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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終有一別

2025-03-29 15:47:47 作者: 虎崽到到

  「你呀,管不好這張嘴,遲早惹事。」清婉見安寧似乎沒當回事,終於能將一顆高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不輕不重地責備了靈均兩句。

  清婉之所以這般向著安寧,倒不是知道安寧乃胞兄公子瑱的遺孤,而是因為那個半大不小的建業,對她說了些有的沒的。

  建業長得老實,為人也敦厚。人前人後,他從來都是聽的多,說的少。他不開口,就沒人知道他幾斤幾兩。

  但當他真正說起話來,清婉不禁暗暗感慨:此人不可小覷。

  話說昨日夜裡,她一想到要與這嗓音都還變的孩子圓房,只覺得是個笑話。她正思忖著,自己到底該講些什麼故事,方便哄孩子入睡時,建業推門進屋,負手而立。

  建業彬彬有禮,卻又不卑不亢。

  他與清婉在一起,絲毫不覺得自己比她小了兩百歲,就該像孩子對著娘那般,唯唯諾諾,萬事聽她的。

  許是這牛賀的大業太沉重,擔子壓下來得太早,他這少年老成、悲天憫人的性子,真的是深入到了骨子裡。

  

  只聽他說道:「從今往後,孤這後宮,便有勞皇后費心了。」

  清婉聽這話從一個黃毛小子的嘴裡吐出來,一時竟不知如何應答。

  建業接著說道:「孤對皇后,還有三個不情之請。」

  「陛下請講。」她雖覺得不倫不類,還是艱難地將角色轉換過來。

  「第一,孤的朝政,還請皇后儘量不要干涉。」

  他說儘量不要,就是絕對不要的意思。

  清婉思路清晰,點了點頭。

  「第二,孤年紀尚輕,對男女之事不甚了解。」建業盯著清婉,看似溫厚,實則不許有任何違抗地說道,「所以,對於這後宮,孤也沒別的要求,只希望不要給孤添麻煩。」

  他於此處言畢,不說否則如何如何,卻勝過說了千言萬語。

  清婉不熟悉他的路數,心中隱隱覺得難纏。

  「這第三嘛,」建業頓了一下,轉而八卦一笑,繼續說道,「孤有個皇姐,名喚安寧,此人是先皇獨女,先皇對其寵愛有加。」

  關於沈靈均、公子琰等一干人,建業就當沒那麼回事兒,提也不提。清婉卻從話里話外聽出來,他已對事情了如指掌,並在**裸地警告自己。

  果然,建業說道:「先皇的傳統,不能到孤這兒就斷了。如果皇姐有什麼禮數不周之處,孤先給皇后陪個不是,還望皇后海涵。」

  說罷,他還真就兩手作揖,俯身就要鞠躬。

  那意思,擺明就是:我皇姐欺負你們可以,你們欺負我皇姐,萬萬不可以。

  清婉趕忙將他扶起,連聲說道:「臣妾愧不敢當。」

  眼下,她看著那兀自傷心流涕的靈均,直想把這丫頭送走,越快越好。

  話說,公子琰此次來牛賀,也是拜太子琭所賜,被發配過來的。

  此前勝神內亂,燧皇奈何不了公子琨,無奈之下啟用子車騰,連帶著召回在周饒逍遙了二十幾年的公子琰。

  不想這二人領兵,兩個月便平了亂,勢如破竹,令人始料未及。

  太子琭眼見著走了虎又來了狼,頓時覺得危機重重。

  加之公子琰一回來,太子琭和後宮嬪妃的醜聞就剛好大白於天下,無論公子琰在朝堂之上怎樣替他說話,太子琭也不是傻子。他料定,此事和公子琰脫不了干係。

  當時,恰逢勝神與牛賀聯姻,正巧公子珙又一直賊心不死,慫恿燧皇甩掉瞻部,轉而與牛賀結盟。太子琭趁此機會,大讚其胞弟的遠見卓識,表示自己也深以為然。

  他還藉此向燧皇推薦,不如讓那做使臣做得輕車熟路的公子琰再跑一趟,假借和親之名,與知生皇商討結盟之事。

  燧皇應允,公子琰於是再次被打發出了日奐,一時沒個歸期。

  說是商討結盟之事,無非就是等等等——等著燧皇想好主意,告訴他是如何一個結盟之法。若是燧皇一時半會兒沒有主意,他還是只能呆在白氏,一直等等等。

  所以景虔大老遠的從周饒折騰到白氏,並不全是為了給安寧演一出苦情戲。他在此地晃晃悠悠,陰魂不散,說白了,是來給他家主子打前站的。

  要說他主子公子琰,也是個狠角色。

  公子琰蟄伏多年,眼下既然已經出手,斷然沒有一直等等等的道理。

  燧皇不知如何結盟不要緊,因為公子琰知道。

  在安寧昏迷之際,他大大方方地割了兩座城給建業。

  公子琰說話也許沒有分量,但他作為勝神使臣,效果就完全不一樣了。他說出的話,等同於燧皇說出的話。國君一言九鼎,一旦作出承諾,就沒有任何反悔的餘地。

  建業熟諳禮尚往來之道,得了這樣大的好處,也十分厚道地讓了個皇姐出來。

  於是,兩人一拍即合,結盟之事,初見端倪。

  燧皇遠在日奐,聽聞公子琰割地賣國,也不管他是為了達到個什麼目的,登時暴怒。

  老人陰沉著臉,指著太子琭鼻子罵道:「就你一天只顧著自己,容不得別人比你強,非要把老六打發走。這下可好,你們哥倆裡應外合,都開始禍害家業了!」

  太子琭戰戰兢兢,一句話也不敢答。

  公子珙只懂打仗,不懂政治,從來都是有什麼說什麼,此刻也由著性子說道:「城池割出去了,可以再打回來。老六如今營造的機會,卻是不可多得……」

  太子琭見胞弟也不看燧皇臉色,耿直至此,小心翼翼地白了他一眼,打斷他道:「兒臣知錯。父皇以為,眼下該當如何?」

  「如何?」燧皇許是聽進了公子珙的話,語氣稍有緩和,卻還是繃著臉怒道,「還不快把這敗家子給孤召回來?」

  此言一出,公子琰的目的便算是達到了。

  古往捧著詔書,一字一句的念給他聽,末了還加上一句:「公子,妥了。」

  彼時,公子琰正在練字,聽古往通篇誦讀,全程面色不改。

  仔細算起來,這一番前因後果,還是數日前的事。

  眼下,卻是建業親至別苑,來給他的准姐夫送行。

  由於中間有著安寧做紐帶,這看似不搭調的兩個人,關係漸漸曖昧起來。

  建業向來話不多,但他說的每句話,聽上去都是經過了深思熟慮,顯得極有分量。

  所以無論是關於公子琰與沈靈均的婚事,還是他與安寧的緋聞,建業都隻字不提。

  他只十分誠懇地說道:「也許將來,孤與公子難免兵戈相向。但公子此番回去,若是想成就什麼事業,孤必當鼎力支持。公子如果缺兵,只管說一聲。」

  老實人,說話也不拐彎抹角。

  公子琰面帶微笑,裝聾作啞,顧左右而言他。

  建業知他心裡有數,也不再多說。

  於是,安寧匆匆趕到時,未看到兩人狼狽為奸,只看到建業站在苑中,滿懷深意地盯著她,一臉八卦。

  她本還步履帶風,突然剎住腳,簡單行了個禮,鄭重其事道了聲:「早。」

  「可不早。皇姐再不來,人家都要走了。」

  「陛下離開,我再去尋便是。咱倆見面的機會,那可是一大把呀。」她假裝聽不懂,拒不談及公子琰。

  然而,無論安寧避而不答,建業還是決定要與她談談。

  只聽他語重心長地說道:「皇姐若總是這般,只怕於國於己,都是大大的不利。」

  他不是圓滑之人,所以將話題折返得相當生硬。他這話,簡潔隱晦,大抵意思,卻與靈均所言無甚差別。

  安寧是何等聰慧之人,國君如此提點自己,她只是低頭應了句:「哦。」

  「皇姐,流言猛於虎啊。」建業摸不清她的情緒,想到公子琰離別在即,心中不忍,又出言安慰道。

  「哦。」

  建業到底還是個孩子,面對安寧這樣的裝糊塗老手,終究還是敗下陣來。

  他不知學著誰的樣子,嘆了口氣,猶猶豫豫說道:「父皇生前特意叮囑孤,一切由著皇姐,只是……」

  說話時,他刻意停頓,企圖探尋安寧的神情。

  但這女子偏偏還是擺出一副聽不懂、卻一直努力傾聽的樣子,讓他只好接著自說自話道:「父皇生前有言,皇姐做什麼都可以,唯獨不能與燧人氏通婚。」

  燧人氏都是安寧的真親戚,先皇這人,還真是心思縝密,慮事周全。

  「他可告訴你為什麼了?」

  「沒有。」

  先皇向來寵安寧,如果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理由,絕對不會這般要求。

  為什么九州那麼多人,先皇獨獨與燧人氏過不去。這一點,建業一直想不通,卻也不便多問。

  反正先皇有令,他照做便是。

  「那你怎麼看?」 安寧心中失落,隨口一問。

  不料建業見風使舵,答得那叫一個冠冕堂皇:「君命難違,父命更難違。」

  「哦。」安寧本就對通婚一事不抱什麼希望,建業這般說來,她不能不答,也不知該答些什麼好。

  公子琰和沈靈均的婚事,是燧皇做主的。既是燧皇主婚,那靈均就斷然不可能作為側室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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