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翩翩|農夫的風流往事

  桐州是個好地方，處處風光好，小蒲覺得在這裡住一段時間也未嘗不可，此地物產豐饒，氣候也不錯，來了幾天，每天都是大晴天，哪像有些地方連連陰雨，弄得人身上都是潮氣。

  小蒲照例在城裡支了個攤，幫人處理靈異事件，連著擺了三天，今天終於來了一位客人，此人是個流浪漢，名叫常汝玉，看樣子五十出頭，是個有故事的人。

  他說自己以前有個外號，「五羖大夫」，他只當是玩笑，況且這五羖大夫在歷史上乃是春秋時秦國大夫百里奚。

  他想著有了這個稱號，豈不是意味著將來仕途坦蕩，能夠像百里奚一樣。

  某年，碰上流寇之亂。他被流寇逮住，剝光了衣服，關在一間空屋子裡。正值隆冬季節，天氣寒冷。他在黑暗中摸索，摸到幾張羊皮子，用來裹護著身體，才不至凍死。

  

  等到天明一看，恰巧正是五張羊皮。常汝玉深覺這是老天在跟他開玩笑，所謂五羖本就是五張羊皮的意思，如今還讓他恰好抓到了五張羊皮，真是天意。

  更巧的是，這年他得了官職，做了一方知縣。在他管轄的地方，有一個叫馬天榮的人，此人是個農夫，卻有過一段風流往事。

  馬天榮二十多歲時死了妻子，因家裡太窮了沒有再娶。有一天，他在田間幹活，見一個少婦濃妝艷抹，踏著莊稼從田埂上走過來。臉面彤紅，標緻風流。馬天榮覺得她迷路了，環顧四野無人，就調戲她，少婦微微迎合，馬天榮便要求與她野合。

  少婦笑著說：「青天白日的，干那事合適嗎？你回去，掩上門等我，晚上我就來。」

  馬天榮不信，婦人發誓一定去。馬天榮告訴了她自家的方向，少婦便走了。

  晚上，少婦果然來了，兩人便成了好事。

  馬天榮覺得少婦的肌膚滑嫩異常，點燈一照，皮膚又紅又薄像嬰兒，渾身長著細毛。

  他覺得奇怪，又懷疑她來路不明，猜想這個少婦莫非是狐？就開玩笑般地追問她。那少婦也不隱諱，自認是狐。馬天榮對她說：「你既然是仙人，是不是要什麼有什麼。你看我們如今已經有了肌膚之親，也算是你半個夫君，能否送些銀子救濟我呢？」

  少婦答應了，第二晚上，馬天榮就向她要銀子。少婦故作驚愕地說：「哎呀，瞧我這個記性，這不是給忘了嘛。」

  天明，少婦臨走時，馬天榮又囑咐了一遍。

  到了夜晚，少婦來後，馬天榮就問：「我要的東西今日沒有忘記吧？」

  婦人笑著說請再等一天，過了幾天，馬天榮又向婦人要銀子。婦人笑著從袖中拿出二錠銀子給他，約五六兩，翅著邊有細花紋，非常好看。馬天榮包好後珍藏在柜子里。待了半年，馬天榮有事需要錢用，就拿出藏的銀子讓人看。

  人們看了後說：「這是錫。」

  用牙一咬就掉下來。馬天榮大為驚駭，收好回了家。

  到了夜間，婦人來到，馬就對她生氣地說風涼話。

  婦人笑著說：「你命薄，擔不得真金呀。」

  馬天榮說：「聽說狐仙都是國色天香，可你卻不然。」

  少婦：「我們都是隨著人變。你連一金之福都沒有，落雁沉魚的美人，你如何能享受？我雖配不上侍奉上流人物；然而比起大腳駝背的女人，也算是天姿國色了。」

  過了幾個月，婦人忽然將三兩銀子贈給馬天榮，並說：「你屢次向我要錢，我因你命薄不應藏有銀子，所以沒有給你。最近將有媒人來提親，我給你夠買個媳婦的錢，也藉以表示贈別。」

  馬天榮自己表示並沒有打算娶妻，婦人說：「一兩天之內，自然會有媒人來。」

  馬天榮：「你沒聽說那婦人長得怎樣？」

  少婦：「你想要漂亮的，當然就是漂亮的。」

  馬天榮：「這我不敢奢望。可是三兩銀子怎麼能買個媳婦呢？」

  少婦：「這是月老安排好的，不是人力可以改變的。」

  馬天榮：「你為什麼忽然說咱們要分別？」

  少婦：「像我們這樣戴月披星的偷情，終究不是個辦法。你會有妻子，幹嘛要這樣搪塞呢？」

  馬天榮：「你我有次緣分，我卻不知你姓名。」

  少婦：「看在即將分別的份上，我便將名字告知你，我名喚翩翩。」

  天一亮翩翩就走了，走時將一包黃藥面送給了馬天榮，說：「分別後恐怕你會得病，服這藥便可以治好。」

  第二天，果然有媒人來馬家。馬天榮先問女方的相貌，媒人說：「不美，但也不醜。」

  馬天榮：「多少聘金？」

  媒人道：「大約四五兩銀子。」

  馬天榮不愁這個價錢，但必須要親眼見見那個女子。媒人怕良家女子不肯拋頭露面，就約馬天榮一起去相看，見機行事。到了女方村邊，媒人先進村，讓馬天榮在村外等著，過了很長時間，才回來說：「巧了！我的表親與她同住在一個院落，剛才我去看見那女子正在她屋中坐著。你就假裝拜訪表親的，從她身邊走過，便可偷著看看。」

  馬天榮跟著媒人進去，果然見一個女子坐在屋裡，身子伏在床上，正讓侍女給她搔背。馬天榮從她身邊走過，看了一眼，女子長得果然和媒人說的一樣。到了商定聘金時，女方並不計較，只要一二兩銀子，打發女子出嫁。

  馬天榮以為得了便宜，就按數交付了銀子，又酬謝了媒人及寫婚書的人，三兩銀子恰好用完，也沒多費一文錢。選了個良辰吉日，將女子娶進門來。一看，原來是個雞胸彎腰駝背的女人，脖子很短像烏龜；看裙下，露著兩隻尺把長的大腳，這才明白狐仙說的話是有原因的。

  小蒲不解道：「你既是一方縣令，那狐妖已離開，為何會隻身來到桐州，跟我講這個故事又是什麼意思？」

  常汝玉說道：「聊齋先生莫急，此事還有後續，這狐妖，並沒有就此消失，後來我聽另一個人說了他與那狐妖之事。」

  給常汝玉講第二個故事的人，名叫羅子浮，邠州人，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八九歲時，被叔叔羅大業收養。羅大業任國子監祭酒，富有家產，但沒兒子，他疼愛羅子浮就像疼愛親生兒子一樣。羅子浮十四歲時，被壞人引誘去嫖妓宿娼。

  當時有個從金陵來的妓女，羅子浮很喜歡她，被她迷住了。

  這妓女返回金陵，羅子浮也跟著她走了。在妓院住了半年，他錢財花光了。

  妓女們都譏笑他，但也沒有立即趕他走。不久，羅子浮身上長滿了梅毒瘡，潰爛發臭，沾染床蓆，被妓院趕了出來。他只得在街市上討飯，街上的人們見了他都遠遠地躲著。

  羅子浮害怕死在異地它鄉，便一路討著飯往西走。每天走三四十里，漸漸到了邠州地界。

  又想到自己衣衫破爛，膿瘡污穢，沒臉回家，依舊在臨近縣裡徘徊。有一天傍晚，羅子浮想去山中寺廟投宿。路上遇到一個女子，容貌美麗得跟天仙一樣。此女正是從馬天榮那裡離開的翩翩，她走近羅子浮問：「去哪裡？」

  羅子浮一五一十講了自己的經歷，翩翩說：「我是出家人，住在山洞裡，你可以去留宿，還能躲避虎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