味,直到在人群中,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才心下瞭然,原來他最期待的,就是遇見她。

  明珠正趴在文楷的字攤上一筆一筆認真書寫。

  這身手如此敏捷的傢伙竟也有如此安寧的時刻,像只乖巧的貓一樣趴在桌前。

  周圍是來來往往的遊人,尋吃尋喝尋玩樂,這字攤看上去竟如鬧市中的一方淨土,明珠抬眼看見永琰,歡喜地揮著毛筆道:「又見面了,來幫我看看我寫的字還好麼。」

  永琰走近,只見紙上歪歪扭扭寫著「一去二三里,煙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看上去便是新習字不久,尚談不上什麼章法結構,一個個的字像樸拙頑皮的孩童。

  可是看到明珠期待讚譽的眼神,永琰微微頷首道:「起步階段,能如此,尚可。」

  明珠轉而對文楷道:「聽見了沒,我這個人是可造之材!」

  文楷笑道:「謙虛一些,才坐得一時半刻被人一夸就要翹尾巴!」

  永琰輕輕贊道:「先生鬧中取靜,在這繁華嘈雜中亦能求學,可敬可畏。」

  

  文楷起身回禮道:「仁者安仁,知者利仁。心有所定,不管在何處,都是一樣的。」

  永琰見文楷舉動言語,應對如流,心下有幾分欣賞。

  明珠帶著很篤定的口氣道:「張大哥今年參加應試,一定會考中狀元的。」

  永琰微微一笑道:「有志者事竟成。」隨後又對明珠道,「你答應過要帶我逛京城的。擇日不如就在此時,可好?」

  明珠雀躍:「好啊,正好於媽又讓我去買幾盞燈籠帶回去。」

  文楷見明珠隨永琰而去,心下竟有一絲小小的失落。

  永琰和明珠行到燈市口一帶,明珠忽然呆呆的站在那裡如石像般一動不動。永琰循著明珠的視線看過去,大吃一驚,原來那間燈籠鋪竟然蕩然無存,只余大火燒過後的頹垣敗壁。

  周圍的人說,那場大火燒了整整一個晚上,霎時火舌亂卷,風助火勢,烈焰騰空,連燈籠鋪四周挨著的民房也是燒的燒,塌的塌,燈籠店的老闆活活燒死在裡面。

  路人連連搖頭:「那些人就是王法啊,平時供養著還要興風作浪,如今惹著他,隨便尋個不是,就會讓人吃不消的。」

  明珠淚流滿面:「我以為我救得了別人,我以為我起碼能解一時危機。疏不料確是害人更深。是我自己,逞一時之英雄,還連累他人。」

  永琰遞給她一塊手帕,明珠未接,反而退後一步,淚光盈盈道:「你走開,我是個晦氣鬼,誰靠近我,就會沾染晦氣。總有一天,我會連累你的。」

  永琰的心上一陣莫名的痛楚,扳過她的肩膀:「那不是你的錯。你明不明白,惡人終究會作惡,我們沒有做錯,只是未能徹底根治住惡,讓這惡又行兇了一次。」

  他拿起手帕輕輕為她擦去眼角的淚珠,然後拉著明珠的手指向遠處:「你看那裡。」

  順著永琰手指的方向,在廢墟中,明珠看到那燈籠店老闆的兒子著一身破衣爛衫,坐在殘瓦灰燼之中,用兩隻燒傷的手劈著竹篾,一板一眼地在扎燈籠。

  永琰帶著明珠走近他輕聲問道:「你在做什麼?」

  那人沒有抬頭,目光里有一種似乎永遠不會被打倒的堅毅:「我在做燈籠,父親說過,扎的燈籠要規規矩矩,結結實實,扔到地上,蹦三蹦,絕對不散架。」

  永琰轉向明珠道:「說的好,做人就像這燈籠一樣,不能輕易散架。」

  永福客棧的影子在天際浮現,老爹的影子在腦海浮現,明珠喃喃道:「心有所向,不管如何,都要堅持下去。」

  永琰疾步至附近的店鋪拿了筆墨,寫了張條,然後折回那人面前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人是張同源,有我在,同源燈籠鋪就不會倒。」

  「好,替我做一百個燈籠送到這個地址。」

  永琰將銀兩和那個寫有地址的字條遞到了張同源手上。這樣一筆買賣所賺的利潤足夠讓他家的燈籠鋪重新開張,而那地址竟然是王府所在,做的好話,有了聲譽,生意定會源源不斷。

  這樣雪中送炭的舉動令張同源感激之情無法言表,不停地叩首:「大恩人,小人無以為報,一定做好燈籠,給您扎最好的燈籠。」

  明珠亦掏出錢來:」正巧我也要訂幾個紅色燈籠。「剛要報地址,又想到報了地址便會暴露自己的職業,於是接著道:」等你做完了,我過來取。「

  永琰同明珠走在街市,永琰緩緩道:「與其悲傷,不如做點實際的事情。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這樣做,他通過自己的本領擺脫困境,燈籠張也可瞑目了。」

  明珠歉然道:「謝謝你,為我犯下的過錯買單,讓我可以有一些安慰。」

  永琰淡然一笑:「我是個有福的人,跟著我的人,總會有福氣的。你也可以帶給我些福氣的。」

  明珠疑惑地看著他,永琰笑道:「比如,找家不錯的館子,犒勞一下我的腸胃,我已經飢腸轆轆了。」

  明珠帶著永琰行至宣武門大街,那裡有很多小吃攤,生意興旺、煙氣裊裊。蛤蟆吐蜜的豆沙餡燒餅,熱乎乎的焦黃麵茶,肥而不膩的炒肝,清香甜膩的豌豆黃,熱騰騰,香氣四溢,勾的人食指大動,口水連連,只見各個小吃攤前一片腦袋動,一片嘴巴響。

  明珠翕動著鼻翼四處聞著,永琰笑道:「單這樣聞著,是不是就吃飽了?」

  「東西是不是好吃,不一定要用嘴去嘗,先要過鼻子這一關,聞味即可知道好吃不好吃。」

  在明珠的鼻子帶動下,他們來到一處烤肉店:「就是這裡。」

  走進店內,只見一個個紫銅打制的烤爐中燃著松枝,特製的烤肉炙子架著醃漬好的肉片,來回翻烤,一陣陣誘人的香味便在這翻烤中散發出來。

  明珠和永琰圍著烤爐,一隻腳踩長條板凳上,也顧不上什麼風度不風度的,手持長長的竹筷,邊烤邊吃,烤出的牛肉鮮香四溢,飽蘸佐料,入口潤滑,比豆腐還要嫩,佐以糖蒜、瓜條,就著燒刀酒,甜辣彌喉,呼一口都是冬天的味道,整個人頓生一股豪邁之情。

  永琰吃的滿嘴流油:「真好吃,比御膳房做的好吃。」

  「御膳房是哪裡的,大酒樓,我怎麼沒聽說過?」

  「哦,是,是很遠的地方的一家有名的飯店,什麼菜都會做,可是這幾樣卻從未做過。」

  明珠想起於媽說的要學會讓人肉麻,,今朝有肉今朝吃,不由得狠狠叉了一大柱肉送入口中:「是啊,這裡的肉比肉麻、肉癢、肉酥都要實惠好吃。」

  永琰看她吃得開心,夾了一筷子蘸滿料的牛肉片餵到她的嘴裡,她的嘴邊粘上了醬汁,他掏出手帕為她擦拭,忽然發覺這個男子怎麼像女人一樣秀氣,長長的睫毛忽閃如蝶翼,心裡忽然咚地跳停一下。

  明珠道:「來來來,酒要喝痛快了,還需行酒令!」

  兩個人一隻腳踩在條凳上,一隻手掌里捏著花磁酒盅,另一隻手拿著一根筷子,筷子頭點著筷子頭。

  「棒子!」

  「老虎!」

  「棒子打老虎,你喝一個!」

  「老虎!」

  」雞!「

  「老虎吃雞,再喝一個!「

  兩根筷子頭上下飛揚相碰,蟲拱棒,棒打虎,虎吃雞,雞吃蟲,贏了的人開懷大笑,輸了的人仰脖把酒喝乾。

  觥籌交錯間,喝下去的燒刀子酒開始發酵,整個人似乎也火辣辣地燃燒了起來。臉上像塗了層胭脂,距離太近了,明珠驀然發現永琰看她的眼睛裡既有如水的溫柔,又有火一樣的熱烈,莫非是看錯了。一定是酒喝多了。

  明珠道:「你這個公子真是奇怪,明明長在京城,卻對京城一無所知。莫非你是像小姐一樣被養起來的,一直長在深閨人未識。」

  永琰笑道:「所以,要結交你這個朋友。你有義務讓我吃好,喝好,玩好。」

  「沒問題,雖然我來京城時間不久,但是熟門熟路,讓我帶你去哪裡都沒問題,除了紫禁城。」

  店小二這時候端上來一盤新切好的牛肉片,永琰問店小二道:「京城之中,什麼地方最好玩?」

  酒保笑道:「當然莫過於八大胡同。」

  明珠臉色一變:「你這小二,怎張口胡說。」

  酒保辯解道:「客官,我怎敢胡說,每日晚些時候,去往八大胡同的車馬絡繹不絕,燈紅酒綠,笙歌燕舞,絕對是行樂的好去處。而且,幾日後有花魁賽事,較平日裡更是好看。」

  永琰附和道:「我的一個兄長也去過那裡,樂不思蜀,朱明兄弟看樣子也沒有去過那裡,不如哪日我們一起去同樂樂,如何?」

  明珠驚得幾乎要跳起來:「啊,天色不早,我忽然想起我還有事。」說完跑得比兔子還快。

  永琰看著她慌裡慌張的背影,真是很好笑,他的府上找不到這樣好玩的傢伙,即便是皇宮,也找不到這樣一個有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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