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狐狸的復仇

  曹州府有一個叫李珏的書生，家裡很富有，但住宅不寬敞。宅子後面有一個幾畝地的園子，一直荒廢著。有一天，一個老頭來租他的房子住，願出一百兩銀子作租金。李珏以沒有多餘的房子為由謝絕他。老頭對李珏說：「請你放心收下租金，不用顧慮。」

  李珏也不知道他的意思，就暫且收下租金，看看是怎麼回事。過了一天，村裡的人見有車馬家眷進了李家的大門，紛紛揚揚好像有很多人。大家都懷疑李家宅子並不大，怎麼住得下這麼多人？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𝒃𝒂𝒏𝒙𝒊𝒂𝒃𝒂.𝒄𝒐𝒎

  有的來問李珏，他卻一點也不知道這回事。回家看了看，並沒任何跡象和動靜。

  又過了幾天，租房子的老頭忽然來拜訪，對李珏說：「搬來貴府已經好幾天了，事事都得重新安排，又得支鍋做飯，又得打鋪睡覺，一直沒來得及來拜訪主人。今天叫小女做了頓便飯，請你一定賞光過去坐坐。」

  李珏當即跟著老頭去赴宴。一走進他家後面的園子，忽見房舍一片，非常華麗，都是新蓋的。

  進入正房，房裡陳設也很漂亮。酒鼎正在廊下沸著，茶爐的煙也從廚房裡裊裊冒向天空。

  剛落座一會兒，就端上了酒菜，儘是山珍海味。

  時常看到門外有少年人來來往往，又聽到男女青年聒聒說話，歡聲笑語不絕於耳，家人奴婢像有一百多人。李珏心裡已經明白，這人家不是人而是狐。李珏喝完了酒回到自己房裡，心裡暗起殺機。

  他每次去趕集，就買下一些硫磺、芒硝，積攢了幾百斤，暗暗布滿後園。等他布置好了，就驟然點燃，頓時滿園烈火沖天，濃煙滾滾，燒得臭不可聞。群狐亂叫之聲驚天動地，嘈雜一片。

  燒了一陣子，大火才滅了。進園子一看，滿園都是燒死的狐狸，屍體擺滿了園子，不計其數。

  李珏正在查看有沒有活口，老頭自外面進來，滿臉悲慘，責怪李珏說：「我與你遠日無仇，近日無恨，租你的荒園出銀百兩作租金，也算對得起你。你怎麼忍心燒滅我的全家！我與你有不共戴天之仇，此仇不報就算是死我也不會心甘！」

  老頭說完，憤然而去。李珏怕它們來報復，加強了防範。可是一年多的時間，沒有任何動靜。

  順治初年，山中盜賊群起，約聚集了一萬多人，官兵也拿他們沒辦法。

  李珏因為家中富裕，天天發愁，怕賊下山來搶劫。

  正在為難之際，村中來了一個算命先生，自稱「南山翁」，算人的生死命運，禍福吉凶，瞭然如他親見。

  李珏請他來家算卦，算命先生一進屋就肅然起敬，驚呼：「您有帝王之相呀！」

  李珏聽了大吃一驚，以為這是無稽之談。算命先生卻鄭重其事地堅持說他一定能當皇帝，李珏半信半疑，對算命先生說：「哪有白手起家而成了帝王的？」

  算命先生：「不一定！自古帝王君主有很多是出身匹夫的，有誰生下來就是天子的呢？」

  李珏仍持懷疑態度，但對算命先生卻尊敬起來，請他上座。算命先生竟以「臥龍」自居。

  提議先準備胄甲幾千套，弓箭幾千副作為軍備物資。李珏顧慮招不起人馬來，算命先生說：「臣願為大王聯合諸山人馬，訂立盟約，並宣揚大王為真龍天子，山中將領、士卒必然前來響應。」

  李珏很高興，便讓先生去按計劃行事。他把家藏的銀子全部拿出來，製造胄甲，購買弓箭，準備起事。隔了幾天，算命人來說：「憑藉大王的福威，加上我三寸不爛之舌，各山頭領沒有不願歸你指揮的。」

  果然，沒出十天，就有數千人馬來歸順。

  於是李珏便拜算命先生為軍師，樹起大旗，設置五色彩旗，占據山頭，建造圍牆，一時聲勢大振。縣官帶兵來剿，算命人指揮兵馬，打得官兵大敗而歸。縣官害怕，報告了兗州知州。

  兗州兵遠來討伐，算命人又指揮人馬埋伏起來，一舉將兗州兵打得大敗，傷亡慘重。

  從此，李珏聲勢更大，人馬到了一萬多。李珏自立為「九山王」。算命人說他們的馬太少，又謀劃派一支兵搶劫了京城解往江南的軍馬。於是「九山王」威震天下，加封算命人為「護國大將軍」。

  從此，李珏在山上高枕無憂，非常自負，以為黃袍加身稱王稱帝的日子為期不遠了。

  不料，東撫因為奪馬一事，已經準備進剿他們；後又得到兗州兵敗的消息，便匯集了六路兵馬，精兵數千，四面包剿「九山王」。

  一時間人喊馬叫，遍布山谷。「九山王」大為震驚，呼喚算命人來商議對策，卻已不見人影。「九山王」束手無策，他登上山頂一望，長嘆道：「朝廷勢力之大遠不是我能比的啊！」

  不久，官兵攻破山寨，李珏被擒，妻子老小全家被殺。他這才明白，算命先生就是當年的老狐狸，原來是以殺害李珏滿門來報他當年的滅族之仇的。

  老狐狸報完仇，沒有別的去處，想到當年那位酒友，回到麻城，將已經變成荒宅的院子打掃乾淨，布置得和兩百年前一樣，從此他隱居在這裡，哪也不去，但是他全族被殺，因此仇恨人類，若是有人來此借住，他必定會取人性命。

  小蒲聽完他的故事，不滿道：「既然是李珏殺了你的族人，況且你也為他們報了仇，為什麼還要把仇恨轉移到無辜的人身上？你別不是老糊塗了。」

  老翁嘆了一口氣：「我們是狐狸，在這世上生存不易，又有幾個能像車兄那樣不計較我的身份與我交友，他們來這裡借住，若是知道我是狐狸，難保不會像李珏那樣害我。你在院裡畫符咒，不就是為了對付我，既然如此，我自然是要先下手為強。」

  小蒲：「如果我不畫符呢，你不是一樣想要殺我們，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和那客棧的店小二勾結起來，故意讓外來的人住進你這裡。你口口聲聲說這裡是你老友的地方，你留下來幫他看家，可是你呢，在這裡殺人無數，把他的家變成了修羅地獄，你就不怕他死了也不得安寧？」

  老翁愧疚地低下頭，「我的本意並非如此，早先也有人來借宿，我也沒有想要殺人，可是那人見我喝多了酒，便要偷走這宅子裡的錢財，還想殺了我。此後我更加痛恨人，凡是來這裡的不管是幾個人，必定會被我殺一人。我對不起老友，可我更痛恨你們這些人，就因為我是狐就要對我痛下殺手。」

  老翁面目猙獰，眼中卻有淚水，他的情緒很複雜，小蒲也不明白這狐狸到底是怎麼想的，一邊痛恨人類，一邊又舍不下曾經作為好友的人。

  饅頭問要怎麼處置他，小蒲想到被殺的人，又想到他被殺的族人，既然大仇已報，恩怨已了，又為何還要留在世上害人呢。

  小蒲：「將他打回原形，放歸山林吧。」

  老狐狸失去了狐狸內丹，變成了一隻普通狐狸，但他沒有回到山裡，他留在了這座老宅，守著那幾壇酒。

  小蒲不是神，也不是捉妖師，讓他殺狐狸精他做不到，也許這樣對老狐狸而言，也是一種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