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反覆

  滄琰直道不好。

  她身上是有什麼吸引這種蟲子的東西嗎？

  為什麼這個東西就這麼追著她不放的？

  這麼被追下去實在不是個辦法，等想個辦法把這些蟲子都給甩掉才行。

  這些蟲子會怕什麼東西呢？

  是了，她記得看過書上，不管是什麼樣的東西，出現的附近一定有它的天敵。可是這玩意兒這麼多，不像是附近有天敵的模樣，否則是怎麼能夠繁殖這麼多的！

  不過在對這種蟲子完全不了解的情況之下，滄琰也只能夠根據這一個理論拼上一拼了。

  

  畢竟不知道那個蟲子沾到了身上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她也一點兒都不想要知道。

  索性繞了一個圈，直奔方才遇到那個蟲子的地方。

  可是站穩了之後，滄琰懵了懵，這麼多東西，到底哪一個才是這種蟲子的天敵啊？

  若是她賭錯了，站在這裡等著那些蟲子過來，豈不是坐以待斃？

  滄琰根本就不能夠安安心心的站在這裡。

  身後的嗡嗡的聲音越來越近，滄琰的心跳得極快。

  跑，還是不跑？

  她實在是很難做出決定，滄琰回過頭盯著那一群烏壓壓快要壓過來的東西，忽地趕緊自己的胳膊被人一拉，往旁邊的一個石塊後面一拉，隨即嘴巴便被人捂住了。

  滄琰下意識的想要丟一個法術砸過去。

  好在在下意識之前，滄琰看清了這個拉住她的人是誰。

  她晃了晃腦袋，甩開了捂住她嘴巴的手，壓低了聲音說道：「謝褚？你怎麼在這裡？」

  謝褚食指抵在了唇邊，發出了「噓」的一聲。

  那蟲子很快就飛了過來，嗡嗡之聲似乎就在耳邊一樣。

  這般振聾發聵的聲音，滄琰甚至覺得有一些莫名的熟悉。

  謝褚將她往下按著，滄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閉上眼睛，幾乎是蜷縮在了一個草堆後面。

  是了，她記起來了。

  這種蟲子的聲音，她是曾經聽過的。

  滄琰記得自己曾經做過這樣一個夢。

  那是很早之前了，那個時候撿到了沐翎沒有多久，還不知道沐翎就是打敗了颸風的那個厲害人物，有一日她帶著阿翎下山去逛集市買菜，碰見了一個妖族的人。

  滄琰同那個妖族之人動了手，那個妖族之人修為不高，滄琰本來可以勾勾小指頭就可以將那個小妖給制服的，可是誰知道那個小妖竟然會妖族一種頗為高深的迷陣，沐翎為了照顧她，兩個人竟雙雙入了陣中。

  那個陣法入眼便是黑黢黢的一片。

  她下意識地緊緊握著沐翎的手，十指相扣，不肯放開，沐翎亦回之緊握，她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兩人緊緊貼在一起的手掌心中不斷冒出的汗漬。

  這樣一個黑暗到毫無邊際的地方，沒有看得見的東西，沒有聽得見的聲音，死一般的寂靜。沐翎似乎是為了讓她安心下來，輕笑了一聲，對她說：「別怕，我們找到陣眼就可以出去了。」

  陣眼？

  是了，沐翎還說，但凡是個陣，一定會有陣眼，所以只要破了陣眼便就可以安全的出去了。

  話雖這麼說，只是在這樣一個沒有東西也沒有聲音，似是死一般寂靜的環境中，她們該去哪裡找陣眼？

  好在他們倆都辟了谷，這個陣殺陣未啟，只是將她們二人關在了這一方陣中，她們兩個死不了，卻也出不去。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四處走走，說不定還可以找到些什麼不一樣的東西。

  這麼想著，為了打破謎一般的尷尬，滄琰和沐翎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忍不住發自內心地笑得直捂嘴巴，心中那種恐懼感漸漸被這種氛圍，更多的是自個兒身邊的這個人，給生生驅散掉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個陣終於有反應了。她聽見了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沐翎將她往懷中一攬，滄琰看不見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那個窸窸窣窣的聲音是從哪裡發出來的，

  除了那些窸窸窣窣的聲音，夾雜著讓人難以忍耐的嗡嗡聲，還有一個聲音漸漸在她耳邊放大。

  「咚、咚、咚……」

  是他的心跳聲，極有規律。

  滄琰趴在沐翎的胸口處，沉默著，卻萬分安心，陣中的那一些變化以及那些變化給她帶來的不安漸漸消弭了。

  待她轉過身，卻又似什麼都沒有發生。

  這樣三番五次下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她除了聽得見他的心跳聲，這幾次，還有他微微的喘息聲。

  就是這一段時候，她聽見了這種嗡嗡聲，是沐翎替她擋住了這種聲音，是以她只有微末的印象。

  她記得那個時候，就算是辟了谷的人，卻也離不開能夠補充精力的東西。

  起初她們還能修煉，可逐漸這裡什麼東西也沒有，更別說有能夠讓他們得以吸取精力補充體力的東西了，還有，滄琰根本不知道出現了什麼的東西，她只知道，每一次這種東西出來，身邊的那個人永遠將自己攬在懷裡，不讓她出手，更不要她看。

  是想要她保存力氣，必要的時候他從未想過自己。

  她現在才知道這種蟲子就是他們那一次在迷陣之中所遇見的那個窸窸窣窣的東西。

  妖族的人設置這個陣法，而沒有立刻啟動殺陣，怕就是想要慢慢地、緩緩地將她們一點一點地耗費到絕望而死。

  沐翎怕是早就知道了。他只想要她出去，竟壓根沒有讓自己也出去的打算。

  可是他從未想過自己。

  自從進了這個陣法之後，她從未將心中的情緒表露出來，可最後一次，她緊緊地抱住他，聽見他在自己頭頂上方喘著氣，聽著他穩穩地心跳聲，終於忍不住抵在他胸口，無聲地，任由自己的眼淚打濕他的衣襟。

  直到滄琰感受到了他的手在一下一下地，輕輕地揉著自己的腦袋，

  她感受得到身邊的沐翎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就算她沒有抬頭看向他。

  她哭得這般肆無忌憚，絲毫不顧形象。

  她只是抱著沐翎，怎麼都不肯撒手。沐翎一直還在安慰著她，說道：「沒事的，有我在，別怕，不會有事情的。」

  可是她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聽不進去。

  後來不知道過了多久，滄琰終於鬆開了他，她吸了吸鼻子，哭到沒有什麼力氣了，簡直就是白費了沐翎的一片苦心。但是沐翎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帶著她原地坐下，相顧無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滄琰面對這樣的場景，到底還是有一點緊張的，她茫然地看著對面，嘴巴一張一合，一直在說話，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過了一會兒，她感覺到自己肩膀有些沉，不用側目去探究，她知道，是他太累了，竟靠在自己肩膀上睡著了。

  滄琰沒有喚醒他，也沒有動，依舊講著自己的話，從想吃的什麼菜，到仙族府邸裡面藏了哪些酒，很多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跟沐翎說過。

  可她的手悄悄地往側邊去了，去夠他的手。

  一點、一點地接近他，握住了他的手，像是握住了什麼難以得到的珍寶一樣。

  終於心滿意足。

  那些嗡嗡的聲音像是喚醒了滄琰所有的記憶一樣，即便是這樣子，還是不肯罷休，仍舊陰魂不散的響徹在了周圍。

  那一次是姜祗最後尋來了將她們帶出去的，沐翎累得不像話，沉沉地睡著。

  似乎從那之後滄琰看著沐翎的感覺好像就有一些不一樣了。

  滄琰滿腦子都是沐翎。

  可是一直都在她身邊的沐翎已經不在了。

  她現在像是一個人站在孤島上面，什麼都沒有，四周望去茫茫的一片，她覺得自己渾身發冷。

  像是失去了自己所能夠擁有的所有東西。

  從世界上最為富有的人變得一貧如洗。

  不知道過了多久，謝褚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好了，阿琰姑娘，都走了。」

  滄琰仍舊是保持著這個姿勢，緊緊地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

  謝褚心裡頭一個「咯噔」，莫不是被蟲子咬中了？

  他趕緊搖了搖滄琰的身子。

  謝褚忽然聽見了幾聲抽泣的聲音。

  顯然就是從自己的面前發出來的，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別的什麼人了。

  謝褚小心翼翼地喊道：「阿琰姑娘？」

  滄琰終於動了，擺了擺手，帶著一點兒不大清晰的哽咽，說道：「我沒事兒，你不用擔心，我一會兒就好了。」

  就像是她所說，果然就是一會兒就好了。

  滄琰抬起頭，整張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埋在胸前的時間久了，變得通紅，頭上的碎發沾在了額前和兩鬢，臉上似乎還有一些淚痕。

  沐翎失蹤的這幾個月的時間裡面，謝褚從未見過滄琰這個模樣。

  他本以為滄琰對沐翎的信心十足，所以不會傷心。

  但是謝褚發現自己錯了。

  原來滄琰是會傷心的，但是她從來沒有說出來過，總讓人誤以為她真的什麼都像表面上一樣。

  謝褚沉默了一會兒，安慰似的說道：「阿琰姑娘要對主上有一些信心，莫要傷心了。」

  滄琰「噗嗤」地笑了一聲：「我知道，我對他一直都很有信心。」頓了頓，她垂下眼，「只是想起了一些前塵往事，終歸是虧欠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