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首富易主
2025-03-23 20:11:43
作者: 虎崽到到
她說:「我明明看見了他,他走向我,對我笑,他還抱著我,與我說,'安寧,我來了'……他的聲音,直到現在還那樣清晰,好像就在耳邊……」
直到後來,她在白氏遇見了景虔,才隱約覺得,那個人,可能真的不在了。
作為常年累月留下的一個習慣,她吃飯仍需長生提醒。
他見她遲遲不動筷子,不緊不慢地說道:「玉采已經死了。」
她聞言一愣,過了片刻,才緩緩說道:「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前幾天聽你提起過。」
「安寧?」他皺眉喚她,欲言又止。
「嗯?」她知他有話要說,淺淺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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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走了一年多了……」
她猛然驚覺,忽感時光飛逝,心下慨然,悲懷從中起。
這些都是後話。
眼下,安寧吃下四隻鵝,又覺得神清氣爽,有必要找些事情做,最起碼可以消消食。
她想起玉采的話,那人說過:「修行之事,如逆水行走,不進則退,故一日不可荒廢。」
那時的她,少年心性,意氣風發,躊躇滿志。
那時的她,覺得活著的全部意義就是復仇。
那時的她,還是個連靈性都沒有的小丫頭。
他的出現,仿如暗夜裡的一街華燈,忽地照亮了她整個人生。
她曾覺得,他就是她的方向,就是她一生的路。
所以她認為,即使大仇得報,自己也不可荒廢修行。
她須得拼盡全力,爭取在有生之年,與他比肩。
她忽地想起什麼,邊走邊問身後那痛哭流涕的長生:「我睡了多少時日?」
「兩個月零三天。」他努力止住咳嗽,一邊拂袖拭淚,一邊不疾不徐地答道。
「哦。」她點點頭,喃喃自語說,「那我須得夜以繼日,方能將荒廢的課業補回來。」
「你說什麼?」
長生覺得,安寧一定是瘋了,因為她號稱練功,實則坐在花園的石凳上,一呆就是三天三夜。
她像神廟裡的雕像般,端正挺拔,紋絲不動。
玉采生前,極少將自己的全部靈力展示人前,長生正好,就是這極少數人中的一個。
他生平第一次見到那般可怕的修為,那種強大的氣勢,幾乎壓抑得人喘不過氣來。
所以他大膽猜想,安寧師承玉采,她所學靈法,必然與世間普通靈法,不能相提並論。
他以為,她所學的那一套,定然與眾不同。
所以在最開始,她望著園中的景致發呆,他只安慰自己道,許是這靈法,就是這麼個修煉法。其餘的,並不做他想。
但是,他陪她坐到第三日晌午,終於再一次,壯著膽子猜測,她可能只是在發呆,僅此而已。
「公主?」
「公主……」
「安寧?」
「安寧!」
他喊了她幾聲,發現並無迴響。
他猶豫再三,抬手輕輕在她肩頭拍了幾下,她仍巋然不動。
他坐於她身側,望著她長卷的睫毛,像是死透的飛蝶,在那雙桃花目上鋪了一層淡淡的影子般,紋絲不動。
秋陽灑下的寒光,將她周身包裹。
她的身子那樣單薄,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悲哀,欲蓋彌彰。
就在長生以為,她可能已經坐化時,她突然一口鮮血,從胸內噴薄而出。
她覺得昏昏沉沉,耳邊好似有個聲音,在不斷迴響——安寧,修煉靈法,當寧心靜氣,萬勿著了魔道……
他的輪廓,分明方才就在眼前。他一步一步走向她,極緩慢,極認真地喊她:「安寧……安寧……」
一遍一遍,不厭其煩。
他的相貌平平,卻那般真實,她絕不會認錯。
他的聲音低沉,卻令人沉醉,她絕不會聽錯。
她抬手撫摸他的臉龐,卻被生生攔住。
他的表情焦灼,她猛然驚覺。
她低頭,看見長生握著她的手,拂袖替她擦去嘴角的血跡,口中好像還說著:「你這分明就是走火入魔。」
她的心忽地一沉,瞬時落寞。她早應發現,那人的眼神深邃,永遠看不清神色,又怎會有這般焦灼的模樣?
她反應過來,緩緩問道:「剛才是你在喊我?」
「不然呢。」說話時,他正仔細擦拭她的嘴角,他在儀容儀表這個問題上,看來真的是分外考究。
她心中悔恨,因為這才分別兩年不到,她已分辨不清那人的模樣,那人的聲音。
她原本以為,自己會長長久久地將那人記在心裡,縱是兩人相隔千里,她對他的記憶,也不會模糊分毫。
然而眼下,她竟將長生錯認成了她的師父。
她突然覺得,自己還真的是薄情寡義,水性楊花。
長生見她可憐,好心提點道:「此法行不通,不妨換個思路試試,比如先喝點酒。」
安寧一聽有酒喝,瞬間兩眼放光,轉過頭來。
她此前致力於修行神機大法,竟不知他是何時離開,又是何時回來。
她只記得,自己剛在此處坐定時,石几上空無一物。此時,那裡卻赫然擺著幾個酒罈,還有兩個銀樽。
她見狀,暗自感慨,沒想到自己練功,原是如此投入。
他將酒罈抬到一個恰到好處的高度,略略傾斜,壇中美酒涓涓流出,落入銀樽。那聲音,甚是悅耳,連同他倒酒的動作,都顯得嫻熟而風雅。
他一邊倒酒,一邊說道:「我曾聽你父皇說過,你小時候就喜歡喝酒。」
她已有很長時間滴酒未沾,此刻聞著酒香,都覺心滿意足。
她深吸一大口氣,直到肺里滿滿的都是酒氣,才戀戀不捨地將氣吐出,漫不經心地問道:「他連這都與你說?」
他聞言,極力為自己與知生皇美言道:「並非是刻意與我說的,大抵他常常對人提起,而我又恰巧在場,無意間入了耳,便記在了心裡。」
此言一出,果然起了些許效果。
她眼眶濕潤,似乎是把他的話聽進去了。然而,直到他將兩隻銀樽斟滿,她卻仍是沒有半點回應。
他端起一隻酒樽,雙手遞給她。
他那一臉的悲痛欲絕,縱是躲在慘敗的水粉之下也呼之欲出,那模樣,直比她還逼真千倍萬倍,看著便讓人覺得,此人重情重義,感人肺腑。
她伸手,許是頭暈眼花,距離一個沒把控好,堪堪錯過他的好意,將酒罈攬入懷中。
她雙手將酒罈舉過頭頂,遂又將頭仰起,露出雪白的脖頸,連同那半藏在薄衫里的鎖骨,若隱若現,令人浮想聯翩。
長生見她這放浪模樣,平平端著酒樽,愣了半晌。
他以為,她是打算整壇飲下。
他以為,她喝酒,從來就是這麼個喝法。
他恍然大悟,喃喃自語道:「原來知生皇所指的喜歡,竟是這麼個喜歡法。」
有辱斯文,這四個字的分量,他在心裡掂量了好一會,終於沒能說出口。
她將酒罈傾斜,這番又是角度沒把控好,好好一壇酒,生生墜在地上,白白便宜了那許多黃葉。
枯葉染酒醴,忽然有了光彩,回了生氣。
直到壇中一滴不剩,再也沒什麼可以流出,她才緩緩放下那空罈子,慢慢說道:「儘是些陳年舊事,老生常談。」
她愛喝酒,可是她不喝酒。
她曾經遍嘗天下美酒,可是如今滴酒不沾。
她狠心將酒戒掉,只因幾年前,有人多說了一句話。
那夜在流風回雪閣,她喝得爛醉如泥,斗膽調戲玉采未成,又賭氣淋了一路的雨。
雖說他也陪她淋了雨,但那人身強體壯,健碩著呢。
他倒是若無其事,她卻傷了寒。
夏日炎炎,她躲在厚厚的被褥里,只露出個毛茸茸的腦袋,髮絲也不如往日般光潔,那模樣,可憐兮兮的,像極了只迷路的野貓。
她頭疼腦熱,渾身酸乏,噴嚏一個連著一個,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
「誰啊,這般念叨著我。」她嘴上嘟囔著,就看到那人端了個碗,款款而來。
她本在兀自鬱悶,又氣又悔——一邊氣著那玉采不解風情,一邊又後悔,自己一時衝動,淋了雨,到頭來還不是自己遭罪。
眼下見了他,模樣嚴肅,態度誠懇,她頓覺神清氣爽,病也好了一大半。
「安寧,趁熱喝了吧。」他將碗端到她身前,低聲說道。
她像得了寶似的,一把搶過那碗,看也不看,就往嘴裡灌。
許是喉嚨乾渴,她一口氣喝下一大半,只覺過癮,並未覺察出不對。
待到再細細品味第二口,她才反應過來——這分明,就是一碗白得不能再白得白水,他竟然還好意思,擺出一副關懷備至的樣子,言之鑿鑿地說什麼,趁熱喝了。
這人也未免,太沒有誠意了吧。
她皺了皺眉,嘟著嘴,小聲抱怨道:「沒有藥還沒有酒嗎?」
說話時,又將那碗遞迴玉采手中。
「你都醉成那樣了,還想著喝酒。」他口中雖在責怪,語氣卻輕柔得厲害。
她一聽,擠出一臉不懷好意地笑來,幽幽問道:「我到底是醉成哪樣了啊?」
「你不記得了?」
她搖搖頭,表示自己全然不記得昨夜發生的事。看來還真的是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他見她裝傻,也陪著打哈哈道:「那聽為師一句勸,把酒戒了吧。」