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 男人女人都會說瞎話

  第二天早上，小勇在自家臥室醒來的時候，通過敞開的大門看到，曲南休橫在外面的沙發上。

  他一個翻身跳起來搖醒小曲，一股腦拋出所有問題：「哥哥哥哥，昨天晚上你為什麼跟人打架？為什麼打著打著又叮鈴咣啷地碰起杯來了？到底發生什麼事兒了？我是怎麼回來的？」

  

  曲南休揉揉惺忪的睡眼，艱難地坐起來。

  身上被海天拳頭砸過的地方還隱隱作痛，包括臉上的一塊。

  不過他小時候經常跟人打架，已經很有經驗了，一回來就到冰箱拿冰的東西敷過，經過一宿休整，至少表面已經看不出來。

  為了避免麻煩，他翻了翻白眼兒，裝作死活想不起來：「發生什麼事兒了？什麼也沒發生啊，昨晚咱倆看完電視就睡覺了啊，你是不是做夢來著？」

  七歲的小勇一本正經又回憶了一下，再看看曲南休因傷齜牙咧嘴痛苦的樣子，心中有了定論，來了句：「還是我媽說得對，你們男人就會編瞎話！」

  曲南休被氣樂了：「你不是男人啊？」

  「我現在還是男生，長大了才是男人。」

  「切，早晚有你編瞎話的那一天，你等著！」

  「哥哥，那你就是承認剛才編瞎話嘍！」

  「我」

  敲門聲。

  小勇的姥姥來得真是時候，雪中送炭啊，小曲簡直想抱著老人家親一口。

  他把熊孩子還給人家，趕緊腳底抹油開溜了。

  此時的搖搖，正在程詩萬給她安排的一套公寓裡轉悠。

  這套房子是程詩萬的私人財產，雖然面積不是太大，但是地處帝都黃金位置，而且暫時空著沒人住。

  因為聽羅人雁說，搖搖很愛美，所以程詩萬還特地讓秘書按她的身材給買了許多漂亮衣服。

  本來，第一次可以像一個真正的女人一樣，住進一套漂亮房子，擁有那麼多新衣服，對搖搖來說應該是很高興的事，但她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實驗室的秘密就要公開了，後悔藥也即將上市了，自己將被推上風尖浪口，也許會被拆了做研究，也許會被送去展覽，總之，以後能見到曲南休的機會應該越來越少了。

  她就是為此一籌莫展。「不舍」這種情緒，自然而然就掌握得非常精湛。

  不過作為一個人工智慧情感機器人，她的命運並不掌握在自己手中。

  其實這房子裡除了華衣美服，程詩萬還給她準備了些別的——各種琴、各種棋、各種書、各種畫筆和顏料。

  這是要把她往琴棋書畫不所不能的才女培養的節奏。

  為什麼呢？

  馬雲說得好：「以前的二十年，我們把人變成了機器；未來二十年，我們會把機器變成人。過去的兩百年是知識、科技的時代；未來一百年是智慧、體驗、服務的時代。知識是可以學來的，但智慧是一種體驗。人類和機器未來的競爭，就是智慧和體驗的競爭。」

  李開復也說了：「未來什麼都有可能被替代，唯獨藝術和娛樂不可替代。藝術是感情的產物，會點兒藝術的人，感情是豐富的，內心也是充盈的。被藝術浸染過，更能擁有一種獨立思考、感知世界、自我交流的能力。」

  所以程詩萬想讓搖搖體驗一下各種各樣的東西，尤其加強藝術薰陶，讓她更接近人類一些，這也是科研上的嘗試。

  而且搖搖幾乎不需要老師，她可以通過強大的雲端資料庫，搜索到所學一門技能需要的任何信息，包括演奏各種樂器的姿勢，包括下棋的思路，在常人看來就是無師自通，然後還可以不休不眠地重複練習。

  這種強大的學習能力是很牛掰的。

  派人把搖搖送過來之後，當晚，程詩萬也親自來了一趟。

  這還是搖搖第一次得見「大神」。

  在她眼裡，曲南休是男神，而這位幕後天使投資人是大神。

  可以說，沒有這位大神多年的鼎力資助，就不可能有自己的誕生之日。

  於是，搖搖懷著一種崇敬的心情聽大神「訓話」。

  他沒有見過程總，程總卻對她的一切了如指掌，對待她也沒有像別人知道她不是真人時那麼大驚小怪，而是把她當個普通女孩子看，讓搖搖感覺很舒服。

  程詩萬說：「現在咱們國家的文盲已經很少了，但是美盲卻多得數不過來。很多人穿上漂亮衣服，只是為了炫耀。再說，穿上漂亮名貴的衣服就一定美嗎？不。我認為，由內而外的美，才是真正的好看。所以，你要學習的東西還很多啊搖搖。」

  雖然字面意思都懂，但這些話的內涵，夠搖搖消化一段時間的了。

  深夜，程詩萬臨走的時候，搖搖提出想儘快去看看羅教授。

  「好，我會安排的，你」

  本來，程詩萬按常理想說「你也早點休息吧」，想到搖搖不必休息，就改口道：「你在這裡隨意一點，等我派人來接你。除非我提前電話通知你，否則任何人敲門不要開門。」

  說完將兩道門均鎖好離開。

  不用睡覺的搖搖，很聽話地開始研究那些琴棋書畫，她想的卻是，如果自己懂得更多一點，就能給曲南休驚喜了。

  所謂情根深種，搖搖對曲南休的感情在一點一點加厚，只是她自己不自知而已。

  過了沒多久，又響起鑰匙開門的聲音。

  「程總，你怎麼又回來了？」

  「程總程總的，叫得還真親切啊！」

  進來的是一個陌生女人，已經不年輕了，但風韻猶存。

  搖搖開啟了人臉自動識別系統，可將收集到的數據分析來分析去，還是不知道來者何人。

  那女人面帶極大的敵意，從頭到腳好好審視了搖搖一番，眼裡流露出許多複雜的情緒。

  然後又在屋裡屋外轉了一圈，看到價格不菲的鋼琴和衣櫥里那些連價簽還沒摘掉的新衣服時，氣得臉色發青：「好你個程詩萬，老了老了，竟然開始給我金屋藏嬌！」

  那女人沒有當面對搖搖採取任何舉動，轉身出門去了。

  來的正是程六朝的媽媽楊雪。

  她心想，早就聽傳聞說自家老公有個紅顏知己，自己還覺得他成天那麼忙，怎麼可能有時間招惹花花草草，現在看來，不但確有其事，而且還不僅僅是紅顏知己那麼簡單！

  不過，不同於潑婦罵街，也不同於羅太太的所有責任推到丈夫身上的思考方式，楊雪難得地首先檢討了自己。

  自己對人事工作早已經厭倦了，但是沒辦法，管理著上上下下幾千人的薪酬福利和調度，確實太忙了些，因此疏忽了家庭。這也是現代人的通病吧。

  自己的丈夫身家那麼殷實，舉手投足又有風度，不被那些花花草草惦記上才怪呢。

  不過，她還是被搖搖的美貌震驚了。

  她決定控制情緒，先不發火，要回家好好溝通一下。

  與此同時，正在開車回家路上的程詩萬，也接到了另一個女人的電話，是個溫暖的聲音。

  「喂，詩萬，事情處理好了嗎？」

  「季馨啊，總算是都妥當了，一塊石頭落地了。」

  「那太好了，我太高興了！你回家了嗎？」

  「正在開車。」

  「開車就不要講電話了，路上小心一點。」

  「好，你也早點睡，不要熬夜。」

  寥寥幾句的一通電話結束之後，程詩萬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感到一種平和踏實的幸福。

  季馨掛了電話，也踏踏實實回房睡覺去了。

  沒想到丈夫李雲河還沒睡著：「這麼晚了，你給誰打電話？」

  季馨笑了笑：「問同事點事情，都處理好了。」

  小勇不知道，人長大之後，只要是必要的時候，男人女人都會說瞎話的，有些人是惡意的，也有時是善意的謊言。

  搖搖並沒有將不速之客的事情報告程詩萬，因為在她的意識里，沒有分析出這件事的嚴重性。程總臨走也並沒有吩咐過，若有人來就報告他。

  目前，搖搖的服從性還是大於自主分析能力。她轉眼就被鋼琴迷住了。

  幸好這個公寓隔音效果不錯，要不然這麼晚還有琴聲，肯定得被鄰居投訴。

  程詩萬夫妻兩個人幾乎是同時到的家。

  「你怎麼也剛回來，這都幾點了？」

  楊雪淡淡地反問：「你不也是嗎？」

  她恨不得立刻就把丈夫的手機搶過來細細盤查，但她沒有這樣做，因為她知道，這樣做只會將他推得越來越遠。

  楊雪愣是憋屈了一宿沒吭聲，翻來覆去想了很多事情，多為自責。

  第二天也沒上班，安排了自己那個得力的助理來處理很多棘手的工作，自己把家裡收拾得乾乾淨淨，把一直沒空拿出來的一些裝飾品都拆封了擺好，還親自去買菜，做了一桌子佳肴，全是程詩萬愛吃的。最後自己也精心打扮了一番。

  兒子程六朝率先回到家之後，被媽媽的舉動嚇了一跳：「媽，出什麼事兒了？」

  「沒出什麼事啊，我把家裡收拾得好點不行嗎？」

  「行啊，太行了！但是我總覺得哪兒怪怪的。」

  一肚子委屈的程母，眼圈忽然紅了。

  程六朝更是嚇得不輕，再三追問出了什麼事。

  楊雪想到兒子已經成年了，說不定還能幫自己拿拿主意，就婉轉地說了他爸金屋藏嬌的事。

  她怎麼也不會想到，兒子聽完之後不但不同情、不憤怒，竟然還哈哈大笑！

  「媽，你也上當了！上當的可不止你一個人！」

  「什麼？你說那個女孩子她是個機器人？」

  「沒錯，這幾天就該對外公布了，也不是什麼秘密了。」

  程六朝將人工智慧的來龍去脈告訴了媽媽，楊雪聽完之後，有一種劫後餘生的喜悅。

  這麼說，婚姻並沒有亮紅燈，一切都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