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0 99年的會議團（上 三）

  430?99年的會議團（上 三）

  我一聽容總真動怒了，心裡很是難堪，這是容總第一次沖我發這麼大脾氣，他話一說完，我真的無言以對。我想起這一路走來，他對我極盡關懷，而今由愛生恨，我真的無地自容，這怒火表明他對我已極度失望。

  國企與私企不同，領導們都帶行政級別，他們看重的是自己的職位、權力，而非什麼經濟效益。鐵老大手握全國最優勢的資源，卻還大面積虧損，以南鐵集團為例，贏利的站段部門只占少部分，而且南鐵集團還是改革開放的橋頭堡，它尚且如此，其它尚未改革的路局經濟效益可想而知，在中國經濟高速發展gdp兩位數增長的年代，難道能用大環境不行來解釋這種現象？

  我在鐵路這幾年，接待全國各路局、站段、各部門的領導不下千人，我見到的是領導們一邊抱怨單位經濟效益差，一邊卻吃著龍蝦鮑魚，喝著茅台五糧液，晚上要麼狂賭，要麼夜總會，要麼直接把女人帶回房決戰到天亮，這倒好，第二天不用早起，一個個成了軟腳蟹，省去好多景點，我也趁機撈點門票錢。

  身體一軟接著就是進補，我又與領導們山珍海味，豈不快哉？雖然大家一見面互相抱怨工作艱難，效益下滑，可出門時帶的公款常常把荷包撐破，拉鏈難拉，面對上級領導時，該送啥請啥那出手相當闊綽，唯獨對我這樣的導遊，領導們嘴上客氣，實質最後一分錢小費也沒捨得給，有時白忙活幾天還反搭了水錢。

  國企領導努力的方向不為拼經濟，拼效益，而是借雞為自家生金蛋，要能把企業搞好，母豬也能上樹。

  容總作為金旅的領導，也挺在意上級領導的指示，我作為金旅的一張名片，一向為容總和他的頂頭上司沈書記賞識，如今書記欽點，這批客人固然重要，說不定沈書記還要一路跟從，若有閃失，沈書記沒面子，容總也得跟著倒霉，其仕途說不定還會蒙上陰影。

  

  宦海沉浮，伴君如伴虎，容總豈能不知其中的利害，所以每走一步都戰戰兢兢，我不出馬，他不放心，我不上這團，他沒完成沈書記交給的任務，就得想轍跟他交待，這關乎切身利益，難怪平時溫和的他突然發那麼大的火！

  我說不出話，容總罵完也再無話可說，我們倆就這麼幹著，對我而言這是個艱難的時刻，對他而言又何嘗不是？

  我為顧眼前的利益已無法回頭，容總何嘗不是一樣，我臨時撂挑子讓他難堪，他也不知如何回復沈書記。他怕沈書記怪罪，怪他治軍無方，即使換上新人，他還得一路提心弔膽！

  恨只恨一來金旅業務不行，留不住人才，二來沈書記對我情有獨鍾，需要露臉的時候都得我上，容總即使安排了別人，也會掃了沈書記的興，而且這種內部接待團乾的辛苦，效益還差，除了我這常駐導遊，誰願意上？倉促上新人，這國企接待的門道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學會，效果難言完美，別說得到表揚，不挨說就不錯了！

  看容總僵在那兒沒往下罵，這麼幹著著實無趣，我只好小心翼翼的輕聲說：「領導，我實在是出不了了，沒法推，剛合作的旅行社，麻煩您跟沈書記說一聲吧，就說我病了，真的，我還一直在醫院吊針，重感冒，燕姐知道的。」

  此時容總也清醒過來，剛才發的火也有點失態，但他也不好一下就轉怒為喜，所以他還是憤憤的說：「你小子現在牛了啊，叫不動了，他媽的，翅膀硬了過河拆橋啊，哼！」

  我趕緊說：「領導，不是啊，真的抱歉啊，沒辦法現在，但凡能動窩，我不知道咱們這團重要嗎？領導，你打也行，罵也行，我在這裡道歉了，太對不住您了這次，抱歉！」

  容總不再說話，「啪」的一聲用力掛了電話。。。。。。

  我也沒關手機，任憑他那頭斷線的嘀嘀聲響著，直到那聲音消失，我就這麼呆呆的站著，魂不守舍，好久才長吁了口氣，然後耷拉著頭上了床。這一夜半夢半醒，暫且不表。。。。。。

  我難受了一晚，第二天醒來，心情依然鬱悶，揮之不去的是平時總對我笑呵呵的容總沖我暴怒的一幕，經過一晚我心裡更加愧疚，我又想起一路走來的金旅對我的恩情，禁不住長吁短嘆。。。。。。

  吃過早飯，心情依然不好，我想著決不能讓容總永遠記恨，一咬牙撥通了燕姐的電話。

  一接通，燕姐明顯興趣不高，我先入為主，對她說：「姐，我跟容總說了，他很不高興，發火了，我心裡也很難受，想跟你和他道歉，我眼下真的很難，這大巴車買來才知道上當，那麼多費用，團又那麼難找，我吃飯睡覺都不安心，唉！姐，你了解我這個人的，金旅對我這樣的恩情，我要能出肯定義不容辭的，反正先跟你道個歉，拜託你跟容總再說說，讓他消消氣，我太對不住他了。」

  我象機關槍發射子彈一樣，「噠噠噠」一通說，燕姐也深受感動。首先我能再回電話，不當縮頭烏龜，就是我對他們的感情，再者這話確實是我的肺腑之言，所以燕姐聽完竟笑了，說：「阿文，這我知道了，一會我跟他說去，他這個人刀子嘴豆腐心，一向關心你，這一通火發完，肯定沒事了，這事我來說吧。」

  燕姐的大度讓我很感動，我忙誠摯的對她說：「姐，這些年大家尤其你一直關照我，沒有你哪有我今天，所以這事我很難受，昨晚就沒睡好覺，感覺太對不住你們。」燕姐又連忙安慰，電話打完，籠罩我們頭頂的一天的烏雲都散去，我心情也痛快許多。

  這個電話很關鍵，我和金旅也因此一直保持著友好的關係，後來在幾次困難的時候，金旅這娘家也為我伸出援手，給我有力的支持，幫我渡過了難關。我做過許多傻事，但這一回我的勇於面對，不當逃兵，終於挽留住一段美好的友情和回憶。。。。。。

  老國出團回來，又只能在家守候，他這一日游去了靈山養鹿場，買了點鹿產品，客人在東郊椰林吃海鮮又被導遊切了一刀，竟還有兩百來塊割草錢入帳。老國也挺實誠，這些錢一分不少的都交給了我，我收了這意外的驚喜，哈哈大笑。

  可接下來的好幾天，我再求爺爺告奶奶也無用，沒團就是沒團，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車天天停在家裡燒錢，心急如焚。

  好不容易終於到了四月，愚人節那天，北京會務組來人，還是向天順，我一如之前還是叫李樂，接機也沒我份，我也樂得清閒。

  為了擺譜，我讓老國開著大巴和老文一起接向天順，同時讓他隨時聽從老文的調遣，我的目的只有一個，讓老文使這車使順手好把他纏住！在那個汽車並不普及的年代，有一輛專車盡情使用，也是件愜意的事，老文這樣好面子的窮小子，定會順著我安排的這道痛快的走！

  果然這大巴起了關鍵作用，這會裡有一個來自北京的大團，20人，老文立即欽點我和老國接機，其它八位零零散散的客人自己打車來，這是報到當天的事，暫且不提。

  單說愚人節當天中午，老文帶著老國來接向天順，老國一路言聽計從，老文使得順手，有了面子，賞了老國一包煙，之後又讓老國帶著他和向天順一起到附近的海鮮排檔吃海鮮，把我這車當成了專車。車雖大，坐著倒也痛快，比那奔馳寶馬寬敞啊，想坐就坐，想躺就躺，即使在車裡打太極拳也沒問題，老文使我這車也上了癮。

  接到向天順的那天，並沒我什麼事，老文以不能讓向天銀知道為由，讓我一邊閒著，但我知道他也防著我與向天順接近，學明英宗復辟一般來一個「奪門之變」。我為避嫌，也故意躲得遠遠，正好落個清靜，反正見不見會務組的欽差，干多干少，拿的也是這份錢，會議接待本身就事多，我何必自尋這煩惱！

  向天順頭腦簡單，平易近人，有酒有女人就已經樂得找不著北，再給條煙就禁不住象劉姥姥般不斷的念「阿彌陀佛」，我看著向天順那樣只能仰天長嘆，恨老天不公，憑啥總讓我與高手對決，而老文專挑軟的捏！

  報到當天，我正猶豫去不去現場，老文通知我前來幫忙。由於就28人，一個大部隊20人，早已談妥，我一接來就搞定入房，剩下8人問題也不多，除了湖北的兩位女學員為了價格嘮叨半天，其餘的人在小孟的努力下很快就繳械投降！

  自從老文接手，會議團接待已不象我之前的自由散漫，而是行成一套嚴格的操作流程，更機械化也更專業化，尤其有了小孟這樣的精明干將，大家分工明確，各盡其能，各環節緊密銜接，已形成一個現代專業會議接待公司的雛形。

  老文負責與北京的溝通、與酒店的溝通；小孟負責會務；旅遊由我負責，三駕馬車就像三角形的三個支點，我們三人都是各自獨當一面的佼佼者，三人合作，這個三角形十分穩固，形成了一個基本套路，老文實際已經具備擴大經營規模的實力！

  當時我根本沒去理會老文的安排，或者說對他的安排不屑一顧，這實際也是我與老文的巨大差距。

  老文已具有現代經營理念，而我還是小作坊式經營。沒辦法，這與各自的成長背景有關，老文在酒店，接觸的是現代企業經營理念，而我是自由散漫慣了的導遊，從這一點看，人的背景可以決定命運！

  對於接會，我心情複雜，我當然樂觀其成，畢竟這與我的利益休戚相關，但看到老文接手後接待工作進行的那麼順暢，與向天順如膠似漆，我的醋瓶也禁不住打翻，這讓我心裡總覺得彆扭，更不想呆在會場，總想找機會逃離。。。。。。

  老文與向天順花天酒地夜夜笙歌，我卻度日如年，好不容易我終於等來出團的日子，上車那一刻，我渾身舒爽，我終於迎來了屬於自己的時刻，這一回車也是我的，我可以為所欲為，大展拳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