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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偷天換日

2025-03-29 15:48:56 作者: 虎崽到到

  除非,她是被別人抓住了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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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個軟肋,就是他,公子琰。

  當他第一眼看到她時,頓時便心中明了——他的安寧,很快便要嫁作他人之婦。

  她為了來見他一面,應該已經答應了這門眾望所歸的婚事。要不然,她怎會光明磊落地出現在他眼前,而不引起守衛的任何騷動?

  他看著那朝思暮想的人,那樣明艷地出現在他面前,卻不敢開口。

  他怕一旦開口,就無法控制情緒——她既窈窈窕窕地來見他,他斷然不能悲悲戚戚去回應。

  他只能轉過身去,佯裝整理案幾。

  儘管那張足夠整潔的案幾,早就將他出賣得一乾二淨。

  幾年不見,他的雙手似乎又恢復了往日的穩健,不再顫抖。

  可他的動作,卻比一個氣息奄奄的老者,還要輕緩。

  萬千的思緒涌動,最後只換來一句簡單的寒暄,他說:「坐吧。」

  然而,她竟是一步也挪動不了。

  她挽著胳膊上的食盒,努力平復心緒,卻還是開不了口。

  她看到他的臉,還有脖頸與手腕處、暴露在衣衫外的傷,深深淺淺,密密麻麻,縱橫交錯。

  他怕她沒聽清楚,慢慢走向她,再次說道:「坐吧,安寧。」

  燈火晦暗。

  直到他站在她二尺之內,她才真真切切地看到,他臉上的、脖子上的、手腕上的傷,不是水粉塗抹不均,不是誰人的惡作劇,是實實在在的鞭痕,是鞭子抽打在身上,留下的痕跡。

  她雙瞳如剪,其中波光瀲灩。

  她張了張口,執拗問道:「誰、乾的?」

  她的聲音不大,還斷斷續續,他仿佛只有湊得更近,才能聽得明白。

  他走到她身前,輕輕解下她胳膊上的食盒,又輕輕地,將它放在案幾之上。

  斗室侷促,只需一個轉身,便能從牆頭碰到牆尾。

  他凝望著她,柔聲說道:「好不容易見一面,先不說這些晦氣的事。」

  「好不容易見一面,你就這樣來見我?」她終於還是沒能忍住,雙淚倏忽之間,傾瀉而下。

  她覺得自己一定要問出來,一定要他親口說出來,到底是誰,將他折磨成了這副模樣。

  然而,不等她再次開口,雙唇便被堵住。

  那個人,壓根就沒給她再次開口的機會。

  口中掌口懷中,腦後背脊腰間,俱是灼熱的溫度,炙得人透不過氣來。

  他起伏的胸膛,他急促的心跳,她永遠、永遠不會忘記。

  他輕啟她的紅唇,在其間徘徊遊走,與她細細纏綿。

  他沉迷於她周身特有的香氣,無法自拔。

  儘管他現在看起來,唐突又造次,與她毫不般配,但她深深沉淪,任其擺布,竟似身體被抽去了骨脊。

  她倒在他臂彎之間,靠著他狂跳不止的心臟,微微喘息,微微錯亂。

  他將她打橫抱起,放置榻上。

  她的妝容精緻,她的眼波蕩漾。

  她粲然一笑,百媚自生。

  他一時恍惚,覺得眼前這個女子,這些年只怕沒有修煉那至純至淨的靈法天問,而是修成了妖邪專屬的狐媚之術。

  他撫著她光潔柔順的長髮,與她的額頭抵在一起,調笑說道:「安寧,變漂亮了。」

  她聞言,忽地從榻上彈了起來,筆挺挺坐直,虔誠又認真地自我讚美道:「對呀,不漂亮,還怎麼找個好夫婿?」

  「那現在,找到了麼?」他雖覺得辛酸,卻還是寵溺地配合。

  他眉眼含笑,天質自然,即使身陷囹圄,即使面目全非,還是掩不住風流。

  從這個人身上,她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人的口味,還真是活著活著,就會變。

  譬如說,她以前不是以色取人之輩,可是現在就是。

  他的一笑一顧,一嗟一嘆,她總也看不夠。

  她又像一灘爛泥一般,癱軟在他懷裡,笑嘻嘻說道:「找到了呢。」

  「安寧。」他輕輕喊著她的名字,替她撫去未乾的淚漬,欲言又止。

  「嗯?」

  「其實你大可不必為了我,去迎合有巢氏。」

  她湊近他唇角,欣然答道:「好,就聽師父的。」

  說話時,她還順帶著,用指尖在他的手心與指腹摩挲,不輕不重,不疾不徐,來回打著圈。

  她略略仰著頭,現出雪白修長的脖頸。

  她那一雙桃花眼,笑與不笑,俱是勾魂。

  她的衣衫穿得別有深意,乍一看若隱若現,從另一個角度看過去,又是一覽無餘。

  面對這*裸的誘惑,他終於還是招架不住,神魂顛倒。

  他感受到那女子柔軟嬌弱的身子,突然想用一個詞來形容,或許是蛇,又或許是,貓。

  思慮再三,終覺不妥。

  再三思慮,他轉而嗤笑——貓與蛇與女人,原本無異。

  他從幾時起,竟變成了這樣,又呆又腐,像是個真正的讀書人。

  他告訴自己,管她那麼多,還是先做正事再說。

  良辰苦短,莫要辜負。

  美人投懷,豈能不顧?

  他握住她的手腕,將她壓在身下。

  她卻出其不意,從他懷中溜走,再一次筆挺挺地端坐於榻上。

  她笑靨妖冶,眼波明媚,這樣的女子,無論怎麼裝扮,都達不到端莊的效果。

  她將領口處的衣衫重新整理了一番,掩住其中風光,嬌嗔說道:「不吃藥,你還不是一個樣。」

  「郎有情,妾無意,一不一個樣,都是那個樣。」

  他見她把欲擒故縱的戲碼越演越足,欣喜於她的情調,惱怒於她的戲弄,乾脆不予分說,想要將她就地正法,順便從頭教一教她,什麼是與狼同室。

  當他動了真格,她發現自己無處閃躲,只得開口求饒道:「好師父,你先等等我。」

  「等不了。」他說話很慢,語氣很輕柔,卻也很篤定。

  「那我的心思,可不就白費了。」她稍稍撅著嘴,看上去真有些動氣。

  但那刻意挑高的尾音,無疑又是另一番引誘。

  他轉念一想,這女子一向名堂多,不如再配合配合,看看她到底還有些什麼么蛾子。

  他深深吻她,而後又戀戀不捨地挪開身子,將她扶坐起來,提醒她道:「安寧,做人要厚道。」

  「別讓我等太久。」至於這後半句,他不說,她也心知肚明。所以他真就沒說。

  她回吻他,半是調侃,半是安撫地說:「師父教訓的是。」

  她起身,卻還是握著他的手。

  他的掌心灼熱,她覺得溫暖。

  她走到案幾前,打開上面的食盒,小心翼翼地,將其中物件一一取出。

  一隻酒壺,兩盞銀樽。

  她鬆開他的手,取下食盒的隔板。

  隔板之下,還有兩套衣物——兩套暗紅的,喜服。

  原來這幾天來,她夜以繼日、廢寢忘食、苦心捯飭的,就是這兩套喜服。

  那些所謂的操辦婚事,所有的消極怠工,還有苛刻的愛美之心,也全是為了這兩套喜服。

  如果說這場婚典,她還有什麼在意的,那便是她臉上的妝容。

  她不是對什麼都不上心,是對除了公子琰以外的,什麼都不上心。

  不知她懷著怎樣的心態,居然要借著別人的場子、別人的喜酒、別人的禮袍,將最好的自己,呈給與這場婚事毫無瓜葛的、另外一個人。

  她的確親手策劃了一場婚典,偷天換日。

  燭火晦暗,那不算高調的暗紅色,一時竟顯得格外惹眼。

  她說:「采,我們成親吧。」

  「好。」除了這個字,他再也說不出別的來。

  十年之約,三書六禮,他盡數違背。

  他失約了,失得很徹底,失得很難看。

  他眼下唯一能給她的,只有這場成全。

  十七年的相識相知,到頭還得換來一個交代。

  她一邊替他穿上喜服,一邊輕聲在他耳畔說著:「與君爭朝夕,不談久與長。」

  從傳道授業,到寬衣解帶,那是整整十七年的顛沛,十七年的造次,十七年的流離,十七年的坎坷。

  歷經了那麼多的分分合合,那麼多的悲悲喜喜,兩人終於坦誠相對,不再口不對心。

  從一開始,明明彼此牽掛,何必借個名分,彼此靠近。

  就像此時此刻,連朝夕都沒有了,他才恍然說道:「安寧,是我錯了。」

  他是錯了,錯得離譜。

  那年初雪,她以拜師為名,走進他的生命,他就該斷然拒絕。

  那年初夏,她假醉酒為由,魅惑他的心神,他就該果決接受。

  那年深秋,她借分別之情,引誘他的身體,他就該順勢而為。

  他錯過了那麼多,辜負了那麼多,終於、終於,她守不住了,等不起了。

  她像多年前一樣,側坐於他腿上,輕笑言道:「長略成親那日,我就在想,你穿這樣的衣服,一定好看。」

  她不知道的是,她穿這樣的衣服,也很好看。

  因為自打她穿戴妥帖以後,他一直、一直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

  她的出現,總是驚艷。

  隨他如何氣定神閒,心如止水,終於還是按捺不住,百鍊鋼成繞指柔。

  他情絲恍惚,雙手攬在她的腰間,柔聲問道:「準備好了麼?」

  「噓——」她以食指貼在他的唇間,妖妖媚媚說道,「尚缺一物。」

  就像他曾經說的,美人美酒,一樣都不可辜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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