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狐狸生的女孩

  順著白石路曲曲折折地往西走，太太將客人請進室內，屋裡粉白的牆壁，光明如鏡。室內桌椅床褥，都非常整潔。剛坐下，便隱約見有個人在窗外窺視。老太太喊道：「小榮，快去做飯！」

  外面有個丫鬟高聲答應。坐下後，王子服詳細講了自己的家世。老太太問：「難道你的外祖父姓吳？」

  王子服：「是的。」

  

  老太太驚訝道：「原來你是我的外甥！你母親是我妹妹。這些年來，因為我們家很窮，又沒個男子撐家，所以和你家很少來往，漸漸就斷了音訊。外甥長這麼大了，我還不認識。」

  王子服：「我這次來就是探望姨母，急匆匆地忘了姓氏。」

  老太太：「我家姓秦。我一輩子沒有生育，只有個女兒，也是侍妾生的。她母親改嫁走了，把她留給我撫養。她人倒不笨，只是缺少教導，整天嘻嘻哈哈的，也不知愁。過會兒，我讓她來見見你，你們認識認識。」

  半個時辰後，丫鬟端上飯菜。老太太一個勁讓王子服多吃。吃完，丫鬟收拾起餐具，老太太吩咐說：「去叫寧姑來！」

  丫鬟答應著去了，過了很久，聽見門外隱隱約約有笑聲。老太太喊道：「嬰寧，你姨表兄在這裡！」

  門外沒有人應答，仍是嗤嗤地笑。丫鬟將她推進屋來，她還捂著嘴，笑個不停。老太太嗔怪的說：「有客人在，你嘻嘻哈哈的，像什麼樣子！」

  嬰寧強忍住笑站著，王子服朝她作了一揖。老太太說：「這位王郎，是你姨家的孩子。以前沒有來往，也不認識，眼下他來拜訪，你與他好好說說話。」

  王子服：「妹子多大了？」

  老太太沒聽明白他的問話，王子服又問了一遍，嬰寧忍不住又笑得前仰後合。老太太對王子服說：「我說她少教導，你也看見了。十六歲了，又傻又痴，還像個小孩。」

  王子服默默不語，只管盯著嬰寧看。

  嬰寧笑個不停，過了一會兒對老太太說：「我去看看碧桃開了沒有。」

  說完也不理會王子服，急忙起身，用袖子捂著嘴，邁著碎步匆匆地出去了。剛到門外，就縱聲大笑。老太太也站起身，喚丫鬟抱了被褥來，替王子服整理床鋪。又對他說：「外甥來一趟不容易，就住三五天再送你回去吧。如果感覺無聊，屋後有個小花園，可以去消遣消遣，還有書讀。」

  第二天，王子服來到屋後，果然有個花園，穿過花叢，走著走著，忽聽樹上傳來簌簌的聲音，仰頭一看，原來是嬰寧在樹上。她看見王子服，哈哈大笑起來，像要從樹上掉下來。王子服急忙喊道：「小心些，當心掉下來！」

  嬰寧邊笑邊往下爬，快到地的時候，一失手摔了下來，才停了笑聲。王子服扶起她來，暗暗地捏了一下她的手腕，嬰寧又笑了起來，倚在樹上笑得不能走路了，過了很久才停了聲。王子服等她笑夠了，從袖子裡拿出那枝梅花給她看，嬰寧接過去說：「都枯乾了，還留著幹嗎？」

  王子服：「這是上元節時妹子扔下的，所以保存著。」

  嬰寧：「不過是一截花枝留著有什麼用？」

  王子服：「以示相愛不忘之意。自從上元節遇見你，我天天思念，得了重病，自以為活不成了。沒想到今天竟見到了你，求你可憐可憐我！」

  嬰寧：「這算什麼大事。我們是親戚，吝惜什麼？等你回去時，我讓老僕把園裡的花折一大捆，給你背去。」

  王子服覺得她雖然美，但是這精神似乎不正常，直接問道：「妹子難道聽不懂我的話嗎？」

  嬰寧：「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王子服：「我不是愛花，是愛拿花的人！」

  嬰寧：「我們這樣疏遠的親戚，談什麼愛？」

  王子服：「我所謂的愛，不是親戚之間的愛，是夫妻之間的愛。」

  嬰寧不解地問：「有什麼不同嗎？」

  王子服：「夫妻夜裡同床共枕。」

  嬰寧低頭想了半天，說：「我不習慣和生人睡一起。」

  還沒說完，丫鬟悄悄地走了過來，王子服匆忙逃走了。過了一會兒，王子服和嬰寧同到老太太處。老太太問：「你們去哪兒了？」

  嬰寧回答說在園裡一起說話來著。老太太說：「飯熟了這麼久了，有什麼說不完的話，說了這麼長時間！」

  嬰寧：「大哥想和我一塊睡覺。」

  嬰寧的話還沒說完，王子服大窘，急忙拿眼瞪她。嬰寧微微一笑，不說了。幸虧老太太耳朵聾，沒聽見，還在絮絮叨叨地追問，王子服忙用別的話掩飾。過了一會兒，王子服小聲責備嬰寧。嬰寧說：「剛才的話不該說嗎？」

  王子服：「這是背人的話。」

  嬰寧：「背別人，怎能背老母呢？況且睡覺也是常事，有什麼可忌諱的？」

  王子服恨她不開竅，又沒辦法讓她醒悟。剛吃完飯，家裡有人牽了兩頭驢來找他。原來，王子服的母親見他出去後，過了很久沒回來，村里搜了好幾遍，沒有蹤影，讓人去問吳策。

  吳策想起自己過去說過的話，便讓王母派人去西南山村中尋找。一連找了好幾個村子，才找到這裡。王子服便回去告訴老太太，而且請求帶著嬰寧一塊回家。老太太歡喜的說：「我早就有去看妹妹的心愿，但我老了，走不得遠路。你能帶你表妹去，認識認識姨母也好。」

  於是呼喚嬰寧，嬰寧笑著來了。老太太說：「有什麼喜事，總是笑不夠？若是不笑，便是正常人了，可惜你啊，哎！」

  老太太招待王家的來人吃過酒飯，才送他們出門，囑咐嬰寧說：「你姨母家田產很多，能養活閒人。去後不著急回來，學點詩文禮節，將來也好伺候公婆。就是麻煩你姨母，替你找個好女婿。」

  王子服和嬰寧一塊上了路，回到家中，王子服的母親見兒子領來個美麗的姑娘，驚訝地問是誰。王子服回答說是姨家的女兒。母親說：「吳策告訴你的話，都是騙你的。我並沒有妹妹，哪來的外甥女兒？」

  又詢問嬰寧，嬰寧說：「我不是現在的母親生的。我父親姓秦，他死時，我還在懷抱中，不記事。」

  王母：「我有個姐姐嫁給了姓秦的，倒是真的。但她死了很久了，哪能還在人世上呢？」

  母親又問嬰寧她現在母親的模樣、身上的標記，都一一符合。王母懷疑說：「是我姐姐的模樣。但她死了很多年了，怎麼可能還活著？」

  正迷惑的時候，吳策來了，嬰寧連忙躲避到內室。王母將事情告訴給他，吳策忽然問：「這個女子是不是叫嬰寧？」

  王子服說是，吳策一驚，說最近真是怪事頻頻。

  王子服不解，問他：「怎麼這麼說？」

  吳策說：「我嫁給秦家的那個姑姑去世後，姑夫後來被狐狸迷住，得病死去。狐狸生了個女兒，名字就叫嬰寧，當時那女嬰睡在床上，家裡人都見過。姑夫去世後，狐狸還經常來。後來求天師在牆壁上貼上符，狐狸才帶著女兒走了。這女子莫非就是那個狐狸生的女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