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守墓人
2024-05-10 22:47:47
作者: 薔薇
荒山古墳,白衣女人。
夜半血月,僧屍出行。
作為守墓人的我站在山腰,猛一回頭,只看見一對血淋淋的眼球。
我叫元童,是一名高三學生。
眼看著就要高考,我卻突然高燒不退,不僅錯過了考試,還落了後遺症,使不出力氣,幹不了重活。
在家休養了半年多,眼看著開銷越來越多,我一個成年人整天窩在家裡看著爸媽忙上忙下地照顧我,心裡頭也不是滋味。
見我整日愁眉苦臉,二叔才托人給我找了個清閒的工作,在一個公墓里看大門。
墓園之前就有個看門人,跟二叔是朋友。
二叔喊他老張,看起來約莫五十來歲,是個獨人。
那天二叔送我過去,跟老張寒暄了幾句就回去了。
二叔走後,老張朝我擺擺手,轉身進墓園,讓我熟悉一下環境。
園區里墓碑林立,整齊有序的排與排之間用半人高的松柏隔開,有萬古長青之意。
老張說墓地都賣出去了,空著的也是有主的。
有些兒女在父母重病時為了沖喜,會提前買好墓地,所以時不時會有人入葬。
邊走邊說,不一會就到了山腰。上山的路到這裡就斷了,往上被一圈木柵欄圍著,荒草萋萋。
老張深深的看了眼山頂,跟我說山里不太平,不適合做墓地。
以後沒有他的同意,不要輕易的上去。
偌大的墓園,埋了幾千人,要真不太平,那也是山下才對,難到山頂有比幾千座墳還要嚇人的東西?
我跟著往山頂看,那裡光禿禿的,長滿了雜草,不時有麻雀烏鴉飛過。
目光稍有停留,莫名的就一陣心悸。
收回目光,那種感覺才消失。
老張停了半分鐘,繼續順著山腰往南走。
不一會,視線里出現一座大墳,用青石圍著,沒有墓碑,但占了很大一塊地,應該是墓園裡的釘子戶。
走到墳前,老張停了下來,琢磨著跟我說:「你身子虛,陽氣又弱,容易招姑娘惦記,得找個靠山才行。」
遭姑娘惦記?我有些樂了。
月前我媽給我相了個姑娘,帶著我上門說親,結果一看我是個病秧子,門都沒讓進就給我們轟出去了。
而且,這荒郊野嶺的墳地,好像也沒啥姑娘……
老張沒多說,在墳頭壓了些紙錢,轉了一圈就回了值班室。
晚上做飯,老張準備了一盤臘肉,一個炒青菜。
上桌後給我倒了半杯白酒,說今天是頭一晚,難免會害怕,讓我喝點酒好睡個安生覺。
我高中剛畢業,哪有什麼酒量。飯菜都沒怎麼吃,半杯酒喝完,我就醉得不省人事。
夢裡,我感覺床邊圍了很多的人,聽聲音都是女的,嘰嘰喳喳像一群小黃鸝。
有人嬉笑著說想摸摸我,不過才說完,遠處就傳來一聲清咳,周圍頓時安靜下來。
過了很長時間,姑娘們才開始竊竊私語,聲音壓得很低,像是在怕那個咳嗽聲。
第二天醒來還是頭暈腦脹,耳朵里迴響的都是鶯鶯燕燕的聲音。老張忙著做早飯,看我睡眼朦朧地走過來,隨口問了句睡得好不好。
因為是客套話,我應付著說好。
老張又跟我說,以後每個月的餐費要從工資里扣。
我點了點頭,我的工資不高,兩千五一個月,不過在這種鬼地方,有錢都花不掉,存得住。
早飯的時候,老張喝了幾口酒,話也多了。絮絮叨叨地跟我說,我們這個職業是守墓人。放在從前,只有王公貴族請得起,專門負責看守陵園。
雖然現在時代變了,但做的事沒變。
墓園裡埋了幾千人,總會有不安分的,我們的職責就是看住他們。
老張的話聽得我一愣,又問他怎麼才能算看住,老張呵呵一笑,說以後我會懂。
沉默過後,我順嘴提了一句昨晚的夢,問他是怎麼回事。老張說那就是個夢,過了就過了,不要多想。
沒幾天,二叔又來了一趟,帶了只大公雞和一些香燭,是老張私下讓他準備,給我拜靠山用的。
二叔走前把我叫到身邊,拉著我的手噓寒問暖,問我習不習慣,我不想讓家裡人擔心,只是笑著告訴他一切都好,老張也很照顧我,讓他和我媽都放心。
其實,我這樣活蹦亂跳的年紀,又怎麼會習慣這種孤寂的生活。只是我現在的身體,十斤的東西拿起來都吃力,能掙點錢貼補家用就已經很不錯了。
不習慣,又能如何?
晚上老張裝了一碗雞肉,拿了二叔送來的香燭紙錢,帶著我去了南邊的那座大墳。
老張給我找的靠山,就是墳里的主人。
怎麼說我也是上過高中的社會主義接班人,所以我自然不太信這些,只是每天對著上千座墓,也想求個心安。
盯著紙錢香燭燒完,老張才鬆了口氣,說有了靠山,以後墓園就是我的家,會得到庇護。
我應付的點了點頭,對這個「靠山」產生了一些好奇,問墳里葬的是誰,叫什麼名字。
老張半開玩笑的問我,瞎打聽人家的名字,是不是看上了。我打了個哆嗦,頭搖的像個撥浪鼓,也不敢亂問了。
他煞有介事跟我說,讓我別惦著了,人家看不上我。
這話說的我心裡忒不舒服……死人都看不上我?
上次說親給我留了陰影,要是身體一直虛下去,恐怕真的是死人都看不上了。
拜完靠山,日子平淡了很多。
每天除了玩手機,就是聽老張說故事。
不知道是他的經歷,還是道聽途說,都是些神鬼的事,有的嚇人,有的驚險刺激。
很快,清明到了,枯燥的日子終於迎來了一些活力。
我和老張穿上保安服,他負責守門,我負責巡視,整天盯著來往的人。
路過南坡,看見周圍的墓前都擺滿了祭品花圈,原本就孤零零的大墳,對比下顯得有些淒涼。
老張的故事聽多了,原本不相信的事,慢慢的有些信了。
自己在這裡能平安生活,或許真的是她在庇護。
於是我坐在墳邊上,手裡拿著撿到的空礦泉水瓶,對著墳頭說:「等忙完了,我給你帶些供品。」
想想最近門口來了不少小販,賣的東西五花八門,又嘀咕了句:「也不知道你喜歡啥。」
晚上,墓園裡安靜下來,門口卻圍著一群小販。我正想問他們要做什麼,就看見有人塞了幾百塊錢進來。
老張接過錢數了數,開小門把他放進來。
後面的人紛紛效仿,不一會老張手裡就收了厚厚一沓百元大鈔。
而進來的小販橫掃整個墓區,把白天賣出去的花圈再次回收。
老張也沒數,簡單的把錢一分為二,讓我先選。
我把較厚的一沓抓在手裡,抬頭看著往墓區走的人,才問道,「張叔,這樣不地道吧?」
「那行,明天不讓他們進了,等清明過了,你自己去清掃。」
……
我悻悻地拿著錢回屋數了數,整整六千,這樣三天高峰期下來,至少能撈兩萬,快抵得上一年的工資了。
小販們只拿鮮花、花圈之類的東西,蔬果貢品都不去動。
等小販離開,我關了門。
值班室沒有娛樂的東西,洗漱完早早就上床睡覺。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聽見一個女人在我耳邊說話,說喜歡新衣服,還要幾個丫鬟,她家現在大了,使喚的人不夠。
感覺是夢,又無比真實,直接把我嚇醒。
想起白天在墳前嘀咕的話,驚出一身冷汗,急忙把老張搖醒。
老張眯著眼,沒聽完就不耐煩的說:「她要什麼你給什麼不就行了,大半夜的折騰個啥。」
我「哦」了聲,心裡還是不安,輾轉反側地睡不著覺。
「你剛才說啥?」
剛側過身,老張突然翻爬起來,直愣愣的盯著我。
我被他嚇了一跳,小聲複述了一遍。
老張有些不信的問:「你確定是她給你託夢?讓你買衣服,添幾個使喚丫頭?」
「嗯!」
黑夜裡老張的眼睛瞪的老大,表情古怪,搞得我有些發毛,我緊張的問:「不會出什麼事吧?」
老張抿了抿嘴唇,愣了一會,擺擺手道:「能有啥事,睡吧!」說著,他倒回床上,呼嚕聲逐漸嘹亮。
可我翻來覆去都睡不著,天剛亮就起床,坐在值班室里,還在琢磨那個夢。
清明三天,老張前後從小販手裡收了三萬多,我分了一萬八。
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這麼多錢,整天都樂呵呵的。
可惜後面幾天祭拜的人少了,小販也走了一些。
趁著空閒,我出去轉了一圈,選了二十幾套紙衣、十來個紙人,零零碎碎,一口氣花了兩千多。
倒不是我出手大方,而是她嚇到我了,這樣怪力亂神的事,我生怕伺候不好出問題。
傍晚老張陪我去把東西燒了,供了些果蔬。結果當天晚上我就夢到那個聲音,說很喜歡我送的東西。
要不是老張的故事聽得多,醒來非得被嚇個半死。
第二天,我跟老張說了昨晚的夢。
他笑得合不攏嘴,說以後我養著,他就不用破費了,正好存點養老錢。
我翻了個白眼,紙人紙馬能花多少?
他這幾年撈的油水,至少有六位數。
老張神秘的笑笑,說以後我就會明白。
見他笑得古怪,我也犯嘀咕,感覺像是掉大坑裡了。
還好後面幾天都很平靜,也沒在夢見那個聲音,倒是墓園來了個大麻煩。
有一個業主,買了八塊相連的墓地,現在家裡的老爺子過世,他要把八個墓地合起來土葬。
但公墓有明文規定,必須有火化證才能入葬,否則不放行。
能買得起八塊墓地的業主,自然有些財權,語氣也很沖。眼看著棺材都拉到門口了,還被攔下來,差點跟老張打起來。
我身子弱得一推就倒,不敢上前參合。
在老張和他們糾纏的時候,我趕緊跑到保衛室偷偷的報了警,結果警察也沒把事情解決,只把人攔在外面,讓我們鎖上門。
拖到警察走了,那家人做事也絕,直接把棺材撂門口堵著,然後一鬨而散。臨走前放了狠話,要是棺材掉一片漆,要我們吃不了兜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