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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父命難違

2025-03-29 15:47:49 作者: 虎崽到到

  另一方面,安寧作為九州第一大國牛賀的嫡出公主,更沒可能去給一個勝神的庶子做妾。

  

  所以,無論有沒有她父皇的運籌帷幄,安寧與公子琰都幾乎不可能名正言順地在一起。

  但事情到了建業手裡,興許就有轉機。他平白無故得了別人兩座城,所謂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

  這不,這孩子剛複述完他老子的真知灼見,就開始闡釋個人觀點:「但孤以為,皇姐開心就好。」

  「怎麼個開心法?」

  安寧本已無意再與之交談,聽到這樣的轉折,萬分不可置信——這孩子小小年紀便這般油滑,何況還頂著張人畜無害的老實臉,將來可如何是好。

  「皇姐如果真與屋裡那位公子心意相投,此番他回去,皇姐務必讓他快派人來提親。」

  「那你的右司馬呢?」

  建業一直有心撮合安寧與長生,此刻風向一轉,又開始撮合起她與公子琰。雖說一家女百家求,也不是什麼奇聞怪事,但他作為一國之君,如此反覆無常,倒真令安寧都吃了一驚。

  只見他胸有成竹地答道:「無妨,孤自會安撫。」

  安寧腦補著二人互相安撫的畫面,噗嗤笑道:「陛下呀,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還差點摔在地上。這句話,她在心裡琢磨了一會兒,權衡左右,沒有說出口來。

  建業母親去得早,她在世時,位分也不見得多高。因為人微言輕,自然也就寡言少語。

  先皇的後宮女眷繁多、繽紛複雜,安寧連人頭都認不全,對於建業的母親,居然還有些微印象。

  記憶中的那個女子,總是柔柔弱弱,溫溫和和,無論諸人如何嚼舌根,她也不妄議,不站隊,好像生來就不屬於這圈子似的。

  她這般不思進取,自然不能脫穎而出,入了那先皇法眼。

  但這女子似乎生性淡薄,即使不受寵幸,也不汲汲鑽營。

  安寧母后性子剛烈,卻好像唯獨對建業他娘另眼相待。建業出生時,有莘氏居然還親自去探望。

  那時安寧十二歲,抱著呱呱墜地的嬰孩,險些失手,將當今知生皇毀於一旦。

  這些往事,也不知建業他娘是否與他細細說過。

  反正此時此刻,提到自己小時候被安寧抱過,建業那張敦厚的臉上,出現了一種略帶痛苦的表情。

  建業含糊其辭,告訴安寧:「孤還有事,先走一步。」

  這避話題避得,未免太過生硬。

  安寧再次行禮,目送他離開,才輕手輕腳進門,準備會會屋裡那位公子。

  屋裡那位公子,倒正不正地坐在一張椅子上,深情款款地拽著一個少年的手,專心致志地替少年纏著繃帶,悠然閒適,全然沒有整裝待發的樣子。

  那十二三歲書童模樣的少年,分明一臉嫌棄,卻又無可奈何,任由公子琰把玩著他的手。

  書童看見安寧進屋,像見了救命恩人一般,感激涕零地閃到門外,終於得以解脫。

  公子琰後知後覺,抬頭看著安寧,眉眼含笑。

  他的白髮刺眼,反射著秋日的艷陽,一絲一縷,銀光閃爍,令人目眩。

  他開口,慢慢說道:「安寧,我要走了。」

  「什麼時候?」

  「今日午後。」

  「這麼快?」

  「夜長夢多。」

  「她知道嗎?」安寧口中的她,是那人的小表妹,傳說中的未婚妻子,沈靈均。

  公子琰搖了搖頭,笑著說道:「跟在身邊,看著心煩,不如留在你這裡吧。」

  「你還是帶走吧,我看著也心煩。」

  他想把人留在牛賀,神不知鬼不覺地處理掉,安寧豈會不知。但為了門婚事,就要惹出這樣大的麻煩,想來如此這般,他回了勝神也不好交代,安寧替他不值,婉言勸說。

  「一大早便被人奚落了?」

  「消息真快。」

  「安寧,手上的傷,記得每日換藥。雖不能完全祛除疤痕,但多少有些效果,用了總比不用的好。」說罷,他指了指桌上的小盒子。

  安寧看著手上交纏的綢帶,想著剛才滿臉不屑的古往,心中感慨萬千。

  他說每日換藥,想必在她沉睡的那些日子裡,他也如剛才那般,小心翼翼地解下綢帶,仔仔細細地塗抹膏藥,一番於心不忍,最終還是萬分熟稔地纏上綢帶,穩穩噹噹地打個結。

  簡簡單單的一系列動作,他日復一日,不厭其煩地重複著。

  正午過後,這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親昵舉動,竟然都成了奢望。

  從此,他便只能隔空溫習,入夢觀賞。

  她的舊傷如何,他只能憑著寥寥數筆書信,草草知曉。

  她本想讓他再為自己換一次藥,指尖觸到那精巧的小盒子時,突然改變了主意。

  她如獲至寶般,迅速將盒子收在身後,藏了起來。

  此後多年,她時時將那盒子隨身攜帶,常常打開端詳,卻從未聽從他的囑託,為傷口換藥。

  以致於到了後來,藥膏都發霉了,她的傷還是老樣子——一道長長的疤痕,像條蠕蟲般,猙獰地攀在手背上。

  那時的她,已經習慣不纏綢帶,大大方方地將傷口示人。

  有的人,身上一旦帶了傷,疤痕都比別人的醜陋,惹眼。

  安寧就是這樣的人。

  即使這樣,她還是拒絕用那膏藥,只將那人的囑咐,置若罔聞。

  她說,藥沒了,念想就沒了。

  傷口若是癒合,皮膚若是完好如初,那一段患得患失的過往,那一些熟稔到骨子裡的舉動,也許也就真的,跟著沒了罷。

  即使再次相遇時,他滿是辛酸無奈地嘆上那麼一句:「你真是傻得沒救了。」

  她聽了,也覺得心滿意足。

  安寧想了一會兒,裝著若無其事地說了句:「我送送你唄。」

  她的眸子像剪了秋水,澄澈清明。

  他心潮湧動,起身抱住她,口中卻說著:「還是別來了。」

  「好。」她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顫抖。

  「你來了,我就捨不得走了。」

  說罷,他低下頭去,與懷裡的女子,忘情親吻。

  今日一別,不知何時還能相聚。

  二人相顧無言,只將滿心惆悵歡喜、萬般留戀哽咽,悄悄收起,藏在霧靄煙波里。

  周遭良辰好景,俱成了虛設,被人盡數辜負。

  她用指尖戳著他的心口,嬌聲嬌氣說道:「師父,你這裡呀,跳得好快好快哦。」

  她的萬種風情,全是為他而生。

  他細細品讀著她那一貫妖里妖道的腔調,像聽不夠一樣,盼著她再說些什麼。

  隨便什麼言語,只要是從她嘴裡吐出,他都覺得好聽。

  然而,她偏偏到此結束,一個字也不肯多說。

  許多她下手太狠,他一時覺得,心口鈍疼,就連呼吸都得耗盡氣力。

  這世間百態,到底是一物降一物。任他過往如何風流灑脫,終究在她面前,敗得體無完膚,險些屍骨無存。

  這一生諸般荒唐,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他認命般嘆氣,柔聲告訴她:「每一次與你在一起,這裡都無法控制。」

  她聞言媚笑,手指開始不老實地向下撩撥,揶揄問道:「那這裡呢?」

  「美人在懷,從不敢有半分懈怠。」他及時按住那隻魔爪,不給她可趁之機。

  他的回答,聽上去婉轉而耿直,反而令她羞赧。

  一片紅霞,瞬間湧上面頰,連耳根都不肯放過。

  她佯怒,懶洋洋說道:「你這說情話的本事,還真是歷經千錘百鍊,才能這般無懈可擊呵。」

  「嘴上都是虛的,只有真槍實戰後,徒兒方知何謂精湛。」

  「百聞不如一見。」

  然而,他最終也只停留在虛情之上,與她一番擁吻,戀戀言道:「安寧,等我。」

  她深情莞爾,不答應,不拒絕。

  六年前的夏夜,他向她許下十年之約。她曾告訴自己,不管那人記得與否,她都得信守承諾。

  不需婚約捆綁,不需道德束縛,她樂於做一個固執的傻子。

  她說,那人於她有傳道授業之恩,捨命相救之情,加之如今的寬衣解帶之行徑,她樂意等他十年,不怨不悔。

  當年,長生曾告訴她,男人騙女人,通常都會許下這種不靠譜的諾言,一竿子指到天際去,等她慢慢消化,漸漸遺忘。

  她如是答覆:「我長長的一生,不在乎上這十年的當。」

  一番流年,一枕相思。

  縱是痴心錯付,她也心甘情願。

  她神思飄忽,突然沒頭沒腦地問道:「師父,你知道湯谷嗎?」

  「知道。」

  九州無人不知湯谷,安寧此問,相當於廢話。

  「那你知道怎麼去嗎?」

  湯谷位處九州,是連通人間與神界的要塞,世人只知有湯谷,卻不知湯谷何在。

  「聽說除非盤古託夢召喚,否則憑人力到不了那裡。」

  「聽說?」她想到那個龍首蛇身的怪物,覺得這「聽說」二字,避嫌避得過於生硬。

  很顯然,他去過湯谷,認識盤古。

  公子琰聞言瞭然,也不否認,接著解釋道:「他若不召喚,走死也到不了。」

  安寧聽罷,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她方才問得奇怪,他卻不問她為何有此一問。他似乎了如指掌,不知是對人,還是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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