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試探

  少年微微睜開眼睛，打量著這一個陌生的環境。

  但是稍稍一動，便渾身上下牽扯著疼痛。

  「呵……」他呵出了一口氣，嗓子乾渴得難受，隱隱有一些發疼。

  他勉強撐起來了自己的身子，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綁著的繃帶，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上面還有擦傷。

  

  少年微微一怔，抬眼，看見從門外走過來了一個人影。

  那人影逐漸清晰，端著一碗藥，隨風撲面而來的苦味，他聞著便有些頭疼。

  他看著過來的人，一身月白色的衣裙，長髮及腰，用一些首飾微微點綴著，並不繁雜，恰到好處的。

  「你醒了？」

  他聽見那人問道。

  少年想要張嘴回答，火燒一般乾渴到冒煙的喉嚨卻阻止了他，無果，他只好點了點頭。

  她臉色沒有什麼表情，看起來波瀾不驚的模樣，只將手中的藥遞給了他，說道：「正好，我就不餵你了，你自己來吧。」

  少年一怔，隨即臉有些紅了。

  這姑娘說得理所當然，絲毫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的模樣。

  他輕輕咳了一聲，將藥接了過來，一口喝了下去，苦澀在舌尖蕩漾開來，他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隨即舒展開來了。

  嗓子也因為喝了藥之後好了一些，總算是能夠出聲了。

  他盯著坐在自己旁邊的人，問道：「是你救了我？你是誰？這裡是哪裡？」

  她點了頭：「不然呢。」她將少年喝完藥的碗接了過來，說道，「我叫滄琰，你就安心住在這裡吧，好了自己走就行。」

  少年忍不住笑了一聲。

  滄琰不自知的模樣，站了起來往外面徑直離開。

  「等一下。」少年依靠在床邊的牆上，有些發白的嘴唇微微有一些裂口，但絲毫沒有影響他的好面貌。

  聞聲，滄琰停下腳步，回過頭看著他。

  他笑道：「我叫阿翎，謝謝你了。」

  滄琰挑了挑眉，外面的光給她鍍了一層邊，阿翎看不清她的什麼面容。

  「知道了。」

  她應了一聲，隨即便離開了。

  阿翎躺了下來，渾身舒暢得很，他閉上了眼睛，細細地查詢著自己渾身上下的經脈。

  他不知道在這裡昏睡了幾天，但是渾身上下的筋脈被自動修復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皮外傷，因著一身法術暫時被禁錮住了，他竟似個凡人一樣留下來渾身的皮外傷。

  儘管如此，他仍沒覺得有什麼更加嚴重的地方。

  只不過法術還未恢復，暫時回不去罷了。

  這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滄琰將碗放到了木桶裡面，擦了擦手，姜祗從另一邊走了過來，說道：「那人怎麼樣了？」

  「醒了。」滄琰回答。

  姜祗也不甚詫異，又問道：「沒說什麼時候走？」

  滄琰搖了搖頭，說道：「還有點兒皮外傷，看來得養兩天。」

  「我晚上去給他療傷。」姜祗沉聲道，「儘快好了，叫他離開吧。」他走了過去，讓木桶裡面的水滿了起來，便舀了一勺水倒在了上面。

  滄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隨意什麼時候走了，不礙事兒，你這麼著急做什麼？」

  他的手一僵，表面卻不露痕跡地說道：「只是不知身份的人，萬一有個什麼事情，不好。」

  滄琰面色卻緩了下來，搖搖頭：「我們都並非凡人，他能帶來什麼事情。」

  她不以為意，姜祗卻似乎並不這麼想，但仍沒有去反駁滄琰一句話。

  滄琰再進那屋子裡面的時候，阿翎已經坐了起來了，他正在揉著自己的胳膊，顯然已經快好了。

  她稍微愣了一下，便開了口：「不好好躺著，怎麼就起來了？」

  「還好了。」少年笑起來眉眼彎彎，眼中似有星星，讓滄琰忍不住出神。

  這是她走遍天上人間，所看過的最好看的一雙眼睛。

  眉眼一彎，似桃花開遍，枯木逢春。

  這雙眼睛長在男兒臉上，也沒添多少陰氣，不損半分英豪。

  滄琰還是頭一次生出了這樣的感覺。

  阿翎忍不住咳了一聲。

  滄琰這才回過了神，生硬地吐了兩個字：「抱歉。」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渾然不覺一般，然後站了起來，走到了滄琰的面前，低著頭看著她：「阿琰？我可以這麼叫你嗎？」

  「自然。」她向來不拘泥於這種小事情，許多人都這麼喚她，實屬稀疏平常得很。

  滄琰看他要抬起頭來，阿翎要比他高一個頭，她才堪堪到了他的肩膀處，免不得覺得有一些壓力。

  她摸了摸鼻子，往後退了一步，說道：「你好得還挺快。」

  「唔。」他略作思考，晃了晃胳膊，說道，「還行，不算快。」

  確實不算快，已經很久都沒有受過這麼重的傷了。

  滄琰不知所以然，點了點頭，沒說話了。

  她也不擅長同陌生人打交道。

  阿翎看著她胡亂點頭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一聲，說道：「今天天氣好像不錯，我出去走走，一起嗎？」

  滄琰打量著他，還是個瘦弱的少年，渾身還有傷，若是一個人出去走走了也未必能夠自己回來，加上她也喜歡到處走走，倒不是不可以一起。

  她思忖了一刻：「也好。」

  考慮著不能夠施著法術直接將阿翎帶下山去，滄琰只能夠扶著他慢慢吞吞地下了山。

  山下只是一個小鎮，小鎮雖小，但是一應俱全。

  少年走在這條道上，倒也沒有再看著滄琰。

  滄琰對人間這些東西早就司空見慣，看著自己身邊這少年露出了滿臉的新鮮感，躊躇了一下，問道：「還沒有問你……你從何處而來？」

  當時空中划過淡青色的痕跡，隨即一聲巨響，她便在落下來的那個地方撿到了阿翎。

  這種出現的方式，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

  滄琰縱然再粗枝大葉，也不能夠忽視了這一點。

  現如今看著阿翎一臉新奇的看著這個長街，好似從未見過的模樣，她就更能夠篤定自己身邊的這個少年一定不是普通的凡人。

  哪裡還有凡人對自己人間的東西這般稀奇的？

  阿翎「嗯？」了一聲，想了想，似是深思了很久，說道：「我也不記得了。」

  ……這是從天上摔下來還將自己摔傻了？

  滄琰覺得這個理由還算是……情有可原吧。

  她便沒有再多問。

  少年看起來對很多東西都很感興趣，卻也沒有在任何一個東西的面前停留太久。

  滄琰有些琢磨不出來這個人，越是琢磨不出來，就對他越感興趣，滄琰笑道：「你從未見過這些東西？」

  阿翎搖搖頭：「從未。」

  「也不覺得熟悉？」她又試探著問道。

  他再次搖了搖頭。

  看來是真的沒有接觸過人間的東西了。

  滄琰偷偷地打量著他，少年的膚色有些偏白，一看就不怎麼接觸過陽光，撿到他的時候衣服雖然有些破破爛爛的了，但是那身玄衣看起來也不算差，看來這個人身份不怎麼簡單。

  也罷，等到他微微記起來一些再問或許能夠知道更多東西。

  他才剛剛醒過來，腦子裡面難免混沌一片，本指望能夠帶著他出來轉轉說不定能夠記起一些，現下看來只能夠讓他自己慢慢記起來了。

  滄琰微微嘆了一口氣，拉住往前走的阿翎的手，說道：「我們該回去了。」

  「嗯？」阿翎抬眼看了看天色，略微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前方的街道，說道，「不能多待會兒嗎？」

  滄琰抿了抿嘴，忽視了阿翎眼中的不舍，說道：「不能，阿祗還在家裡頭等著我們回去。」

  阿翎似是渾身一僵，疑惑地問道：「阿祗是誰？」

  滄琰這才記起來阿翎還從未見過姜祗。

  但是她猶豫了很久都不知道該如何同阿翎介紹姜祗其人，好像怎麼說都不大對一樣。

  阿翎看著滄琰沉默的模樣，倏忽笑了：「無妨，我去見了就知道了。」

  不知道為什麼，滄琰暗地裡鬆了一口氣。

  隨即在心中湧起來了一種莫名的不適之感。

  「你皺眉做什麼？」阿翎偏過頭去看她，卻看著她這個模樣。

  滄琰仍不自知，搖搖頭，說道：「走吧。」

  他們其實也沒有逛什麼，阿翎也不是個愛亂買東西的，兩個人空著手回到了屋子裡面，姜祗已經做好了飯菜。

  他抬起頭來，看著阿翎，眼中一片漠然。

  直到看見滄琰的那一刻，眼神之中才帶了一點其他的東西。

  阿翎狐疑地看著這個叫做阿祗的人。

  但是姜祗很快就收起來了那一種區別對待，微笑著說道：「你好，小生薑祗，初次見面。飯菜已經做好了，趁熱吃吧。」

  「叫我阿翎便好。」他淡淡地回答，跟在滄琰的後面入了座。

  滄琰看了一眼整桌子的飯菜，露出了一個十分歡欣的表情，說道：「阿祗的飯菜做得很不錯，你若是吃了一次，定是不會忘記的。」

  「是嗎？」阿翎捏起了竹筷，看了一眼桌子上面的飯菜，笑道，「確實，聞起來很香。」

  姜祗微微笑了一聲。

  滄琰卻嘟囔了一句：「今日怎麼……」

  阿翎偏過頭去看她：「怎麼了？」

  「……總覺得差了一些味道。」滄琰咂了咂嘴，「說不上來。」

  姜祗的手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