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事與願違
2025-03-29 15:47:46
作者: 虎崽到到
她刻意著重「情敵」二字,安寧卻只是笑而不語。
沐芳見狀,轉頭看著長生說道:「公主手上的傷就是拜那丫頭所賜,她偏偏還要去解什麼圍。她一時心軟,旁人才不領情,說不定明日就倒打一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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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芳絮叨之時,安寧已經不動聲色地飄遠,長生就是想拉她回來,也是有心乏力。
關於這幾人的流言,宮中早已傳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
如今面對著情形,就連那自以為對事情來龍去脈了如指掌的建業,此刻都不住搖頭,表示完全看不懂。
不過既然有人解了圍,事情也算有個交代。安寧的琴藝,他基本信得過。
建業望著他皇姐,暗自長舒一口氣,感激欽佩之情。溢於言表。
只見安寧裊裊娜娜地繞至公子琰桌前,大大方方問了句:「借個位子可好?」
那人素來乖張,誰的帳都不一定買,此時卻像著了魔般,二話不說,起身讓賢。
琴聲響起,靈均心中五味雜陳,只得硬著頭皮翩翩起舞。
琴師可以換,舞姬卻沒辦法。正所謂是解鈴還須繫鈴人,誰起的頭,就該當誰來結尾。
同一首曲子,經不同人演奏,意境全然不同。
那簡單的五聲音階,在公子琰指尖就是一派春花秋月,鶯歌燕舞,好不浪漫。
到了安寧這裡,風花雪月不見,倒是平添幾分哀婉低回,蕭瑟清冷。
這眼前的熱鬧筵席,無非昭示著不久之後的兩地分離。
餘音裊裊,聲聲入夢,扣人心弦。
靈均本意是請人觀舞,此刻卻成了大家賞曲,她倒成了陪襯。
單就這一點而言,安寧比於公子琰,相差不止千里。
公子琰不矯揉,不造作,不突兀,不平庸。他深藏鋒芒,和光同塵,能在任何時候、任何情形之下,與任何人、任何事物融為一體,毫無違和。
安寧則不然。
她的風采,是具有侵略性的。她雖無意為之,卻總是習慣性地成為焦點,掠奪周遭的光彩,為己所用。
要說靈均片刻前還有那麼一絲絲感激與愧疚,此番被她這麼一攪和,也早就拋至九霄雲外去了。
整隻舞下來,靈均心裡越發不是滋味。
起初只是公子琰不看她,安寧一來,漸漸成了眾人都不看她。
這支舞跳得是不錯,奈何她卻被人奪去所有目光,好生難堪。
靈均本就沒什麼城府,此刻更是憤憤盯著安寧,暗暗罵道:這女人心機深沉,實在是歹毒之至。
由此,二人梁子越結越深,再無轉機。
次日,清婉作為後宮新主,走馬上任。
但凡牛賀有頭有臉的名媛女眷,都被她逐個打點,一一請到。名目則是,熟悉熟悉臉面,念叨念叨家常,打賞打賞珠玉。
安寧作為牛賀嫡女、先皇獨女,必須給面子參加。
沈靈均雖不是牛賀人,卻是清婉表妹,又是勝神使臣的未婚妻子。憑藉這兩重關係,她的出席,也是無可厚非。
一堆吃喝不愁、閒來無事的女人湊在一起,除了能議論是非、造謠是非,恐怕也干不出別的來了。
安寧神思遨遊,還在想著尋人不遇之事,哪有心思理會這些個長長短短,是是非非。
昨夜筵席之後,她料定與公子琰分離在即,本來有些意興闌珊,卻還是裝出一副興致勃勃地樣子,強打著精神去找他。誰料登門不遇,不知那人又跑到哪裡鬼混去了。
宮人告訴安寧,公子琰吩咐過,若是她來了,就進屋坐坐,他片刻就回。
安寧聽信,真就在他屋裡守著,百無聊賴,不想等著等著,竟睡著了。
她醒來發現,自己又躺在那人榻上,身上薄衾妥帖,耳邊還有些許細長的銀白髮絲,不知誰人掉落。
她當即懊惱,痛斥自己,放著這大好的夜色不做些什麼,為何又稀里糊塗地睡過去了。
要說她此前睡了四十餘天,才醒來不到半天功夫,又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怎麼著都有些蹊蹺。
想起今日還有應酬,安寧也來不及推敲,衣服尚不換一件,風風火火就趕去赴宴了。
眼下眾人花枝招展,唯有她穿著件昨日的禮服,面上不施粉黛,多少有些鬧笑話。
不過安寧身份尊貴,只要不出什麼大差子,大家也是給足了面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絕不對其評頭論足。
然而,牛賀人都懂的規矩,卻有人一竅不通。
靈均瞥了安寧一眼,對這幾個新結交的姐妹怪聲怪氣道:「此前聽聞你們牛賀人特別重禮儀,今兒個卻見有人隔夜連衣服都不換一套,不知這其中,可有什麼講究?」
能有什麼講究,不就是省了幾步路,沒有回去換嘛。
主事的清婉只當什麼都沒聽到,企圖揚聲蓋過她,熱情招待剛剛落腳的安寧。
那幾個小姐妹見狀,一臉瞭然,不敢答話。
安寧見了這姑媽兼弟妹,多少有些彆扭,推辭一番,找了個舒服偏遠的位子坐下來。
也不知這屁股怎麼就招人不待見了,她還沒坐穩,靈均又夾槍帶棒起來:「夜裡呆在不該呆的地方,白天坐在不該坐的位子上,有些人啊,沒有德行,還沒有個眼力勁兒。」
此言一出,眾人面面相覷。
安寧應了那句「沒有個眼力勁兒」,真就什麼都聽不懂,聞言輕笑,自顧自喝茶。
清婉朝靈均皺了皺眉,使了個眼色,告誡她適可而止。
靈均看著安寧那事不關己的模樣,非但沒能領悟清婉的深意,反而越想越氣,乾脆拍案而起道:「你笑什麼笑,我說的就是你,臭不要臉。」
「靈均,休要胡言。」清婉看在眼裡,不咸不淡地呵斥了一句,並未奏效。
靈均驕橫跋扈,眼裡哪容得了半粒沙子。她只當那安寧背地裡與她未婚夫婿互通款曲,面上卻裝出一副聖潔清高。頂著這等奇恥大辱,她非得要親力親為,當眾揭穿這人假面。
只聽她振振有詞道:「我說錯了嗎,表姐?以前聽人說她不治行檢,一面與當今巢皇勾勾搭搭,一面又與她師父狼狽苟且。我想這世上怎會有如此違亂綱常、行為放蕩的女子,何況還是一國公主。」
靈均說得義憤填膺,眾人聽得目瞪口呆,安寧卻端著茶盞,不住點頭——好像靈均聲討的,根本就是另外一個人,與她沒有半分聯繫。
清婉本意是請大家過來打打照面,方便日後行事。不想她這表妹分外耿直,不管不顧,什麼話都往外說,什麼事都朝外捅。
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關於安寧的行事作風,這些人私下裡早就傳遍了。如今被靈均端到明面上來,大家竟都一時錯愕,不知如何是好。
靈均見眾人不接話,只當是自己說得句句在理,繼續聲討:「如今親眼所見,她還真是比傳聞有過之而無不及。我看你們牛賀那右司馬,也被這女人勾引得神魂顛倒。」
「嗯哼。」許是怕靈均這獨角戲唱得過於尷尬,安寧竟然十分配合地,輕笑出聲。
「你還有臉笑?」她見安寧談笑自若,雙眼氣得通紅,連聲數落道,「你尚未婚配,就和諸人行雲雨之事,這與那花街柳巷裡的****,究竟有何區別?」
靈均越說越難聽,安寧卻仍是面上含笑,充耳不聞。
「沈靈均,差不多得了。」清婉見勢態嚴峻,儼然已不可控,語氣也跟著不善起來。
靈均這才明白,原來她這表姐,胳膊肘也是朝外拐的。想想她如今勢單力薄,被人搶了未婚夫婿,都無處發泄。
她心中委屈,只道這些人顛倒是非,混淆黑白,她受了這般侮辱,竟然無處說理,當即哭道:「知生安寧,你別以為自己占了多大便宜。」
「願聞其詳。」安寧不緊不慢,淡然接話。
「我表哥現在與你卿卿我我,不過就是玩玩而已。你還真當他會許你海誓山盟,與你白頭偕老不成?」靈均邊哭邊說,「皇舅舅的急詔都來了,我們馬上就要回去了,我勸你也別想入非非,白日做夢。」
「什麼時候走?」安寧手中不穩,一杯茶盡數灑出。
「許是明天,今天也說不準。表哥沒與你說?」
話音未落,安寧已飄出座位。
「他都沒跟你說什麼時候走,就是沒把你當回事兒……」
安寧本已走出,聞言又折返,湊近靈均,低聲說道:「小丫頭,姐姐也奉勸你一句。你這張嘴喲,出門須得萬分小心。」
說罷,她又飄然離去。
靈均低頭一看,不知何時,自己的外衫已被人剝了去。
她方才還在笑話別人隔夜不換衣物,這會兒那人就聽了她的勸告,從她身上摸了件「新衣」,大大方方地掛在了自己身上。
此等鬼魅身手,直令靈均瞠目結舌。
幸虧安寧神思恍惚,並未將靈均放在眼裡。否則,那人忽地飄近,這小丫頭是怎麼死的,恐怕連她自己都看不清楚。
靈均看著那人婀娜的背影,一時覺得背脊發涼,竟然忘記了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