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壁畫上的天女
2024-05-11 00:15:44
作者: 白澤
見他上當,朱福便叫喊起來,「呀,差爺,這兒怎麼滿地都是銀子。」
獄卒一看,朱福周身果然散落著好幾塊銀,當即掏出鑰匙,開了大門進去,朱福一把將人打暈,拿到鑰匙給朱士彰等人開了門,又領著他們一路殺出了大牢。這時,朱士彰的援兵到了,他之前讓那護衛拿著他的欽差印,找來了駐守在南寧府的孟龍潭孟將軍,孟將軍與他乃是老相識。
朱士彰幾人一路被追殺,恰好遇到趕來援助的孟龍潭,兩人相見,孟龍潭感慨道,「朱兄,自那日京城一別,你我多少年沒見了,怎的你一個好端端的欽差大臣,竟淪落至此。」
朱士彰對其說出了此番緣由,兩人帶著精兵入城,朱士彰這才表明自己欽差的身份,吳縣令帶著衙門的人前來迎接,待看清了朱士彰的面容,吳縣令兩眼一抹黑差點暈了過去。
朱士彰來了一出審惡官,讓人將所有人證都帶上了,有那地里勞作的農人,也有街上的攤販,還有牢里那位,朱福也身在其中。
朱士彰先給朱福洗刷了冤屈,招來賭坊的人一問便真相大白。
緊接著便是一條條數落吳縣令的罪過,圍觀的百姓無不交口稱讚,看著朱士彰的眼神猶如看著九天之上的神靈。
朱士彰讓人抬來狗頭鍘,吳縣令當場人頭落地,場面雖然血腥,百姓們卻是熱淚盈眶,這麼些年,總算出了一口惡氣。
蓮花縣的事情處理完了,朱福找到朱士彰,說出了他要找的人,「我要尋的乃是我親爹,他也姓朱,十八年前,在京城考學,期間遊覽廟宇結識了我娘後又有了我。我娘生前讓我一定尋到他,可我連他的模樣都不曾知曉,只知道他乃是江西人,當年在京城不過是一小小舉人。僅憑我一人之力,實在難尋,現在有大人相助,想必尋到他的機會要大一些。」
朱士彰聽他說完沒有別的反應,只應承著一定助他尋人,倒是身旁的孟龍潭心中震動,他再看眼前的少年,那眉眼之間分明像極了朱士彰。
他對兩人道,「命運弄人,竟讓你們父子相逢對面不相識啊。」
小蒲也沒想到事情是這麼個走向,他停下筆追問道,「你這故事是瞎編的吧,怎麼突然就出來個兒子。」
那商人說道,「小友別急,後面還有呢,你且聽我說。」
十八年前,孟龍潭與朱士彰在京城應試。
客居京城期間,他們偶然來到一座寺院,見殿堂僧舍,都不太寬敞,只有一位雲遊四方的老僧暫住在裡面。老僧見有施主進門,引導他倆在寺內遊覽。
大殿中雕塑著手腳都像鳥爪形狀的志公像。兩邊牆上的壁畫非常精妙,上面的人物栩栩如生。
東邊牆壁上畫著好多散花的天女,她們中間有一個垂髮少女,手拈鮮花面帶微笑,櫻桃小嘴像要說話,眼睛也像要轉動起來。朱士彰緊盯著她看了很久,不覺神搖意動,頓時沉浸在傾心愛慕的凝思之中。
忽然間他感到自己的身子飄飄悠悠,像是駕著雲霧,已經來到了壁畫中。
見殿堂樓閣重重疊疊,不再是人間的景象。有一位老僧在座上宣講佛法,四周眾多僧人圍繞著聽講,朱士彰也站立其中。不一會兒,好像有人偷偷牽他的衣襟。回頭一看,原來是那個垂髮少女,正微笑著走開。
朱士彰便立即跟在她的身後。過了曲曲折折的柵欄,少女進了一間小房舍,朱士彰停下腳步不敢再往前走。
少女回過頭來,舉起手中的花,遠遠地向他打招呼,朱士彰這才跟了進去。
見房子裡寂靜無人,他就去擁抱少女,少女也不太抗拒,於是和她親熱起來。
不久少女關上門出去,囑咐朱士彰不要咳嗽弄出動靜。
夜裡她又來了,這樣過了兩天,少女身邊的女伴發現了朱士彰,對少女開玩笑說,「腹中的小兒已經這麼大了,還想垂髮學處女嗎?」
大家都拿來頭簪耳環,催促她改梳成少婦髮型,少女羞得說不出話來。
其中一個女伴說道,「姊妹們,我們不要在這裡久待了,一會人家不高興了。」
眾女伴笑著離去,朱士彰看了看少女,像雲一樣形狀的髮髻高聳著,束髮髻的鳳釵低垂著,比垂髮時更加艷絕人寰。
他見四周無人,便漸漸地和少女親昵起來,蘭花麝香的氣味沁人心脾,兩人沉浸在歡樂之中。
忽然聽到猛烈的皮靴走路的鏗鏗聲,並伴隨著繩鎖嘩嘩啦啦的聲響。旋即又傳來亂紛紛的喧譁爭辯的聲音。
少女驚訝,與朱士彰一起偷偷地往外看,看見有個穿著金甲的神人,黑臉如漆,手握繩鎖,提著大槌,很多女子圍繞著他。
金甲神問:「全到了沒有?」
眾女道:「全到了。」
金甲神又說:「如果有藏匿下界凡人的,你們要立即告發,不要自己找罪受!」
眾女同聲說,「沒有。」
金甲神轉身像魚鷹一樣兇狠地看著周圍,像要進行搜查。
少女非常害怕,嚇得面如死灰,慌張失措地對朱士彰說,「趕快藏到床底下。」
她自己則打開牆上的小門,倉皇逃去,朱士彰趴在床底下,大氣不敢出。
他聽到皮靴聲來到房內,又走了出去。不一會兒,眾人的喧鬧聲漸漸遠去,朱士彰的心情才稍稍安穩了一點。
然而門外總是有來往說話議論的人。
他心神不寧地趴了很久,覺得耳如蟬鳴,眼裡冒火,快要忍不住了。但也只能靜靜聽著,等少女回來,竟然不記得自己是從哪裡來的了。當時孟龍潭在大殿中,轉眼不見了朱士彰,便很奇怪地問老僧。
老僧笑著說,「去聽宣講佛法去了。」
孟龍潭便問:「在什麼地方?」
老僧只說:「不遠。」
過了一會兒,老僧用手指彈著牆壁呼喚:「朱施主遊玩這麼久了,怎麼還不回來?」
立即見壁畫上出現了朱士彰的像,他側耳站立,像是聽見了。
老僧呼喚道,「你的遊伴等你好久了。」
朱士彰於是飄飄忽忽從牆壁上下來,灰心呆立,目瞪足軟。孟龍潭大為吃驚,慢慢問他。原來朱士彰剛才正伏在床下,聽到叩牆聲如雷,因此出房來聽聽看看。
這時他們再看壁畫上那個拈花少女,已是螺髻高翹,不再垂髮了。朱士彰很驚異地向老僧行禮,問他這是怎麼回事。
老僧笑著說,「幻覺生自人心,貧僧怎麼能解呢!」
朱士彰非常鬱悶,孟龍潭心中則害怕無比。兩人立即起身告辭,出門離去。
此事過後沒多久,朱士彰生了一場大病,完全忘記了此事,孟龍潭只知曉他與畫壁中的女子有過往來,究竟是何情形卻是不知,見他忘了,便再未提及。
朱福便是朱士彰與那壁畫中的女子孕育出來的半人之子,所以他天生神力,不用人教便有絕世武功。
朱士彰對那日的事雖然忘了,但見朱福的樣貌,心中已然相信這便是他的親生兒子。朱士彰帶著朱福回了京城,又到了那廟中,就見壁畫上空缺了一出,廟裡的僧人說是畫中的仙女動了凡心,香消玉隕了。
盯著那壁畫久了,朱士彰只覺頭痛欲裂,他想起來那天的事,這才肯定朱福的確是他的兒子。
幻象由人所產生,說這話的象是一個有道之人。人有淫心,於是產生了輕慢之境;人有污穢之心,於是產生了恐怖之境。菩薩點化愚鈍未開蒙之人,千種幻象並起,其實都是人的心在那裡妄動啊。菩薩教人心切,可惜他們沒有聽從菩薩的話而大徹大悟,披散頭髮遁入深山。
聽完這故事,李堯臣感嘆道:「千幻並作,皆人心所自動耳。」意思是說,人心之活動,決定著幻境的發生。
一個人一旦心懷獵艷逐色的欲求,就必然會產生私心雜念,他如果進而蠢蠢欲動,就容易產生幻覺,並鬼差神使般地進入畫中幻境,同畫中的女子行苟且之事,畫壁中發生的一切都是朱士彰心中慾念的具象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