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書生變流氓

  與香奴來往一月有餘後，有一天孔雪笠的胸膛上突然腫起一個像桃樣的瘡癤，過了一夜竟然長得像碗一樣大了，他疼痛難忍，呻吟不止。

  皇甫榭朝夕探望，連吃飯睡覺都顧不上。又過了幾天，孔雪笠痛得更加厲害，漸漸不能吃喝了。

  太公也來探望，父子相對嘆息。

  皇甫榭對父親說道，「我看先生的病恐怕只有嬌娜妹妹能治療，我已經派人去外祖家裡找她，可能在路上耽擱了，晚些時候就能到了。」

  他的話剛說完，書僮進來說道，「娜姑到了，姨婆和松姑也一同來了。」

  父子倆急忙進了內宅，不一會，皇甫榭領著妹妹嬌娜來看孔雪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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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嬌娜年約十三四歲，美艷聰慧，窈窕多姿。孔雪笠一見到她的美貌，頓時忘記了呻吟，精神也好多了。

  皇甫榭便對妹妹說，「這是我的好朋友兼老師，我們不亞於同胞兄弟，妹妹要好好為他醫治。」

  嬌娜收起自己的羞容，垂著長袖，靠在床上為孔雪笠診斷病情。

  手把手之間，孔雪笠聞到嬌娜身上散發著的芳香比那蘭花的花香還要清雅動人。

  嬌娜笑著說：「先生的病情雖然危急，但是還能醫治；只是皮膚瘡塊已經凝結，非割皮削肉不可。」

  嬌娜說完就脫下手臂上的金鐲放到孔雪笠的患處，慢慢壓了下去。

  瘡癤突起一寸多，高出金鐲以外，而瘡根的紅腫部位，都被收在鐲內，不像以前如碗那樣大了。

  嬌娜又用另一隻手掀起衣襟，解下佩刀，刀刃比紙還薄。她一手按鐲一手握刀，輕輕沿著瘡根割去。

  紫血順著刀流出來，沾染了床蓆。孔雪笠貪戀嬌娜的美姿，不僅不覺得疼痛，反而還怕早早割完，想再和她多偎傍一會兒。不一會，把瘡上的爛肉都割了下來。

  嬌娜又叫人拿水來，把割開的傷口洗淨。然後從嘴裡吐出一粒紅丸，像彈丸一樣大小，放到割去了瘡癤的肉上，用手按著它旋轉。才轉了一圈，孔雪笠就覺得熱火蒸騰；再一圈，便覺得習習發癢；轉完三圈，已是渾身清涼，透入骨髓。嬌娜收起紅丸放回嘴裡，說，「治好了！」說完便快步走了。

  孔雪笠一躍起身追出門外感謝，覺得長時間的病痛像是一下子全沒了，只是心裡卻掛念苦想著嬌娜的美貌，整日茶不思飯不想。

  皇甫榭見他如此，已經看出他的心事，說道，「我為你物色了很久，終於選得一位好姑娘。」

  孔雪笠忙問道，「是何人，可有令妹那般美貌？」

  皇甫榭回答，「相差無幾，也是我的親屬。」

  孔雪笠心中願意，只是想著若是一口答應，豈不是像那般移情別戀的浪蕩子，便假作拒絕道，「不用了，我心中只想著嬌娜。」

  皇甫榭勸說道，「家父仰慕你的大才，常想與你聯姻。只是我僅有一個小妹嬌娜，年齡又太小嫁與你實在不合適。我還有個姨表姐阿松，已十八歲了，長相不俗。如果不信的話，松表姐天天都來遊園亭，你等候在前廂房，可以看見她。」

  孔雪笠便按皇甫榭說的到了那裡，果然見嬌娜和一個美人一起來了。

  這女子畫眉彎如蠶蛾的觸鬚，纖瘦的小腳穿著鳳頭繡鞋，與嬌娜難分上下。孔雪笠大喜，便求公子作媒。

  第二天皇甫榭從內宅出來，向孔雪笠祝賀說，「此事已成。」

  於是清掃出另一個院子，為孔雪笠舉行婚禮。這天夜裡，鼓樂齊鳴，熱鬧異常。

  孔雪笠覺得好似月亮中的仙女忽然來和他同衾而臥，竟然懷疑廣寒宮殿即在眼前，未必在雲霄之上了。成親之後，孔雪笠也一直住在皇甫家中。

  一天夜裡，皇甫榭對孔雪笠說，「你教導我學習的恩情，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只是最近單公子解除官司回來，索要宅子很急。我家即將要離開此地西去。看樣子很難再相聚，想到要和你分離，心中難過。」

  孔雪笠也不願就此與他分開，便說可以跟隨他家西行。公子勸他還是回河北故鄉，孔雪笠猶豫，難以下決斷。

  皇甫榭安慰道，「帶著妻子一同回鄉去吧，日後我們定會再相見。我可以送你們離開，很快就可以到。」

  孔雪笠這才答應了，皇甫榭伸出兩手緊握著孔雪笠夫婦的手，叮囑二人閉上眼睛不要看。他們飄然騰空，只覺得耳邊的風聲呼呼地響。

  過了很久，皇甫榭說，「到了。」

  孔雪笠睜開眼，見果然回到了家鄉，這才知道皇甫榭原來是妖怪。孔雪笠和妻子在家中生活美滿，松娘侍奉婆母很孝順，她的美貌和賢惠的名聲，傳誦遠近。

  後來孔雪笠考中了進士，被授予延安府司理官職，攜帶著家眷上任了。他的母親因為路遠沒一同去。松娘生了個男孩，取名叫小宦。

  有一次他偶然到郊外打獵，碰見了一位美貌少年，騎著匹黑馬，頻頻回頭看他，孔雪笠仔細看了看，原來是皇甫榭。急忙收韁勒馬，兩人相認，悲喜交加。公子邀請孔雪笠跟他一起回家去。他們走到一村，樹木茂密，濃蔭蔽日。

  進了皇甫家，見門上飾有金色的泡釘，仿佛世族大家。

  孔雪笠問嬌娜妹子的近況，知道她已經出嫁了，心中略有傷感。他住了一宿回去，又和妻子一同返回來。

  這時，正好嬌娜也來了，她抱過孔雪笠的兒子上下拋逗著玩，說道，「姐姐亂了我狐族的種了。」

  孔雪笠拜謝她先前的恩德，嬌娜笑道，「姐夫客氣了，瘡口已經好了，現在可還會痛？」

  孔雪笠說不痛了。

  嬌娜的丈夫吳郎，也來拜見，他在這裡住了兩夜才離去。

  有一天，皇甫榭臉色憂鬱，對孔雪笠說道，「天降災禍，你能相救嗎？」

  孔雪笠雖然不知將要發生什麼事，但立即表示自己願意幫他。

  皇甫榭急忙出去，招呼全家人過來，站成一排向孔雪笠禮拜謝。孔雪笠大為驚異，急問緣故。

  皇甫榭說，「我們不是人類，而是狐狸。今有雷霆劫難，你願意以身抵擋，我們就都能生存；不然的話，請你抱著孩子走吧，免得讓你受牽累。」

  孔雪笠發誓與皇甫家全家共存亡。

  皇甫榭讓孔雪笠手執利劍站立在門口，叮囑他說，「霹靂轟擊，也不要動！」

  孔雪笠按他說的去辦。果然見陰雲密布，白晝如夜，昏天黑地。

  回頭一看住過的地方，寬大的房舍沒有了，只有一座高大的墳冢，有個深不見底的大洞穴。

  正在驚異不定的時候，霹靂一聲巨響，震撼山嶽；狂風暴雨驟起，把老樹都連根拔出。

  孔雪笠雖然感到耳聾眼花，卻依然屹立在那裡一動不動。

  在濃煙黑霧之中，忽見有個鬼樣的怪物，尖嘴長爪，從深洞中抓出一個人來，隨著煙霧上升。

  孔雪笠瞥了一眼那人的衣裳鞋子，覺得很像嬌娜。急忙一躍而起，用利劍向怪物刺去，隨手墜落一物。

  突然又一個炸雷爆裂，孔雪笠被震倒在地，竟然昏死過去。

  過了一會兒，天晴雲散，嬌娜自己慢慢甦醒過來。

  當她看到孔雪笠死在身旁，便大哭著說道，「孔郎為我而死，我為什麼還活著！」

  松娘也從洞裡出來，一起把孔雪笠抬了回去。嬌娜讓松娘捧著孔雪笠的頭，讓公子用金簪撥開孔雪笠的牙齒；她自己兩手撮著孔雪笠的腮，用舌頭把口裡的紅丸送到他的嘴裡，又口對口地往裡吹氣。

  紅丸隨著氣進入孔雪笠的喉嚨，發出格格的響聲。不一會兒，孔雪笠竟甦醒過來。

  見親屬們都在面前，仿佛如夢中醒來。於是一家團圓，不再驚慌，萬分喜悅。

  孔雪笠認為墓穴不可久住，提議讓大家和他一同回自己的故鄉。滿屋的人都交口稱讚，只有嬌娜不高興。孔雪笠請她與吳郎一起去，嬌娜又怕公婆不肯離開家鄉，一整天也沒商量出結果。

  忽然見吳家的一個小僕人，汗流滿面氣喘吁吁地來到。

  大家驚慌地再三追問他，才知道吳郎家也在同一天遭難，全家都死了。

  嬌娜悲痛萬分，啼哭不止，大家一起勸慰她。幾天後，大家一同隨孔雪笠回歸故鄉的計劃才算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